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 第 131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当这只由不足三十人构成的商队抵达邺城时,并未引起城中人过多的在意。


    唯一能叫那因出身审氏旁系、而谋得这一颇有油水的闲职的门卫稍稍多看一眼的,便是这只商队雇请的所有人,皆操着一口邺城当地口音。


    常年往返邺城与周边郡县的商贾,他皆特意费了几分心思、记了个眼熟——如此才好知晓待对方下回进城时,当索要多少好处为佳。


    怎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疑心甫一浮现,就被那叫人娴熟地塞到掌心里的一袋钱币给打散了。


    哎。


    给钱这般痛快,又是冀地出身,能是什么恶人!


    再一看这人风尘仆仆的,虽眼生了些,但沿途的通关文书具都齐备,他便更放心了。


    想来自己担任此职,也就是近几年的事:若此人离家甚久,他不识得,也在情理之中。


    看在那沉甸甸的钱袋的份上,这审氏卫兵心情颇为愉悦,在递还那一小沓文书时,还随口打趣了句:“汝这般急切,是思念自家娘子罢?”


    闻言,这商贩微愣,旋即赶紧赔笑道:“喏,喏!”


    看着他这副心不在焉、颇没出息的模样,卫兵不由笑了,随意摆了摆手道:“愣着做甚?快去罢。”


    他并未目送这唯唯诺诺、低眉敛目的一行人,而是迅速换回往日的凶肃冷面,开始审视下其后要进邺城的商人了。


    待清楚城门处人再也瞧不见后,这一行人才由衷地舒了口气。


    唯恐引起路人注意,那二十名负责护送他们的原冀兵,不得不竭力克制着重返故里的亢奋,只握着缰绳的手情不自禁地紧了几分。


    此行耗时日久,可仍是比原先想象的,要顺利上太多了。


    盖是原于沿途肆虐的贼匪凶兽,大多已被威震大河的镇东将军亲自领人扫荡一空之故。


    这行灰不溜秋、只有车架上来自南地、较为稀罕的货物惹人注目些的人,就这么沉默地穿过城中最繁华的路段。


    等人流逐渐稀疏,他们也最终来到一处荒废多年、几乎只剩残垣断瓦的空院落。


    为首之人仔细打量一番后,却安了心:“此便是我托故友购置的院落。”


    待院门关上,人们也彻底松了口气。


    他们也在此时意识到,无论是自己那被缰绳勒出深深红痕的双手,还是相互絮语时的声线,都因过度的紧张与激动而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过了半晌,才有人哽咽道:“我等,竟真回来了。”


    相去分明不过一载,可于他们而言,却若经累纪之年。


    他们亲睹曾虎踞四州、志得意满的袁将军兵败如山倒;曾受俘于曹营,于惊惧中朝不保夕;最终幸遇至为仁明的虞将军。


    非但得以保全性命,更可食饱腹、着暖衣。


    适才开口那人眼中含泪,隔着破败的院墙仰首遥望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中那依然屹立的几处高台,仍觉置身梦中。


    他同伴狠狠抹了把泪,又唯恐他要动什么歪心思,当即警告道:“汝切莫忘了,此皆赖虞将军厚恩!”


    !


    他不假思索地答道:“这还需你来提醒?我纵百死,亦不负我将军!”


    于尚算见多识广的邺城百姓而言,这处院落虽于极短时间内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处专门出售一些来自南地货物的商铺,但兴头真正上来,也就起初一阵。


    说到底,其摆放的稀罕物不过寥寥,大多还是些邺城里也有售卖的寻常日用物件,看过热闹后,他们便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因而未曾有人在意,这家生意不过寻常的店铺,时不时便有因家人降曹而最受轻鄙的士家妇出没,偶会买一些普通的小物件回去。


    她们着实是太不起眼了——且一旦被人稍稍投去目光,她们大多便露出极其受惊的瑟缩模样,匆忙避让,也叫不好生事的普通人失了继续打量的兴趣。


    当那十万冀州兵随主公袁本初累战公孙瓒、又西讨黑山贼,所向披靡时,不但邺城百姓与有荣焉,兵士家眷的日子也跟着水涨船高,要好过许多。


    奈何好景不长:自打众人从悲痛欲绝、数度昏厥过去的袁尚公子口中得知,那位至受他们爱戴不过的大将军全因兵卒护卫不力、才惨遭一名叫虞临的无名剑客当众屠害的噩耗……城外集群而居的士家,地位便瞬间一落千丈。


    家人明明曾为袁公卖命多年的他们,却于一夜之间好似成了最大的恶人:在多数邺城人的心目中,护主不力的他们,甚至远比那凭此事声名大振、令冀地小儿止啼的“金面将军”虞临都来得可恨。


    毕竟自己决计不是那金面将军的对手,可要折磨一些全无壮劳力的老弱妇孺,却是手到擒来。


    况那些粗汉前些年没少收袁公的赏赐,作为家眷,她们手里头肯定还有不少余钱!


    在遭过几回大罪、又求告无门后,那些碍眼的士家人,终于有颇长一段时间于城中销声匿迹了。


    即便遮头掩面地到城里买些必需的吃食,亦会被铺主趁机欺凌、要上高出一倍、甚至两倍的价格。


    他们不知,“家书已至”的消息已于短短半日内传遍了卑躬屈膝的士家之中,而随此泼天喜讯蔓延开来,来乞寻信件的家眷便接踵而至。


    凡有家眷活着的,都在得讯之后,半信半疑地来领,又鬼鬼祟祟地回家、乞人来念了。


    而那些连个远亲近邻都未能找到,彻底绝了家的信,也严谨地按照写信者的请求,带至其家前偷偷焚烧、以告知亡人。


    等完成这一切后,他们并未留在邺城中度过岁末,而是择了一日清晨,只留两人在城中看着铺子、静悄悄地重新南下了。


    当邺城因盛大傩礼而热闹不已、沉浸在欢声笑语中时……


    那些因常年需替父夫劳作而瘦癯黎黑、手脚胼胝的妇人,也紧密相拥、压抑着喜极的泣音。


    信确实是别人代写的,可无论是字里行间那活灵活现的口吻也好,提及的琐碎事务也罢,都分明是有载余未见的亲人的话语!


    况且,自己不过烂命一条,身上又还剩下有什么,能值得那样的贵人大费周章地骗呢?


    她们固不识字,却不是蠢人。


    别看那些糟践她们的百姓成日对那金面将军咬!


    牙切齿、既恨又惧,咒骂不已。


    但那本事好似显得比天高、比地大的袁将军,就是切切实实地葬身在了对方手里,虞将军不仅比所谓的袁大将军要厉害多了,还这般心善!


    那般强盛的虞将军,迟早都要打到邺城,也将她们的夫君、她们的阿爹,她们的爱子全都带回来的!


    当小心翼翼地抱着信、偷偷哭了一天一夜的妇人们,虽再次出现在城里邺人面前时,仍是一如既往地卑躬屈膝……可心里,已与之前的浑浑噩噩大不相同了。


    她们虽不知何为乱世扰攘,却早习惯了命比草贱。


    只要还活着,说不定还真有能再见的那日。


    “俺夫君说了。”


    一个面上带了道狰狞疤痕的妇人,正忙着朝快冻僵的手掌呼气。


    静静地听她说话的那些妇人,对她也再熟悉不过,知晓她向来要强,可自打家人落罪以来、就变得无比萎靡。


    此时此刻,她面上却久违地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不知第几回复述着信中内容:“要我莫太心急。待他归家,便要将咱家那坏了的屋顶补好了!”


    那日夫君正要修那漏风漏雨多时的屋顶时,就被强征入了伍,一直都未能归家。


    她也不走,只默默操持家务,有天还操起木棍,将那些劝她改嫁、道她男人早已战死了的长舌鬼,狠狠地打了一顿。


    他也未叫她失望——果真还活着!


    听着她满含憧憬的话语,人们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不由得望着茅草顶上的那几个大窟窿静静出神,


    “咱得设法做点什么。”


    忽有人道。


    闻言,众人先是沉寂,旋即便有被刻意压低、却难掩振奋的声音此起彼伏:“你说的对!咱受了这般大的恩,男人又是靠虞将军才活了命,总不能一直等着!”


    对无异于叛主的这一举动,她们浑不在意:横竖自打家人降曹以来,自己就早被扣上“叛贼”的耻辱名号,叫乡人唾弃不已了!


    何况,那叫识文断字的贵人称道不已的明主袁大将军,她们从来也只是隐约知晓好,却从不明白哪里好:再怎么英明神武,不照样强拽了她们亲人,要么当性命拴在腰间的兵,要么去服那艰苦无比的劳役么?


    除此之外,还要征走她们辛辛苦苦种了数月的口粮。


    “咱是得帮虞将军忙,也是帮他们早些回来哩。”


    “但我们不过是些妇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脸上带疤的妇人气势汹汹地开口:“净说甚么丧气话!妇人难道便不是人了么?你难道未长嘴,也未长耳朵?那城里的铺子可还开着么?咱大可探听消息,将事情告诉铺子里的人!”


    此话一出,人们顿觉豁然开朗,抛开那几个畏畏缩缩的,七嘴八舌地商量了起来。


    说是铺子,可这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受过恩惠:在取信时,她们做幌子“买”的那些货物,都不曾掏过一枚钱。


    对着战战兢兢、疑神疑鬼的她们,那些分外耐心的伙计一点也不恼。


    在强迫她们收下后,才解释说这些都是那位好得跟神仙似的虞将军!


    拿自己的奉秩,特意给她们添的。


    说完后,那伙计都忍不住叹息。


    遭到追问后,他才忧心忡忡地解释道:虞将军将自己所得大多散给了他们,既是组织着买纸写信、又默默为兵士购入肉食、还故意瞒着兵卒、给她们这些日子过得艰难的家眷贴补……自己怕都要落得一穷二白的境地了。


    身处较冰天雪地的要暖和许多的江东的虞临,自是不知:此时相隔千里之外,有一些食不果腹、甚至在大冷天里穷得衣服都找不到一件完整的妇人,正替他的经济状况切实地操心。


    四季宛若泛舟而过,不过晃眼间,便至建安六年的岁末,亦是虞临一行于庐江郡过的第二年。


    郭嘉在忙完这天公务与锻炼事项后,便心急火燎地赶至虞临处,鼎力劝说他设置一场筵席,以庆傩礼之乐。


    听到郭嘉的真挚请求后,虞临不禁有些意外。


    按照他在废土时期看过的影像资料,打工人不都极厌恶诸如团建或年会这种必须参加的麻烦事项的么?


    因此他一早从中汲取教训,只自掏腰包、给这些直属部下们发放一笔丰厚的年金,再给他们放几天假。


    随他们陪亲人,或自行去街上逛傩礼,总之不多去打扰他们。


    虞临迟疑瞬息后,自认想到了其中关窍。


    奉孝必是馋酒了。


    他本想回绝,但又考虑到对方这一年以来都做到了尽心锻炼,进度切实可观,便决定容许对方放纵一次:“善。”


    “嘉便知晓——”


    郭嘉本都已顺嘴为自己找台阶下了,下一刻却戛然而止。


    他倏然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子至此言当真?”


    他满心以为虞临要拒绝,怎料竟答应了!


    虞临:“然。”


    在顶着虞临那冷淡又疑惑的眼神反复求证后,郭嘉才抱着这个似天上掉下的大胡饼般的肯定答复,恍恍惚惚地走了。


    虞临倒是习惯了潦草人间歇性不可靠的状态,并未细究。


    按照他的性格,既答应了,便不会轻易反悔。


    在飞快料理完手头事务后,他毫不犹豫地起身,去后院寻替自己执掌家中财政的诸葛亮了。


    他的脚步一向放得极轻,诸葛亮又正埋首案牍、忙得分/.身乏术,是以全然未能察觉到他的到来。


    虞临安安静静地在诸葛亮的书案面前坐下,耐心地等了片刻,才出声唤道:“孔明。”


    诸葛亮浑身一僵。


    他却未抬头行礼或出声问候,而先条件反射地瞥了眼一旁那只外形略显粗糙、内里实则大有乾坤的铁龙。


    虞临也顺势看了过去。


    那头通体用木头与铁打造,所用齿轮皆由他逐个亲手打磨、耗费了自己近一个月的碎片时间才完成的“龙”……外壳虽因心存敷衍而显得貌不惊人,腹中却蕴含着一枚远跨此时水钟技术条件、由立轴横杆式擒纵机构支撑的机械钟。


    因材料限制,它并不精确,但足够达成虞临制造它时的目的了。


    为更符合它的名字“子龙钟”,加之考虑到!


    此时人对“龙”这类传说动物的喜好,虞临才特意多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它的外形打造成了龙的模样:虽说在他看来,就是给一条蛇安上了一些爪子和些许影响平衡感的角而已。


    当每到达一个设定的时间时,目光呆滞的它便会煞有其事地挪动着身下看似粗制劣造的脚爪,旋即在簧片和风箱的带动下,弹吐出口中的那枚五铢钱来。


    是世间独此一件,由虞临专门为工作过于卖力、全然不爱惜自己身体的好友孔明所精心制造的礼物。


    然而诸葛亮在初初收到这份内蕴机巧、奥妙无穷的厚礼时有多惊喜着迷、爱不释手,如今便有多忌惮与厌憎它。


    他心知,只要有这头不住发出规律性的“咔哒”声的铁龙在,它每吐一回钱,外头那些面无表情的守兵便会立即冲进来,严格履行虞临曾下达的命令:直接终止他的工作,并将他强行护送回房休息。


    待自己未曾漏听了这只“子龙钟”的动静后,他稍稍定心,委婉提醒:“眼下,恐还未至歇息的时辰。”


    虞临微微歪头,不解地看向如临大敌的好友:“我另有事,需寻君商榷。”


    确定主公来意并非强制自己停止工作后,诸葛亮才迅速搁笔。


    他正色看了过去,郑重其事道:“子至尽可吩咐。”


    虞临却忽沉默了。


    见虞临欲言又止,好似很是为难,诸葛亮不禁纳罕。


    子至,莫不是要提出什么不得了的要求来?


    比起将遇上棘手事情的预感,因平日里极少被主公要求什么,他反倒感到难得的兴致勃勃,遂催促道:“亮才鄙陋,亦愿为子至效犬马之劳。”


    虞临在又犹豫少顷后,终是选择了开门见山:“我欲设家宴一场,不知账上……可还有余钱可支?”


    担心会叫友人难办,不等诸葛亮开口,虞临又善解人意地迅速补充:“若孔明已有安排,我可自寻他法。”


    诸葛亮缓缓地眨了下眼,半晌方难以置信地“喔”了一声。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注释:


    关于机械钟:


    13世纪70年代早期,一项重大突破呼之欲出。正如英国天文学家罗伯图斯·安格利克斯(robertusanglicus)在1271年记载的:“钟表匠们正试着制作-个能够与太阳绕地球旋转一周所用时间完全匹配的齿轮,但他们无法完成。”1


    换言之,他们当时正试图制作一座相当于24小时制式的钟。到了13世纪,随着时钟开始出现在教堂和修道院,人们显然已经掌握了制作这种齿轮的方法。


    在现代人的印象里,“钟表”一词意味着时间的视觉表达--在带有指针的表盘上,校准小时、分钟等信息。不过,在13世纪晚期,对于机械器具来说,“分钟”还是一个相当微小的时间单位,尚无法进行捕捉,光是“小时”就已经构成了足够大的挑战。典型的“报时钟”(horologe,源自古希腊语,意为“报时者”)不过是个类似于自动敲钟系统的发声装置,以召唤僧侣定时祷告。


    !


    不过,它们简单的外观掩盖了其所代表的技术飞跃的重要性。最早的机械钟是依靠一种由金属杆(verge)和原始平衡摆(foliot)构成的(立轴横杆式)擒纵机构实现的,该机构介于动力源(重锤)和齿轮之间,齿轮在重锤的拖曳下发生旋转,继而驱动机器发出对时间的视觉或听觉提示。这种擒纵机构承载了重锤的“原始”能量,并将其转化为一种规则的、均匀的能量供应,从而驱动齿轮平稳运转。在这个过程中,擒纵机构会发出一种有节奏的“咔哒”声,是人们从未领略过的。不过,在13世纪末,这是昭示未来的声音。


    可惜的是,由于历史上并未记载此种装置的发明者的姓名,所以我们无从得知,对现代人来说如此熟悉的“咔哒”节奏,最初的聆听者究竟是谁。


    从法国斯特拉斯堡的装饰艺术博物馆(museedesartsdecoratifs)的角度来看,如果有谁错把这件大公鸡的复原品看成一个风向标,那简直是对这件中世纪的机械杰作的一种亵渎。据该博物馆介绍,这件作品是1350年左右由某位早已作古的不知名工匠用木头和铁制成的,据说是现存最古老的欧洲自动机样本。早在达·芬奇诞生前100年,这只饱经风霜的雄鸡曾是斯特拉斯堡奇观上最耀眼的装饰物:一座为中世纪的欧洲津津乐道的公共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