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 第 114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114章·第114章
原驻于官渡的大批曹军,在接下来的三日里,陆续完成了撤离。
当那鼎沸人潮随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尘埃落定、净归寂静的那一瞬,又出现了窸窸窣窣的新声响。
原本似蚁虫般静静隐藏在那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一株株随风摇曳的水草后的瘦弱人影,才在彼此的鼓励下,畏畏缩缩地现出身来。
——那是一群瘦脱了形、浑身上下像是只剩骨头的人。
“那些人走了。”
有人说。
在观察一阵后,便有人索性壮着胆子,在同伴心惊肉跳的注视下,双腿打颤地迈入了那寂静无声、应是空无一人的营寨。
在亲眼确认过了人与辎重具都两空、只余那高大寨墙充当空壳后,他暗哑的声音,便一下随高举的双臂振奋起来:“那些人都走了!”
不论那获胜的姓袁姓曹,他们都毫不关心。
唯一能叫他们上心的,便是在自己那跛裂赤足之下,这片不甚辽阔,却抚育了他们祖祖辈辈的土地。
自有记忆以来,他们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直到那二趟大军先后赶至,才使此灰灭。
先是一番大肆砍伐、再是推翻房屋、抢收粮食。
甚至四处纵火、焚尽地里那些尚未来得及收完的庄稼。
有兵卒骂他们滚远些,并潦草地解释此为坚壁清野。
他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亦可惜啊:可若不将地里的粮食烧尽,说不准会令敌军拾去,那便是要命的事!
百姓们自然不会明白。
他们只知晓,自己与亲人们的肚腹,自那黄巾民乱起来后,就常有大半是空的。
他们也不知道物价飞涨的原理,只眼睁睁地看着往常花一百枚五铢钱就能买到一斗的粮食,到后来一千枚、甚至一万枚都买不起,也买不到。
最不值钱的,一夕之间便成了人命:买不到一斗米的钱币,却足够买上好几个四肢完好的人。
但最昂贵的,也是人命——要想保住一口气,他们就得出更多的力,犁更多的地,试图在那接连不断的天灾人祸下、种出供一家子吃食的粮。
可这太难了。
即便拼命灌水,也仍饿得烧心,饿得头昏眼花,饿得呕些酸水白水出来……也唯有下地干活前,家里那些因肢体残疾、才未被抓去从军或做役夫的劳力,才敢多吃上几口粮,免得连农具都拿不动。
可眼见就要收获的新粮,却要么被抢收殆尽,余下的更被这些人眼都不眨地烧了!
即便他们跪在地上,不住叩首苦苦哀求,也只换来手心的一捧灰烬。
而如今凛冬将至,落叶归根。
即便要死,他们也要死在家里……或是家曾在的位置。
这群人越过空空如也的营寨后,心知眼前应是一片平地,也是他们的家舍、他们的田地曾在的地方。
走在最前的人,很快便顿住了脚步。
“我莫不是还在做梦?”他用力地揉了揉眼,喃喃道:“我怎见着庄稼了!还是大片的庄稼!
!”
他昔日分明亲眼看着自家的地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屋子那仅有的几块好木板也被粗暴拆了。
今土犹焦,却无杂草丛生,唯青苗翠绿。
“哪儿来的庄稼?”当即就有虚软得抬不起头的同伴心里发苦,忍不住叱骂他:“怕是饿昏了头,连蔓草与庄稼都分不清了!怎不想想,难道那些害贪了咱谷积的兵士,还会好心为咱耕地不成!”
那人先被问得支吾了几下,旋即大声喊冤:“那些兵怎想的,我又何从知晓?但我种了近二十年的地,岂会认不得麦苗!”
此话一出,其他人都怔住了。
他们交头接耳一阵后,便自行涌进规规整整的田垄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那一株株的确似是青草、实则麦苗的青芽。
……还真是麦苗!
“快来看,”又有人惊呼起来:“还有房舍!”
除那座孤身屹立、伤痕累累的门柱无不被鲜血彻底浸染,正呈不祥的乌褐的营寨外,更多的,竟还是鳞次栉比、制式相似,一瞧便是新建的一间间民宅。
人们面面相觑,此刻非但不觉心喜,反倒生出几分不寒而栗来。
莫不是曹军未完全撤走,不仅将留部分兵卒驻扎在此,连其家眷也要一并送来?
不等琢磨明白,已有心急难耐的人成群结队而前。
他们一愣,还未来得及阻止,就又听见了同伴们的惊呼声。
屋室虽无陈设,却用曾筑营寨用的扎实料子砌得严丝合缝,墙亦厚实极了。
也不知是何人巧手,又或是尤其用心,竟令这墙壁摸着厚博皆大差不离,即便是外头糊着的稻草块,瞧是均匀有序。
浑不似他们自个儿盖房时厚博不均,深浅不等。
还有那特意留出、透光入内的三扇窗:只消扯块板子一遮,就可大体隔绝外头风雪。
浑不似他们曾亲手搭建在此的旧屋那般冬时漏风、春时泄雨。
一切都宽敞明亮,又暖烘烘的。
有人喟叹道:“要能在这种屋子里过冬,该有多好!”
说来实在怪,这里头明明一点有人生活过的迹象都无,可充作厨房的那间屋里,角落里却都摆着几口旧陶罐,里头好端端地装着一些麦谷。
而且家家户户,皆是如此。
待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新建的民居都逛完,来到规划齐整的陌间,就见那口不知几时挖出、一眼望不见底的幽深水井上头,又悬着好几尾一瞧便才杀不久的大鱼。
然这井中再冷,鱼仍是不经放的。
他们面面相觑,嘴上说着“搞不明白”,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眼前这分明便是自家祖祖辈辈都曾生活的地界,可双眼所见,却一个赛一个的陌生。
一个比美梦还荒谬的念头,则随鱼一同,渐渐浮出水面。
却叫他们怎么都不敢相信。
……这难道,都是给他们这些贱民准备的不成?
这天底下,又哪会有这样的人呢?
最后不知是谁,嗫嚅着开口,道出了他们都偷偷在想、只不!
敢说出口的主意:“先、先住下吧。”
哪怕眼前这些都自有主人,也待人回来了,再商量着办去。
人们实在抵御不了诱惑,姑且说服自己,就此安顿下来。
一晃眼,便住了小半个月。
那些鱼一开始就似禁物,纵人们在旁看着不住淌涎水,也无人敢碰。
后来实在觉得快放坏了,才一边心虚,一边进了沸腾的陶锅、又进了各自的肚子里。
……真好吃啊。
他们偷偷感叹。
天也越来越冷了。
但住在新屋中,一点也不似从前难熬:那厚实的屋壁,就如他们第一眼见时所预料的那般暖和可靠,隔绝了大部分阴雨凉风。
连那地里新出的麦苗,也不知最初是如何种的:竟不似往年那样不经冻,仍直挺健壮,瞧着就叫人欢喜。
就连田垄也排得齐整,他们穿梭期间,既方便又舒服。
只需将杂草及时拔干净,又在出苗时好生浇灌,它们就越长越好了。
照这架势,到来年晚春,必是丰收。
又一天暮色将至,他们正高兴地跟彼此商量着晡食要不又聚在一起吃、好省些柴火时,就听见一阵阵规律的车轮声。
它们由远至近,到附近彻底停了下来。
他们一愣,旋即冷汗直下,心跳急如擂鼓。
——莫不是房屋的真正主人回来了?
当他们心怀忐忑地寻来老丈,跟着迎出去后,方知晓适才不过虚惊一场。
这一行一共二十人许,既非曹军,亦非行商,更非屋舍新主。
以三位风尘仆仆的年轻士人为首,余下除了一老妇人外,皆是健仆。
见他们连名老妇都带着,众人便更不认为他们不可能多坏,遂安心许多。
况且,即便是仆从模样的人,也穿着规整得体,脚上着履呢。
随车的行李并不算多,除几车书卷外、就只有少量食物和其他生活必备品……这悠哉架势,似投奔亲亲,又似结伴游学。
车板上则溅了厚厚、不知叠了多少层的黄泥,也不知最初是从哪儿来的。
那三位士人更不必说,皆风度翩翩,样貌出众,且气质和善,瞧着便令人心生好感。
尤其是那尚未蓄有须髯、年纪看着最轻,却最为颀长高大。他相貌很是俊秀,还操着一口徐州琅琊的口音哩。
稍有见识的村民,则重点打量着他们的装束。
皆是一身宽袖素袍、头戴幅巾,腰间并未配任何印绶,不似有官职在身。
噢,倒是都挂了沓有半尺长、好似竹片的怪东西……也不知那是何物。
——闻喜纸扇的美誉,虽因得了许都荀令君与司隶校尉钟元常的亲口称赞而愈发盛行,却也不可能轻易传到官渡一带的区区田父处。
其中一名仆从奉了主人的命,彬彬有礼地与老丈交谈一番,并很快道明自身来意:主为问路而来,再在附近临时扎帐、宿上一夜,并无意过多打扰。
观其设帐手法,亦很是娴熟,显然不知做了多少回。
!
只是本已放松下来的众人,一听他们希望问询的,竟是曹营中一位虞姓将军后,顿又紧绷了几分。
因不清楚这行人的底细,加上本就对内勤一无所知,他们在回答时,便很是谨慎:“军中机密,我等鄙民并不知晓。只约莫知道,他们分了三路,有些就近驻扎,大多往西边去,还有的往南走了。”
他们自认,这答案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
但那长仆仍笑眯眯,并无丝毫不悦,还很是客气地道了谢,接着遣其他仆人来寻他们现购了些食物、好回去自行烹煮。
热腾腾的肉羹香渐渐弥漫开来时,刚还文质彬彬的三人,已有一个毫无坐相、就像张胡饼般往铺了张薄薄竹席的地上一摊。
他双目无神,长叹道:“亮兮亮兮,我与州平这回,可真是叫你给累坏了!”
怎又扑了个空!
好友崔州平却将他的戏言当了真,不假思索地纠正道:“吾不觉累。元直这便乏了?”
又自顾自地嘀咕道:“这些屋舍,应是子至令人修筑的。”
他们在闻喜逗留月余后,方顺流南下。
途经多地,凡近涉战乱处,四皆榛芜。
生民颠沛,土焦水枯,往日民居,更只余残垣败砾。
当遥遥望见那一排排整齐安固、样式上几与闻喜县中所见的一些新屋如出一辙的房舍时,他们当场就认出了那究竟出自何人手笔,也当即清楚自己并未来错地方。
昔数行屠城之举的曹操,绝不会一夜之间转了性、操心起曾居此地之寻常黎庶一旦回归、又将如何过冬。
唯有子至——哪怕这些人与他非亲非故、亦非其治下生民。
徐庶叹了口气。
他又看向同样精神奕奕、兀自陷入沉思的诸葛亮,重新软趴趴地躺了回去。
自打那桩风波,他便知这两位往日心高气傲的好友,已彻底拜服在子至纯粹茂质之下。
他亦懊悔,那日早归了家、才彻底错过了子至凭一人一剑、长驱直入府中地牢,信步释囚的壮举;又觉这位一早就被子至贴心打晕、彻底避开恼羞成怒的刘表事后寻仇的好友,好似也不见得比自己多知什么。
他嘴上不似老崔这般满嘴子至地推崇,心底亦佩服极了对方:可为一日之交、一友之谊、毅然身陷险地,古有侠之大者,亦有不如也。
正因如此,当孔明一收到来自子至的求援信,他便二话不说,爽快同意,甚至说服自家老母一道北上相助了。
倒是孔明当时拖拖拉拉,非说那地里还有些重要作物需成熟留种再走,才生生拖到了第二封信的到来。
……且慢。
莫不是上天见他们接了两回信才动身,方叫他们也白跑这两趟?
不过这路上倒也不算完全白跑:几日前便凑巧救下名出身陈国武平,怀持木谒的虞氏旁支子,并用下对方寻求同行之请。
待子至瞧见了久违的族人,必会惊喜吧。
只不知为何,这位虞氏族人相貌平平,谈吐是寻常,与子至相比,全然未见相似之处。
莫非一族风华灵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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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聚于子至一身耶?
他本以为孔明将爱屋及乌,
却不料其虽未明确反对带上对方,却也从不搭理。
背地里则对二位友人一针见血地发表了自身见解:“必然有诈。”
徐庶正出神,忽闻诸葛亮开了口,笑吟吟地与他们讨论:“元直与州平认为,这大军兵分三路,子至应是随了哪一路?”
显而易见的是,比起接连错失、不住受挫的懊恼,诸葛亮反倒愈觉兴致勃勃。
帐外风声烈烈,内则火光缭影,映其眉宇明灭。
——可这还需问么?
徐庶与崔州平对视一眼,几乎同时以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脱口而出:“除非是那曹操瞎了眼,否则必是南路军!”
若所料不差,他们的子至,恐怕还是那领军之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