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 第 124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124章·第124章
陈登如坐针毡时,华佗已不疾不徐地收回了目光。
他轻捋长须,看向虞临后,微微摇头。
凭他眼力,单观那因久失气血而显苍白的面色,便已知身前病患未遵所嘱。
“依华君之见,元龙病情如何了?”
在与宁死也不肯锻炼的郭嘉打交道后,虞临已清楚此时人有多讳疾忌医,因此根本未曾打算询问陈登。
华佗直白了当道:“某需为府君把脉,再观苔色,方知详情。”
他虽指陈登,双目却始终看向虞临。
虞临颔首,客气招呼华佗到身边坐下后,电光火石间,就轻松捉住下意识躲闪的陈登一手。
凭友孱弱,他甚至无需出力,便轻松递到了华佗手里。
郭嘉眼皮激动地猛跳数下。
可想而知——若是元龙仍身怀抵触,子至必有的是方法令其露出舌苔。
不过陈登或是自知理亏,又或颇识时务,在逃离未果后,便不得不主动配合了。
华佗宛若未曾见堂堂陈太守那挣扎慌乱之姿,兀自将指腹轻轻搭上,再仔细检视一番舌苔后,便悠悠然地揭穿了真相:“以某之见,府君非但未止食鱼鲙,药亦似仅服了半剂……”
赵云一动不动,而见微知著的郭嘉,则火速将自己的席子挪远了一些。
如此既可津津有味地欣赏下情,又可免叫战火殃及。
他此时便能清楚看见:华佗越是细数罪状,子至的面色便越沉,眉宇也蹙得越深。
期间陈登偶有狡辩,亦不过扬汤止沸。
隔岸观火,实乐哉!
虞临未理郭嘉的幸灾乐祸,在听完华佗的陈述后,已是面沉如水。
他轻轻颔首,语无波澜道:“多谢华君,我已尽知。”
他彻底对陈登的诡辩置若罔闻,只着人立即按方抓药、就地煎制。
“孙将军,请。”
心存雀跃的从事刘廙哪曾想到,当他亲自带领着江东使臣迈入宴厅时,却将猝不及防地撞见一副堪称直冲天灵、叫见者色变的可怖画面。
——那平日里翩然闲雅的府君,正如稚童般被子至以一臂制着,抱一铜盆大口呕虫。
莫说刘廙神色空白,就连来客中一向胆大的孙策与周瑜,都被炸得寒毛直竖。
那是什么?!
人们刚被眼前场景惊得说不出话来,下一刻,眼前几人竟就连人带盆、似被一阵飓风卷到了屏风后。
孙策不由得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道:“适才那是……”
虞临虽一早就听见人们的脚步声,但因此时离陈登之前所说宾客抵达的时间尚早,便只当是侍从,遂未在意。
直到听见刘廙那句“孙将军”后,才意识到有所误会,遂为照顾陈登颜面,临时避开众人视线。
他略感不解。
——孙策他们,怎么提前那么久就到了?
“将军留有话,恭请诸君入席。”
赵云见一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的模样,不得!
不开口解围。
他毕竟为主公亲部,主既不在,只得先行出面。
见赵云一派若无其事,一行人动作略显僵硬,到底于死寂中落了座。
一向爱说爱笑的孙策空前沉默,不住歪着上身,探出看往那面透着危险气息的屏风,又频频被身侧坐着的周瑜隐蔽制止。
令众人入内的从事刘廙,反应则更为直观:臀才沾席,他就完全坐不住了。
敷衍地告罪一句后,便起身去屏风后查看。
只是才停留瞬息,他便脚步趔趄,带着惨白脸色自发地退了出来……更令座中众人浮想联翩。
见二主一客都不在席间,看够了戏的郭嘉未叫赵云再为难。
“并无大碍,子至与府君稍后便归,诸君勿忧。”
他长随曹操身畔,对反客为主之道倒颇为娴熟:当即风轻云淡地召来下仆开宴,先款待众人吃喝。
——至于宾客是否食不知味,便是陈登回来后才需发愁的事了。
即便呕虫之景再不堪入目,也只叫郭嘉受了一小阵惊。
他没心没肺地想,那虫毕竟活在元龙的肚子里,同自己干系不大——且有子至与那华医工在,虽需经一番死去活来,终归是能活来的。
于他而言,倒是这一近在咫尺的饮酒之会,属实难得:就为饮上这几杯久违的佳酿,他可艰难忍着,被心狠手黑的子龙辛苦操练上好几日了。
虽说作奖赏的份额,虽满打满算也不过五杯……但谁让子至此刻碰巧不在此处?
他具体喝了多少,难道还能真有人能仔细盯着去数么?
思及此处,郭嘉顿时心如猿啼、奋如奔马。
只是前些时日受那山虎戏弄之苦仍历历在目,出于谨慎,他先竖着耳朵听了番屏风后隐约传来的窃窃私语。
先确定虞临一时半会不会出现,他又鬼鬼祟祟,以余光偷觑赵云一眼。
确定这位对友人忠心耿耿、却对自己冷面无情的悍将,好似真未曾注意到他这后,他霎时矫若猿猴,偷偷地给自己满上一杯。
郭嘉丝毫未察赵云微微上扬的嘴角,心知时间紧迫,当即低下头,将快满溢出来的耳杯往嘴边送,忙不迭地猛灌一口。
然而那心心念念的琼浆甫一入口,郭嘉便面露愕然,险些当场喷将出去!
历千辛万苦,入口的却哪儿是叫他心醉神迷的酸涩,分明是寡淡无味的清水!
——“可、可否再来一碗?”
距众人一屏风之隔、十数步之遥处,陈登则衣发具乱、虚弱无比地歪坐在地上。
单听那活虫蠕动的窸窣动静,便足以令人头皮发麻。他根本不愿多看旁边那形容可怖的铁盆一眼,只苦着脸小声请求着。
“水来。”
虞临当即就满足了友人的这一请求。
陈登双手捧着这大碗淡盐水牛饮,已全然顾不上堂中宾客了。
自那大碗药汤下了肚,他就被说一不二的子至以布捂实了眼睛,上身亦始终遭一臂禁锢着动弹不得。
慌乱下,他才尝试抵抗片刻,药效陡然发挥,腹!
部传来一阵似曾相识的搅动,转瞬翻涌至喉。
随那呕意排山倒海而来,他再度失了节制、专心对那铁盆吐了个昏天黑地。
在陈登敬畏地注视下,虞临只静静盯着那堆令人毛骨悚然的寄生虫看了会,便容不改色地询问沉迷记录患者反应的华佗:“敢问华君,经此前拖延,元龙之症尚可根治否?若然,又还需服几剂?”
看陈登这般虚弱,他不免担心或会经不过再来几回。
华佗很是仔细,重新把了把脉,后望闻一阵后,才心满意足地颔首:“三日内再服一剂,即可根除,再禁生鱼,便可永安。”
这张经他三番调试的新药方至为刚猛,为常人所不能忍。
但只要熬过这场折磨,效果可谓绝佳——至于患者意愿这点,只消有雷厉风行的虞将军在场,赫然无需担忧。
虞临这下才放了心。
他未在意华佗偷偷用陶瓶顺走几只寄生虫活体的举动,微微垂眸,口吻和煦地问陈登道:“元龙可听见了?”
为稳妥起见,他想了想,又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陈登,一边认认真真地补充了句:“若君仍不听劝,则今日所呕之虫,当请君复吞之。”
华佗:“……”
他历来不喜不遵医嘱、擅作主张的病患,且行医多年,所见恶疮剧疾,可谓不知凡几。
可即便是这般见多识广的他,在听得虞将军一派风轻云淡道出如此恫吓之言时,仍抑制不住毛发炸开——更遑论直面冲击的陈太守了。
虞临耐心地等了片刻。
很快见友人不仅用力点头,表示已然听见,甚至还激动得无声漏水了。
不过他短短数日里,已遇见过好几回类似状况,反应也愈发沉着稳重。
人之所以有这种反应……子龙前说提及,多因过于感动之故。
确实。
虞临欣然想,在愚蠢莽撞地耽误了这么久病情后,还能有幸根治,的确应当感动落泪。
等陈登再跟虞临联袂而出时,已过去了好一阵子。
因一些众人心照不宣的缘由,陈太守不仅换了身带淡淡熏香的衣服,脸也精心擦洗过,甚至破天荒地覆了些粉,看不出真实面色。
然细心者还是注意到,其眼眶略微泛红,神情似乎也显恹恹。
他不说,众人自也不会毫不识趣地去追问,只权做不知——自目睹呕虫那惊世骇俗的一幕,就连孙策都难得安静,未主动寻衅。
相较之下,虞临威仪棣棣,身若明光、曜此玉堂,倒更似此宴之主。
无论经过何等波折,眼下宴主既归,又有江东使臣在,宴间气氛便渐渐活络。
虞临极少言语,也不饮酒,只专心做听客,偶尔进食。
唯有在那几道鱼鲙被不知情的厨工端上来时,宴中丝竹声霎时一顿,连同所有宾客在内,都不假思索地看向局促不安的陈登。
陈登已唯独被其中一道不含温度的平静视线盯得汗如雨下,似置身火炙。
他哪里敢言,此乃自己特地为虞临准备的?
陈登目中隐隐含泪,几恨!
不得一跃而下,亲自撤走这几道要命的佳肴:“都先撤了……做熟后再端来。”
这道命令,着实令下仆闻所未闻。
他们当场愣住,半晌方讷讷回神,恍惚趋出。
虞临这才静静地移开了目光。
他这几天并未剧烈活动,遂不觉饥饿。于是在盯着赵云、确保重要的部下填饱肚子后,才询问郭嘉适才是否有贪饮。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他方有心思打量座中旁人。
刘廙自打亲眼目睹上峰陈登的惨状后,心有余悸。
他忙捉住因重见虞临而兴奋不已的兄长刘望之,二人交头接耳一阵后,才于“嘶嘶”抽气下,满怀敬惧地看向面不改色的虞临,暂且收起了几分黏上去说话的心思。
而郭嘉心烦酒不可复饮,只得灌水打发时间。
见此间隙,便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有意寻刘氏二子说话。
——三人于此,倒是一拍即合。
在郭嘉有意引导,本就倾吐欲十足的刘望之,在五分酒意上头后,更是全然无法抵御。
不过片刻,他就旁若无人地手舞足蹈着,将虞临昔凭三尺青锋,于闲庭信步中,亲释自己与一干荆州士人于囹圄中的宏伟场面,描绘得淋漓尽致。
“彼惊风飘日,泾渭涤浊,忽现虞君一人。身乘无当朔风,仰克庸夫困阻,盈若滨海泛舟,撼千仞而不折!荡素雪而云飞,挽困士于危亡,以壮气驱秦筝,驭惊鲵扶羸躯,如凯风之润,若时雨之惠……”
刘望之早不知第几回对人重复那日情景了,抑扬顿挫、眉飞色舞,越发娴熟流畅。
头回听闻此事的郭嘉,则不禁双目放光,惊叹不已。
“子至竟曾行游侠义举!”
他由衷赞道。
“子至所为,正乃义侠之本。”连一直郁郁寡欢的陈登,亦禁不住于此时附和道:“仲豫曾言,‘侠之本,不忘平生之言,见危授命,以救时难而济同类。’”
反之,若仅立气势、作威福,不以正行,行剽悍轻锐、夺人钱财之举……
虽冠游侠之名,实则沦为盗贼,为士人所蔑。
又或似昔吕温侯之于王司徒,不过一供人驱使之剑客耳。
郭嘉笑眯眯道:“善,善。”
果真未问错人!
见虞临此刻面无微澜、一副好似充耳不闻的淡定神容,陈登稍恢复了些许精神,又想起一时,不由轻哂道:“奉孝与子至,倒是缘分颇深。”
郭嘉知晓陈登从不无的放矢,立即追问:“愿闻其详。”
陈登睨了下首聚坐的江东使臣一眼,方低声道:“昔子至曾道,‘孙讨逆有勇无谋,且好轻出涉险’,岂不正合奉孝言其‘轻而无备,必死于匹夫之手’?”
闻言,郭嘉眉眼微弯。
他壮着胆子,一边轻轻拍抚虞临手背,一边喜滋滋道:“此正乃智者所见略同耳!”
虞临被唤回神,却是欲言又止。
他是亲眼所见后,才在事后作出相关总结——与之前从不曾与孙策谋面,单纯靠自身智谋、揣度出对方命运轨迹!
的郭嘉,可截然不同。
但见潦草人这般欢喜,他本应说出口的解释,就不由得又咽回去了。
算了。
虽是误会,但奉孝高兴就好。
陈登与郭嘉的声音虽放轻许多,然不知有意无意,到底未完全避讳那几人。
偏偏孙策与周瑜,具是精通音律、耳力尤锐之人,遂于丝竹雅乐间,仍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二人遽然蹙眉,怒火所向,无疑直指郭嘉。
郭嘉却丝毫不将二人所想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