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连麦请求的裴率一顿。


    沙发上原本正在做自己事的谢知之似有感应般，从平板上抬眸看了过来。


    眼神相撞之前，他赶忙收回余光，专心回到直播上，选择了拒绝猴子捞月手才离开鼠标。


    他刚开播时，询问猴子捞月经验不仅未得到答复，没几天甚至发现企鹅号都直接被对方删除……着实离谱。


    现在猴子捞月却突然来邀请连麦……能有什么好事？


    裴率思考的同时，谢知之凑近到了电脑面前。


    突兀占据他眼里小片视野的发髻上，系着的红色发带随着主人的靠近从他手背上轻轻挠过，最终毫无警惕心地垂落停留。


    这一条纤长的红缠绕在她单侧发髻中端的结看起来已经松动，仿佛只要裴率反手一扯，就能滑落到他手里被彻底攥住。


    如果抽走发带……这侧的发髻就会散下来吗？像古代偶像剧里的经典镜头？


    说起来，他还真从没见过她长发垂落的样子。


    裴率第一次注意到，这竟不是他往日里直接默认的棉布材质，甚至不是朴素的纯红。富有光泽感的红色织锦缎上，缀着梅兰竹菊的传统暗纹。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她在电脑屏幕前一无所知地忽然回头，发带便又轻飘飘从他指边溜走


    他克制住想要拉扯挽留的恶作剧冲动，喉头一滚，移开眼神。


    “……哪里不对？”


    “我记得，你注册音符那次，和猴子捞月双排时，他说过他直播的平台其实不是这个……咦，你好端端地别扭耳朵红什么？”


    谢知之注意到了裴率的不对劲，狐疑地微眯起杏眼审视。


    “没有啊，谁红了哪里红了别乱说！”


    有这么明显？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明明温度正常：“我这还在直播昂，不要开玩笑打岔啦！”


    糟糕。


    裴率已经脱口而出反驳完，忽又意识到，这是在直播，而从第一句开始，他就在出声对话。


    “切，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在直播中走神。”


    看表情就能猜到这人在想什么，她从电脑屏幕前彻底让开。


    先前凑近研究时，谢知之已经帮他关掉麦，打字说明主播有急事离开一段时间，并且还周到地在直播间开始播放音乐。


    “放心了吧？”


    裴率竖起大拇指：“幸好有你。”


    他这才有心去注意刚刚发起连麦的猴子捞月账号。过往，“猴子捞月”的音符账号就只是这四个字，这天来的却加上了前缀，又是裴率熟悉的“ABB-猴子捞月”。


    他之前在另一个主播平台便是这个ID。


    “看起来，或许是他私下在另一平台开播的事被发现了？”裴率不负责任地分析，“这加上的前缀，就是他之前的那个公会名。”


    谢知之若有所思：“另一个公会的吗……”


    她刚要想到点什么，就被裴率的手机振动的嗡嗡声扰乱，下意识地循着声源觑了一眼。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小方。


    裴率和谢知之对视一眼，这还是小方为“发过酒疯”道歉、被告知他要在家直播后第一次来电。


    他照例打开扬声器接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啊——弟弟，”小方上来就是一迭声的道歉，“实在抱歉打断了你直播。”


    裴率：“对不起什么？”


    小方：“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一方”公会是小方和另几个创始人合伙开办的，最近就有一个外省合伙人在外认识了另一公会的高层，说好短暂合作一段时间，让名下的主播没事就联动，打打PK，从整体来看，可以说是互利互惠，增加人气。


    这另一个公会，好巧不巧，就是猴子捞月所在的“ABB”了。他们之前主营其他直播平台，最近有意开拓音符这边的市场，正是起步期，急需积累。


    这个合作是几天前就确定了的，资料早已发送到了本公会各个主播手上。裴率因为是小方的堂亲，又一早就打过招呼不参与，故而包括小方在内的运营们没有一个通知过他这件事。


    可“一方”公会这边传给“ABB”公会的主播资料里不幸出了差错，忘了把裴率的资料一同撤下。


    这不，好死不死，对面还算小有实力的游戏主播“猴子捞月”一下子就挑中了同赛道的“青阳应此辰”。


    “我是极力替弟弟你回绝了的。可那个猴子说你们还是认识的老朋友！”


    很难说小方是在为自己的工作失误找补，还是在幸灾乐祸地逼迫：“这又是两家公会刚开始合作，所以弟弟你看……要不咱就卖哥个面子，直播PK一场呗？帮帮忙帮帮哥的忙，这可是两家正式谈妥合作后的第一次直播PK，很重要！我们总不好上来就拂别人面子吧！不管输赢，这个月哥都私下自掏工资给你包个红包……”


    “看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谢知之嘴唇微动，用无声的口型对他说，神色了然。


    之前就想到了以小方为代表的公会迟早会让裴率“主动”参与直播PK。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而对手居然又那么巧。


    裴率只看得到她唇瓣张张合合，以及很快又抿住得意的可爱笑容。


    等到小方一连“喂”了好几声，他回过神来确认道：“就只直播PK一场吗？”


    他声音里不自觉沾染的笑意都未及冷却。


    听得原本以为有一番硬仗要打的小方也傻了几秒，不太顺畅地喜道：“是、是，目前就只这一次非你不可！”


    “哦。什么时候？还有什么要求？”


    裴率和猴子捞月的直播PK，就定在当天晚上八点开始，至少需要持续一个小时。


    虽说输赢无所谓，公会保证不会再对主播进行额外的经济惩罚，但小方还是要求裴率务必开启摄像头出镜，以求提高能赢的可能性。为此，他忍痛减少当天裴率的直播时长，叮嘱他下午这就可以停播了，休息好拿出最佳状态应付PK最重要。


    “我们兄弟在公会那就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啊弟弟！”小方在电话那边把胸脯拍得都快震天响，“哥是不会害你的！”


    他在清醒状态下，又开始把上次酒后胡话换了种委婉方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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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劝裴率为自己打算啦，“读书不行不可耻，早找出路才是真的”、“男生长得好看就该合理合法变现的”、“趁年轻还是要自己多挣钱才有底气”、“不要错过现在这么好的机会，直播可比搬砖轻松多了”；站在裴率立场上痛骂裴爸啦，“堂叔在你和小帅弟弟的事就是偏心”、“不值得”、“长大了有能力就该逃离有毒家庭”……


    裴率没有立刻挂断电话，也没接话，在小方又翻出这些事絮叨时，他只是余光偷瞄了一眼谢知之。


    她面色如常，礼貌地回到了沙发区域以示避让，已经低头又在自己的平板上敲敲打打。


    0807号听得都忍不住在谢知之意识里吐槽：“他这算盘珠子都快蹦宿主脸上了。”


    “是哦。”她抬眸一看。


    但这次的裴率一脸平静，并无异样，边听小方洗脑，他边在直播间打字解释：“今天下午的直播暂停，晚上八点再开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加上任何表情缓和语气。


    “现在可以先相信裴孔雀有颗清楚的头脑吧。”她对0807号说，“不过，还是要等晚上直播PK的氛围考验过后才见真章。”


    谢知之在平板上紧急点开了裴率V|X的页面，和早马商量把原定今晚七点半发布的视频又往后延了四十五钟，八点十五再发布。


    早马最后一次为裴率拍摄的系列照片，最终以“思君不见·月半轮秋”命名，在他送去参加的摄影比赛里获得了最高奖项。


    获奖结果他前天就已告知他俩，不过，那是个专业含金量高，但又对大众来说相对冷门的摄影奖。早马在拿到结果后的这一两天里，除了剪辑获奖的系列照片视频，还在制作参赛过程记录和科普奖项的vlog。


    谢知之询问他能否延后再发裴率出镜照片，他便很好说话先把vlog的发布时间提前到了下午五点，并在文案和评论里说明了揭秘得奖作品的时间，权当预告。


    以一场直播PK通常持续5到10分钟计算，这个视频最终发布的时间，最晚也就在裴率进行两场PK之后，希望能帮上他大忙吧，谢知之难得不太确定地想。


    下午剩下的时间，裴率也没闲着浪费，全用来紧急补课直播PK的话术，再恶补一下网上别人直播的录屏。熟悉常用的PK失败惩罚项目时，一旁的谢知之简直听得比他眼色更难看。


    裴率本人倒是在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之后，脸色迅速地由阴转晴起来：“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要不，你今晚还是穿汉服出镜吧。”她诚恳建议道，为了提升体感舒适度，很有执行力地立刻大降了客厅里空调温度。


    晚上七点，裴率最后打开笔记本电脑上的摄像头检查一番。找同城闪送买自带美颜的摄像头，或者向公会借一个高清摄像头完全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0807号点评：“有颜就是任性哈。”


    等到八点，直播镜头准时打开的瞬间，就是对手猴子捞月，猝不及防的第一眼，也看得差点就没憋住因为过于惊艳而自然飙出的脏话。


    “不是……这也太那什么、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