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碎片中的王氏子弟后花园，叫春熙苑。


    眼下天阙尚未建成，这个谢家谢燕书的宅邸花园，也叫春熙苑。


    这两者是同一个院子吗？


    季献桃不觉得春熙苑是什么烂大街的名字，更不觉得这仅仅是一个巧合。


    或许九重天阙建成后，谢家有幸迁入九天之上，她在秘境中看到的那所花园，并非王氏而是谢氏所有。


    她此次神游太虚，便是通玄圣体下一个指引。


    有关于谢家的指引。


    谢宁在天阙碎片中杀郡主王妙华，谢天青自废修为成为她的驸马，谢家为何被掌权者视作笼中鹰雀，又为何拥有九重天阙控制权？


    而今的谢家，又被卷入了怎样的漩涡当中？


    季献桃心念电转间，闪过种种念头。


    灵莱子感官非比寻常，敏锐意识到她短暂的滞涩，“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这间春熙苑怎么你了？”他笑道。


    季献桃敛了敛心神，吐槽，“连座花园的名字都取得如此不正经，这谢燕书也忒不是个东西。”


    灵莱子：“……我觉得这名字还行，是不是你淫者见淫？”


    季献桃：“呸！”


    进入春熙苑，能看到内里的布置陈设与天阙碎片那座大不相同。


    时隔数千年光阴，就算中途有机械蜂群打理，这座花园指不定转手过好几任主人，是以季献桃并不觉得奇怪。


    步行数十丈，满园芳草到了尽头，穿过一扇圆形拱门，尚未拨开垂落的花藤，就听叽喳人声。


    “郎君，你总算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如此唤道。


    季献桃背脊一麻，脚步顿时迈不动了。


    与此同时一具娇软的躯体钻进她怀里，女子纤弱无骨的指尖嗔怪地在她胸膛画着圈儿，盈盈暗香如缠丝般勾人。


    女子凑近她耳边，呵气如兰，“郎君，今夜不妨宿在婉儿房里呀。”


    季献桃眼中彻底没了光，并在心底无数次痛骂谢燕书。


    灵莱子见她这反应，笑得岔了气。


    “哈哈哈，徒儿你现在真应当照照镜子，跟那些患有隐疾的衰鬼简直一个样。”


    季献桃：“！！！”


    她眉头一皱，正要重振雌风。


    这时，又有一群打扮花枝招展，姿色各有千秋的女子上前，当先几人一把拉开婉儿，“你个浪蹄子，竟敢偷跑！”


    随即笑盈盈伸手过来，你摸一把腹肌，我掐一下胸膛，胆大些的吧唧一口亲脸上。


    “郎君这么好的人儿，当然是姐妹们一起享有啦。”


    季献桃还没支棱起来就再次萎了。


    不对啊，这话怎么听起来，她才是被嫖的那一个？


    她疯狂向灵莱子发送求救信号。


    耳边只听到一串杠铃似的笑声，“不行，哈哈哈，徒儿你这是要笑死我。”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季献桃恼羞成怒，一把推开身旁的莺莺燕燕，“好了，姐姐说这边闹了点事，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语气有点重，不曾想这群女子竟丝毫不怕。


    婉儿还委屈地憋嘴，“郎君今日好凶。”


    被她瞪了眼，这才不情不愿道：“其实是烟儿妹妹，郎君往她房里瞧瞧就知道了。”


    季献桃板起脸，“带路。”


    婉儿吸吸鼻子，“郎君分明知道烟儿的住处。”


    其他女子笑话她，“叫你平日里口无遮拦，方才竟还自荐枕席，这下犯了郎君的忌讳吧。”


    季献桃一路被众女子花团锦簇地拥到了一间瓦房前。


    此刻房门禁闭，位于门口的花坛狼藉一片，花草东倒西歪，一路延伸出几串粗暴留下的泥脚印。


    季献桃眼神示意其他人安静，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三声过后，无人响应。


    季献桃清了清嗓子，语气略显生硬道：“烟儿，是我。”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门里轻轻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条缝儿，清水出芙蓉般露出半张苍白清丽的面容。


    烟儿怯怯唤了声，“郎君。”


    季献桃见状放柔了嗓音，“到底出什么事了，不妨与我说道说道。”


    她瞥了眼门口狼藉，淡淡道：“在我这儿没人敢欺负你。”


    烟儿下意识抿出一个笑，很快又敛了回去，心神不宁摇摇头，“没有人欺负我，郎君可否进来说话？”


    季献桃先用清尘诀除去脚下泥泞，随烟儿进了门。


    这谢燕书豪奢得很，方才他的姬妾少说也见着了十几人，在这后院每人都安排了一间独栋小屋，面积虽不算很大，内里物件却也五脏俱全应有尽有。


    季献桃一路跟在烟儿身后，在进入卧房前停了下来，只站在门框外，打眼便瞧见床铺对面供着的一座白玉佛像。


    几乎占据整面墙那么大，盘膝端坐，手捏法印，膝旁还有供品香炉。


    恍惚间让她想起皇后许慈云供着的那尊金佛。


    但能明显看出不是同一位佛陀。


    “哟。”灵莱子在此时出声，“你这姬妾胆子够大。”


    季献桃皱眉，传音问，“怎么说？”


    灵莱子狐疑地扬起尾音，“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季献桃泰然道。


    “徒儿。”灵莱子笑了起来，“你是从哪儿来的？”


    “偏远小地方。”


    沉默片刻，灵莱子笑意未改，“好歹被你叫一声师父，替你解惑也不是不行。”


    “天朝始建时，儒释道世俗三教派虽被收为国教，但想也知道，王氏不会将信仰留给已经消亡的诸天仙神。”


    “当今陛下苦于天下学子不拜庙堂拜神佛久矣，多年前我一个同僚献计，推倒天下仙庙佛寺，彼时三教派竭力劝阻，后与我们三位国师当众论道。”


    “论道的结果也很了然，无非是证实仙神已死，信众不会再有回应。”


    灵莱子漠然道：“需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寺庙荒废，可对仙神的敬畏不是一代两代人可以消解的。”


    “而今圣上欲掘仙墓建九重天，三教派忍无可忍，时常聚众抗议，民间也有附和之声，甚至于暗中酝酿出众多邪教。”


    “神佛信仰死灰复燃，陛下自然震怒。”


    “若是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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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姻亲谢家在家中藏了一尊佛像不肯毁去，到底不好解释。”


    季献桃看向烟儿。


    她见二公子面对白玉佛像沉默了有一段时间，本就心生忐忑，再一撞上公子复杂的目光，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烟儿不是有意牵累二公子，实在是，实在是——”


    她说到一半就已哽咽。


    季献桃叹了口气，“不怪你，你先起来，把气捋顺了再同我答话。”


    她暗中问，“烟儿拜的这尊佛属于邪教吗？”


    “这倒不是。”灵莱子答，“而是一尊曾经的正神。”


    另一边烟儿已经收拾好情绪，“烟儿自小父母双亡，辗转被发卖到烟柳之地，全靠对菩萨的信仰才熬过苦日子。”


    “你们都说菩萨死了，可烟儿不这么觉得，否则就不会让烟儿遇见公子这么好的人。”


    “再给烟儿一些时日吧。”她乞求道，“不为别的，烟儿只想替公子祈福，以求菩萨的恩德庇佑。”


    “等祈福的日子满了，烟儿，烟儿再亲手砸了这尊白玉像。”


    季献桃沉沉呼出一口气。


    “神佛在你心中。”她指尖轻点烟儿眉心，“金身玉像不过外物尔尔，想必菩萨有感也不会介怀。”


    季献桃屈指一握，顷刻将白玉佛像捏了个粉碎。


    烟儿怔怔的。


    只见季献桃松开五指，掌心正躺着一枚以灵力纂刻的佛陀玉佩，与先前那尊别无二致。


    “我不拦你，只是眼下到底风声鹤唳，你要拜就偷偷的拜。”


    烟儿赶忙从梳妆台找了根红绳。


    季献桃亲自为她系在脖颈上，“这下总行了吧，愁眉苦脸的样子就不好看了。”


    烟儿粲然一笑，煞是欢喜，竟主动上前亲了口季献桃的脸。


    湿湿软软又温热的触感，却叫她霎时红了耳根。


    “啧啧啧。”灵莱子嫌弃道，“方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被亲一口就成猴屁股脸了？”


    “你懂什么？”季献桃不禁羞恼。


    “我是不懂，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纯情。”灵莱子咂嘴，“对了，忘了告诉你，其实谢燕书还是个雏儿。”


    “京中出了名的妇女之友，路见不平散财相助，那些被恶霸欺侮父母嫌弃有家不能回的，或是有其他隐情找不到地方安置的。”


    “便收作他的十八房姬妾，放在他名下庇佑，平日里做些打理府邸的活儿。”


    “这有钱的就是不一样。”灵莱子幽幽道，“我要是个女儿身，也来郎君家里讨白饭吃。”


    最后一句郎君他特意掐着嗓子。


    季献桃：“你滚啊！”


    先前陷在美人堆里，差点连她不举都说出来了。


    早知谢燕书是个妇女之友，她何必呢，分明是灵莱子这厮为了看她笑话！


    当着众人的面，季献桃将佛像碎片搬了出来，吩咐下人收拾干净。


    此事便算了了。


    回到谢燕书的卧房，灵莱子向她提起了第二件事。


    “虽说我连徒儿都叫上了，可到底没有谢家长辈的承认，你师父后半辈子能不能吃上谢家白食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