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 第 98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98章·第98章


    “子至?”


    曹丕悄声唤道,身后却依旧悄然无声。


    乍然代虞临受众目所嘱,他看似一丝不苟地端坐着,实则愈发抑制不住笑意带来的抖动。


    “丕虽有助心,”万幸这种程度的发颤,唯有近在步武之间的虞临才可能察觉,他面上大致还绷得一本正经:“奈何此躯不若子至伟岸,恐于事无益。”


    话音刚落,他余光微晃,便见那道身影若无其事地重归旧座。


    事实上,连虞临都不清楚,适才自己的第一反应为什么会是避开:通常情况下的他,分明是不在乎旁人看法的。


    ——或许是坐中相识者太多了。


    因虞临神色始终晏然,令明明白白地目睹适才全程的座中众人,都险些以为方才不过是自己眼花了。


    当许褚恭敬奉上那二物时,曹操并未多言,只先取了其中一件,重新面朝在座文武臣僚。


    他言简意赅道:“诸君且看。”


    一道绚烂耀光晃过,甲鳞相击,如佩锵锵。


    一众文士早已心照不宣,然见此物全貌时,仍不禁有所触动。


    不知内勤的武臣,则好奇心更重些,纷纷对那物投去目光。


    但凡常居军旅之士,绝不至于错认战甲之鸣,只不解主公忽郑重令虎痴将军将此物寻来,是作何用。


    他们心中所怀疑问,即刻便得到了解释。


    主公甚至并未假借人手,而是亲自将此特意未命人做修补打磨、亦或是拆卸做旁甲修补用的旧物展开。


    待在座者看清后,神容无不震变。


    那分明是一副半身旧甲。


    确切而言,是那日曾因鲜血淋漓而面目全非,如今仅是堪堪洗去敌血,现出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的真容的铠甲。


    它曾随主扬首振翼、飞马折冲;亦曾伴主掣剑斩敌,直枭贼首;并行突刃触锋,共越铁海铜流;更曾与主皮开肉裂、血流满阶。


    ——如今以残躯现身此处,便是要观主以彪炳战功,登凌云之梯。


    而它之旧主,如今于曹营众而言,亦再熟悉不过。


    昔日亲见虞临以一己冲千军万马之阵,身犯危难,领绍首逸身而归之景者,到底只是少数,更只是匆匆一瞥。


    之后虞临伤重,又少言寡语,多是独居帐中,鲜少与武将接。


    而如今目睹此甲惨烈零碎,方知昔日险死还生之境,何其恶也。


    众人无不屏息。粤¥歌


    再投目看向虞临时,心境亦怖威且悚。


    虽因虞临恰巧举杯、风轻云淡地似饮杯中物、而遮挡了面容……纵未能见其此刻神容,在座者仍再不复先前复杂南陈,唯余满腔钦佩。


    疮剧且繁,血流至甚,若非异人,岂有存活之理!


    即便是座中屡凭勇毅先登入城、身先士卒之乐进,亦看得背脊发寒,自叹弗如。


    “此为其二。”


    当曹操于一片死寂中重新收起破碎鳞甲,再亲自展示那同样残破不堪、遍布刀口剑痕、箭剖之锐的上衣时,众!


    皆都倒抽一口凉气,彻底心服口服。


    原本簇新的里衣,早已成了数缕失了连接的布条。


    更失了素白底色,血褐深浸,纵百浣亦无法涤尽,而足以默然重现那日动魄惊心。


    曹操忽看向一言不发的虞临,指着那最为狰狞的那道刀口,稳声询道:“子至可记得,此疮源自何时、何人、何处?”


    此刃恰巧由适才那件碎甲缝隙间刺入,一路由右臂处直贯下腹,布料零碎翻卷,譬如彼时血肉。


    凡从征伐者,皆晓此创夷可谓致命,亦可猜出彼时剧痛、必是痛不欲生。


    ……怎么可能记得?


    虞临不得不缓缓放下遮脸用的酒杯,心觉莫名其妙,面无波澜道:“已无大碍。”


    分明答非所问,却反令众人心中更凛。


    直至此时,曹操方不疾不徐地命许褚重新收起一甲一衣,环视众人一周,沉声道:“昔无子至舍身忘己,今恐已无操!”


    场中鸦雀无声,却无不以灼灼目光投向虞临。


    仅亲眼见此二衣,已胜过千言万语。


    “昔若无子至,今何止无主公?亦早无惇也!”身知最合适打破此沉默僵局者,非自己莫属,夏侯惇主动举杯,爽朗一笑后,率先表态道:“子至胆略壮勇,建此不世之功,惇自叹弗如,愿以此杯浅敬子至。”


    “敬夏侯将军。”


    虞临也端起耳杯,回敬了一口酒。


    接下来陆续表态的文臣武将,他都以几乎一模一样的举动回之。


    纵使他每回仅象征性地浅酌一口,不过沾了沾唇,而敬酒者大多痛快地一饮而尽,也无人于心中浮现出诸如其“不够爽快”之念。


    适才那血痕斑驳的血衣二件,已足以奠基。


    况且,他们业已发现,无论是面对先前质疑议论,又或是如今这惊异叹服、满怀敬崇,虞临都始终垂眸、宠辱不惊。


    唯有与之相熟的赵云,能从那沉静若渊,既雅且闲中,看出些许端倪来。


    ……自打曹操取出那两件旧衣起,他的主君便身形僵硬,视线也刻意地完全避开了。


    亦或说,从近乎被生拉硬拽上前的那一刻起,虞临便不自在到了极点。


    可无论在谁看来,虞临如此受主公器重,无疑再光耀不过,根本轮不得一区区部将前往解救。


    赵云对此无能为力。


    “子龙,多饮!”


    郭嘉却还记得要多多照顾友人的亲密部下。


    因而虽已醉得有些厉害,却还大着舌头,亲自为闷不言语的赵云斟酒:“子龙……亦壮勇!”


    “多谢祭酒。”


    赵云酒量颇佳,但并不贪杯,眼下更因挂心虞临之事,而始终兴趣寥寥。


    只是有热情的郭嘉在侧,纵使荀攸不时替他挡上一挡,他仍很快代主公成为了陪对方饮酒的对象。


    赵云别无他法,只得一边应付郭嘉,一边凝神盯着上头情景,同时于心中默默替主公祈求曹公早些离席。


    时间流逝,本为常数。


    ——虞临却从未感觉如此漫长。


    !


    区区一场宴会,为何会比他初次孤身出基地、受丧尸群围攻那回,来得更加难熬?


    万幸的是,在彻底堵住悠悠质疑之口后,曹操终于暂且放过了他,正式为他人论功行封。


    被叫到名字的人一多,适才显得过于沉肃的氛围便渐渐转变,重新活络起来。


    丝竹再起,伶人复舞。


    受封赏者愈多,终于便有人不再一昧盯着虞临看了。


    曹丕则不在此列。


    他一方面忠实地履行着主君公子之职,向每位受赏功臣投以颔首之礼,一方面则将真正心思,始终放在紧挨自己而坐的虞临身上。


    他很快发现,虞临自打方才起,便一动不动,似在神游天外。


    不光杯中物、连案上肉食也从未碰触过。


    “子至可是不喜此羹?”


    趁着间隙,曹丕关切地凑近些许,轻声询道。


    虞临缓缓地摇了摇头。


    心细如发的曹丕,却已认定了这一判断。


    曹丕先看了眼虞临原先所做那座前案几,见那酒酿同样几乎未碰时,便猜出虞临不喜饮酒。


    他遂略一抬手,唤人来收起原封未动、然已冷却的肉羹,又往酒杯中掺了温水,最后再换上几小盘较清爽的菜蔬来。


    因知晓席间未用尽的羹食都将由伙夫享用,断无浪费,虞临于是并未阻止。


    曹丕素来颇善察言观色,见虞临未吭声,却在仔细观察那些蔬食,便恰到好处地解释道:“此乃闻喜蔬,由子至吏民所献,道廷君定喜。”


    于此时节,军中蔬食远比谷粮,甚至肉食要难觅许多。


    不出曹丕所料的是:闻喜二字一出,虞临神色微动。


    虽是慢条斯理,但的确是用起来了。


    而公子丕那不住为虞临补菜、屡屡密语,堪称殷勤的态度,也叫宴中众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们面上不显,心中却不住咋舌。


    这位虞乡侯,不仅令主公欢喜至极,连尚且年幼的丕公子也一并拉拢去了!


    虞临不疾不徐地消灭着来自闻喜县的珍贵蔬菜间,曹操终于宣布完了受赏名列,开始亲自下场行酒,以示优宠重视。


    第一个受他斟酒劝酒,自是此役当之无愧的首功、受封至高重、坐席亦所处最近的虞临。


    “我有嘉宾,中心贶之。”曹操面上微醺,已有了几分醉意,此时直视虞临,悠悠吟唱道:“我有嘉宾,中心喜之。”


    虞临微凝,片刻间便于脑海中完成检索,辨识出此句来源。


    虽不解曹操为何忽用诗经中的句子来劝他这一武将的酒,但毕竟有过动辄引经据典的诸多友人们的锤炼,他径直举杯,流畅回道:“既见君子,我心写兮。”


    想到身边的曹丕,他不禁又添了句:“乐只君子,保艾尔后。”


    闻言,曹丕面上不显,微微上扬的唇角仍透露出将溢出的满心喜意。


    曹操亦不禁挑眉。


    不等虞临分析主公的微表情,曹操已哈哈一笑,将杯中物爽快地一饮而尽。


    “子至若不喜!


    杯中物,不必勉强。”


    他面犹带笑,态度宽和地说出这句后,却未立即离开。


    而是原地以粗糙指腹把玩了一番杯身纹路,将嗓音压得更沉、确保唯有虞临与曹丕方能听见:“四方未和,边鄙有警,子至若再有建树……”


    至此,他一顿,直视虞临默然双目,真心实意道:“……吾必成人之美。”


    他固无心放人归闻喜、使其屈居区区县令之位,确曾亲见,何为慕长官如父,又何为悯万民如子。


    待虞临再建伟功,届时由乡侯晋县侯,再以闻喜县封之。


    ——于之二者而言,可不正是两全其美?


    言罢,曹操便潇洒地摆了摆手,未再多语,只由侍者将空杯重新满上后,利落行至下家。


    虞临虽猜出是承诺有功必赏之意,但并未费心琢磨这个精明的矮个子主公在打什么哑谜。


    他只漫不经心地想,若是每人都敬一杯的话,单这饮酒量就不得了。


    反倒是曹丕的心绪,代为奋涌不已。


    他面上带着由酒意带来的淡淡红晕,在醉意驱使下,一手竟破天荒地攥住了虞临的一臂,促使对方回身投来探询目光后,更磕磕绊绊道:“恭、恭贺子至!”


    虞临虽不解幼崽突然在激动什么,也并不赞成对方幼年饮酒……但为了尊重此时的饮宴文化,还是配合地同对方举了举杯。


    “丕公子,”看着曹丕不但渐渐卸下严肃面具,还开始“咕嘟咕嘟”地灌酒时,他不禁蹙了蹙眉,直言提醒道:“迷醉伤身。”


    见对方明显已经丧失了平时的判断力,他干脆自作主张,让下仆将对方的酒给撤了,然后继续观察曹操的一举一动。


    在观察一阵后,他很快发现,曹操绝非对所有臣下都这般畅快:除武臣如夏侯惇那几人,又或是心腹谋士若荀攸者外,亦不过小抿一口,而不至于回回饮尽。


    只是对多数臣僚而言,主公愿亲自行敬酒之事,已是令他们红光满面的莫大荣耀了。


    虞临正思索着这点小心机,忽又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哪怕他制止了曹丕复饮,可在迟来的醉意不断上涌时,对方还是彻底醉了。


    整个人陡然一歪,正巧朝他这侧倒了下来,虞临提前放下了做戏用的酒杯,将对方稳稳接住。


    还未等他琢磨出该拿这只醉醺醺的幼崽怎么办时,便有虎卫小心翼翼来询,旋即动作轻柔地将曹丕带走,回帐歇下了。


    原来只要醉倒,就可以提前离席么?


    虞临恍然大悟,又有懊恼顿生。


    早知如此……


    席间人渐迷醉,酒意深重时,仍有不少人神智尚在,并立马注意到了上面某人的举动。


    他们诧异地发现,自始至终不过饮了二杯酒的虞临,上一刻分明还面色如常,下一刻竟忽然醉倒了!


    神勇似子至者,竟这般不胜酒力?


    赵云亦发觉了虞临处的异状,并立即做出反应。


    “恕云失陪。”


    他先向已醉得一塌糊涂的郭嘉与半醉的荀攸致歉,紧接着健步上前,不假思索地将侧倒!


    地上、一时间不知为何无人敢近的主君转至自己背上。


    又沿本应不起眼的边路,


    坦然自若地由一众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


    向外行去。


    宴外晚风轻拂,释去浓郁酒气,也令混沌神思渐转清明。


    尤其赵云并未贪杯,如今也不过有些面烫耳热,盖因受宴中众人酒气所困,才思绪迟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