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第 44 章

作品:《冷落我五年的夫君成了植物人

    第二日一早徐素湘就出了门,压根没想起来去看裴放。


    她穿了身低调的窄袖便服,戴了幂篱,第一次踏进了普渡寺的山门。


    此地香火还算旺盛,香客多为女眷,偶有携夫君孩子一起的,上了香之后各自求了灵签便相携去找庙祝解签,正殿里不时有香客进出,徐素湘还在其中见到了一个熟面孔。


    上回登门探望过裴放的左侍郎夫人欧阳氏正携了三个女儿从大殿出来,周围人太多,徐素湘又特意戴了幂篱,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她。


    徐素湘没去进香,而是慢慢踱至殿后欣赏了一会儿后山的风景,路上遇到几个沙弥,她主动上前问了寺里禅房的所在,随后走走停停好似迷路一般,精准地转到了禅房附近。


    她在一处凉亭中静候,不多时,徐砚临果然带了人来,他身后十来个捕手皆着织锦黑衣,脚踏登云靴,腰间蹀躞带悬着长刀,精神抖擞之下带出两分生人勿近的杀气来。


    徐砚临穿着紫色官袍走在最前面,远远看见她,忙停住朝身后诸人打了个手势,他独自朝这边走来,捕手们则往禅房而去。


    到了近前,徐素湘摘下幂篱,朝他屈膝行礼:“见过徐大人。”


    徐砚临眉毛一挑:“行了,别装了。一会儿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记得别打脸。”


    徐素湘往禅房方向看了一眼,对他道:“大哥哥亲自带人来抓,这个智云,来头不小吧?”


    徐砚临“嘶”了一声,意外地打量起她来:“这你都猜到了?看来,在京中这些年你学到不少。”


    徐素湘微微一笑,做了几年侯夫人,家里又刚好有个在朝为官的,这点子察觉能力还是有的。


    “所以,这个智云到底是谁?”


    徐砚临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是中书令家的庶子——王淞。去年他强占人妻不成,不仅逼得对方自尽,还打杀了那女子的丈夫,犯下两条人命,被大理寺判了斩刑。”


    “既判了斩刑,为何又成了普渡寺的智云?”徐素湘想不通。


    “那自然是,家中有通天的本事了。”徐砚临眯了眯眼,道,“去年他行刑前突然暴毙狱中,前大理寺卿着医官、仵作通通验过,这才把尸体送了出去,归还王家。如今我这一查,就查出了一个已死的王淞,若不亲自来拿人,谁敢动他?”


    徐素湘听完,忧虑道:“大哥哥才刚回京,就不怕得罪了中书令?”


    徐砚临负手看向禅房:“我敢拿人,自然是不怕他的。”说着,他扭头看她,“就怕三妹妹不敢动手。”


    徐素湘想了想,道:“大哥哥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徐砚临一笑,往禅房走去:“那就过来吧。”


    第五间禅房里王淞穿着僧衣被两个捕手按在地上,其他无关的僧众都被赶到了外面,徐砚临一进去,命人关了门,随后递了个眼神给徐素湘。


    徐素湘上前,还没等她开口,王淞先看着她笑了:“你没死啊?那死的是裴放了?”


    他分明双手被缚,却歪着头笑得如同在自家庭院,半点恐惧和无措都没有。


    “你认得我?”徐素湘皱起眉头。


    “认得,武安侯的夫人嘛。”王淞点头,仍然是一脸无谓的笑,眼睛上下扫了徐素湘一圈,“我常说他艳福不浅,去年不知怎么,他突然恼了,把我的事捅到了御史跟前,害我不得不离家,到这没酒没肉的破地方来受罪。”


    这样一件只手遮天包庇死刑犯的骇事,到了他嘴里,竟成了轻飘飘的一句抱怨,习以为常到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天然不受律法约束,眼里心里没有一丁点儿对王法的敬畏和对自身的反省。


    “今年听说他被雷劈了,可见我侍奉的佛祖是真的显灵了。”王淞笑着,由跪姿改成坐姿,对徐素湘道,“你抓了我也没用的,我,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徐砚临从未见过被捕了还能这么闲适的人,可见他是真的不怕。


    律法和刑狱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屁。


    “哦。”徐素湘靠近他,俯身在他头上罩下一片阴影,“所以,你是故意挑中吴姨娘,蛊惑她拿钱供养你,还教唆她杀人?”


    王淞闻见一阵暌违已久的浅淡清香,忍不住用力嗅了嗅,舒展开眉眼道:“我爹不给我钱,我也没办法,能骗几个是几个呗。”


    “谁知道她一个姨太太那么寒酸,就她那点银子够干嘛使的?她还不敢偷,害我费这么大劲给她讲佛法因果,怎么样,她成功了没?”


    “我现在觉得,钱不钱的她弄没弄到都无所谓,关键是,你没死,裴放死了吗?”


    他抬起一张清风明月般极具欺骗性的脸,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下一秒,一只绣花鞋底朝他脸上印了下去。


    “死你爹——”


    这一脚下去,徐素湘直接收不住了。


    徐砚临在一旁叮嘱:“别打脸!”


    徐素湘很守时,说是一炷香就只用一炷香的时间。


    徐砚临命人把王淞架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临走时,徐砚临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徐素湘道:“王淞的案子不小,他对你府上姨太太做的事未必能瞒的下来。”


    徐素湘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大哥哥。”


    徐砚临点了点头,自带着人下山去。


    徐素湘重新戴了幂篱,绕回了正殿,这才慢悠悠地往山脚赶。


    马车里红菱和翠竹早等得急了,见她上了车,两人才松了口气。


    察觉到夫人心情不好,两人也没敢问山上的情形。


    到了家中,徐素湘换了身衣裳,命红菱和翠竹往豫国公府和王家请了裴慧和裴敏过来。


    她将吴姨娘的事从头到尾说了,着重强调王淞的邪恶和卑劣,并没有过多的谴责吴姨娘。


    “姨娘也太糊涂了!”裴慧气得捶桌子。


    徐素湘忙按住她:“你别激动,小心孩子。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也别怨我先前瞒着,我原想着就这样把事情按下了,但谁曾想,那妖僧竟是个死刑犯,还是那样的背景,到时候审起来,咱们家这事怕是瞒不住。”


    裴敏想起来,徐素湘来她家中为她撑腰的前一日,正是姨娘企图毒害她的日子,即便发生了这样的事,第二天她依然怕她病重为她赶来。嫂嫂对她这般情谊,她竟还两次算计嫂嫂……


    裴敏眼圈含泪,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徐素湘对两人道:“你们既然来了,便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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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吴姨娘吧,她已知错了,你们也不必苛责,只让她知道你们都好着,让她安心就是了。”


    她二人一走,徐素湘便坐起身想往洗墨庵去一趟,她想问问裴放,为什么从前什么都不跟她说,以至于她现在里里外外都这么被动。


    可才起身,她又坐回去了。


    裴放没法回答她,或许,即便他清醒着,也不会回答她。


    他从来就没把她当妻子,也从来都……不爱她。


    徐素湘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再一次捻碎了那一片洁白无瑕的花瓣。


    王淞一案在朝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大朝会上中书令被千夫所指,御史的笔几乎要将奏折写穿,王家子弟的陈年旧案通通被翻了出来,罄竹难书到整个王氏一族都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在这个立太子的关键时刻,礼王不得不断尾求生,主动与中书令这个舅舅划清了界限,也就此失去了他在朝中最大的助力。


    而徐砚临新官上任三把火,仅半个月就翻出了这么大一桩案子,不仅坐稳了大理寺卿的位置,还在朝会上得到了元兴皇帝的公开嘉奖,并命他彻查与王淞一案有关的官员。


    因牵扯到被贬出京的前大理寺卿,徐砚临从外地把人提回来审还需要时间,王淞作为整个案子的关键人物便一时不能处刑,他在狱中不断要求要见家人,奈何中书令在朝上自请辞官,早已自顾不暇。


    关于武安侯府姨太太被王淞蛊惑毒杀侯夫人一事,因着朝中的动静反倒没有翻出太大的水花,据传京中还有不少官眷被这个王淞骗了钱财,一时间大家都守口如瓶,也不愿意去嚼侯府的舌了。


    这个风口上,徐素湘为不引人注意,出门都戴着帷帽,生怕被人认出来。


    王家因为王淞闹得家宅不宁,中书令夫人在家中狠狠发作了一通,她将王淞的姨娘困在院中,指着中间那口井道:“我若是你,我就跳下去了!好好一个家,就因为你那个不中用的儿子,生生就要败落了!当初你狐媚老爷,求他保下那逆子的时候,可想到了今日?!”


    “这一回,你儿子必死无疑,我看谁还能救他!”中书令夫人目光凌厉地扫过容姨娘的脸,气得胸膛起伏。


    容姨娘披头散发跪在地上,膝行到她脚边,哭道:“太太,老爷不会辞官的是不是?圣上不会让老爷辞官的,礼王殿下还有大爷二爷,一定会想办法帮老爷的是不是!”


    中书令夫人看到她这柔弱可怜的样子就火冒三丈,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一手指着她道:“你还有脸提淳儿和洵儿?若因此事毁了我儿前程,看我不亲手撕了你!”


    “还有,婵儿这个月刚说了亲事,若因那逆子导致她亲事被退,老太太也饶不了你!”


    中书令夫人命人锁了院门,盛怒而去。


    容姨娘哀哀地哭了片刻,绝望之下转头奔向中间那口井,正要跳下去,忽然又撑着井沿生生顿住。


    “不,淞儿还没死,我不能去死,到时候没人给他收尸怎么办……”


    “我的淞儿。”她喃喃着伏倒在井边,一想到唯一的儿子就要被斩首心里又痛又恨。


    “徐家……”


    朱红指甲因用力过度被生生折断,容姨娘抠着井壁,咬牙念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