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 第 96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96章·第96章


    曹操本欲于今夜宴犒军众,却被一区区华佗态度激烈地喊停了。


    “子至疮甚,现不过初愈,岂可饮酒?倘或迸裂,乃九死一生之祸也!此非明主所当言哉!”


    听着这罔顾虞临身体的荒唐提议,华佗气得须发具颤。


    于虞临那愈合过速的患处,他始终三缄其口,然对方若淋漓血人、奄奄一息的模样仍历历在目,怎那么快便忘了?!


    他那指摘主公的话语极不客气,直叫虎卫听得心惊胆战。在传话时,还不得不稍加含糊美化一番。


    曹操自是不疑有他,一听虞临伤势仍距好全相差甚远、需安心静养,也生出几分懊恼来,暂绝了设宴的念头。


    被他安排守在主帐的虎卫,则很快又来报:道是虞临请求另设军帐、以免扰了主公安歇,也好与部将子龙团聚。


    曹操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应承。只多派遣了几名虎士于虞临帐外守卫,以提防袁氏死士。


    顺利从主帐里搬出来的虞临,则渐渐发现:自己认识的这三个新朋友,似乎有些过于黏人了。


    即便是他于南阳、与诸葛亮同寝同出的期间,也常有各安其事、不相打扰的情况。


    可令他意外的是,年纪明显更长一些的郭嘉他们,反倒展现出了与貌不符的高社交需求——纵因事务繁忙,三人可于他身畔齐聚的情形屈指可数,也总要留一个在他身边。


    虞临起初并未在意,可留下那人往往看似专心阅读公文、实则神绪紧绷,还时而自以为隐蔽地打量着他。


    每当他开口时,更是频频露出一惊一乍、还强作镇定的模样……令他隐隐有种被看守的不自在感。


    因不清楚他们的目的,虞临还是耐心地配合了几天。见他们未有收敛之意,终于有点不乐意了,忍不住私下里与赵云商榷。


    赵云却持有相反的意见。


    对满腹狐疑的虞临,赵云面不改色道:“依云管见,不宜如此。绍军新败,其众纷扰,以曹公雄才,必有挥师北上、先定河北之志。子至到底初来乍到,于内情所知寥寥,现智友自留,恰可随时以计问之。”


    虞临思索片刻。


    隐约猜出三位谋士真正忧虑所在,赵云遂又昧着良心,及时地添了把火:“况袁绍新死,袁门尚有诸多死士流散、伺机而动,其或心下惶然,欲于子至身畔寻求庇护。”


    虞临恍然大悟。


    忆起郭嘉不久前才派上的大用场,还有那两位闻着舒服、说话也好听的香人亲戚,他终于在赵云暗含紧张的注视下颔首,虚心接受:“子龙言之有理。”


    赵云如释重负。


    然他那口气才无声舒出,虞临便话锋一转,好似极不经意道:“主公将大行封赏,子龙此番乘危蹈险、负伤甚重,可谓众目所睹。若因屈居部曲之位而无缘见封,未免太过可惜。子龙何不投身曹营,与临做个同僚?”


    对这再熟悉不过的话题,赵云面不改色,只从容接道:“镜湖之明,假自日月;以羲和之烈,犹允万物蒙晖;凭望舒之凛,尚容众星环伺。况云如今已依子至之意!


    改口,且子至早前已应,又缘何反复心境,频拒云于千里之外?”


    ——那些自然天象,分明是引力和磁场的作用。


    见赵云这冥顽不化的模样,虞临沉默片刻,少顷实事求是地指出:“子龙看似恭顺,却常有违令之举。”


    他于先前,分明下令让对方远些接应。结果赵云看似答应得好好的,真执行起来,却并未听话。


    他亲眼看着赵云本来好端端地等着,却忽然情绪失控、不管不顾地提枪杀将进来,才会伤得如此严重。


    这才让原本已经接受让赵云跟在身边的他,再次生出几分迟疑,更倾向于放归对方、让其自觅前程。


    面对虞临直接的批评,赵云眼也不眨地答道:“彼时深进,固有违令之嫌,然军情紧急,时机转瞬即逝,又岂能一概论之?譬主——子至昔日于平阳,近日于官渡,皆为安社稷、利国家,专之亦可。”


    听着极其耳熟的说辞,虞临不禁蹙眉。


    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那日便是这样敷衍马超他们的……


    之前并非是他的错觉。


    这只狡猾的赵子龙,不仅经常学他说话,还颇擅长拿他的旧话来堵他。


    虞临刻意冷着脸,话语也不留情面了起来:“彼时纵无子龙挺枪纵马、冒险入阵,我亦有自行出阵之能。”


    令他意外的是,赵云却未羞恼,只深以为然地颔首:“云亦如此认为。”


    不等虞临再次开口说些什么,赵云已轻笑一声。


    他嗓音温淳,此时却罕有地带着一缕傲然与洒落:“云之武艺,固于子至之下。然天下可比肩子至者,又有几人?然,子至再为夫之特百,万夫之防,仍为血肉之躯。若可令主公少舍一滴血,少伤一寸骨,云纵马革裹尸,又有何妨?”


    无论是平阳城曾见的那垂落伤臂,又或是虞临只身杀出重围时的鲜血淋漓,都已让赵云至为清晰地知晓,主公再天光曜落、容媲仙君,却仍为人子之躯。


    会伤,会死。


    ——只因他从不呼痛,亦从无畏惧,从未落泪,才叫许多人恍然间忘了这一点。


    赵云那日方寸大乱,心知若任由其轻身从险,一身殷红温血,终有流尽之日。


    当意识到这点后,他恐惧之余,却莫名发觉,自己心下反而更觉踏实了。


    相较于无懈可击、高高在上的翩翩谪仙,又或是那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之鲲鹏,他愿以倾此一生追随、死亦无悔的,还是眼前这位以血肉凡躯、却行神祇之举的主公。


    不仅会亲身扛着犁下地耕种,会沉默地听着那乡音浓重的父老的诉求,会亲自下那脏兮兮的土坑、就为替别县县民重新砸通一口枯井,会记住有多少人还缺少一条过冬的御寒裤子……


    虞临甚至会清楚地记得每一位百姓的名字,而非以简单的“黎庶”二字代之。


    若他此生昏沉,至死不知有虞君在,倒也罢了。


    可他既曾亲眼见过,也曾亲身追随,又岂能再忍受改投他人、受庸主昏暗之苦?


    看着光明正大地在眼前走神的人,虞临不可思议道:“子龙!


    ?”


    赵云倏然回神。


    他看向神色疑惑的虞临,露出温和一笑,却是斩钉截铁:“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云意已决,还请子至日后莫要再提。”


    说到这,赵云顿了顿,不由得半开玩笑道:“子至胸怀扶世济民之志,云虽愚钝短浅,亦心向羲和之晖,并非一昧贪恋高官厚禄、求田问舍之浅徒。况以子至之能,假以时日,必若潜龙腾渊。而云长以相随,又岂知他日前程,将有不如之处?”


    虞临恹恹地看擅长狡辩的赵云一眼,到底没有再开口了。


    ——五日一晃而过。


    等日遣虎卫前去闻讯华佗,又每日都要亲自瞧上虞临一两回的曹操,终于得了“伤势已大好”的讯息后,便果断下令设宴,要于明晚犒赏全军。


    此讯一出,可谓全军沸动,上下欢腾。


    与不为功名利禄所动的赵云不同,对论功行赏极为看重者,可谓大有人在。


    那日袁绍遽然授首,冀军心气涣散、星落流离。


    那般情形下,莫说是将领,就连兵卒亦无需催促、自发乘胜追击,可谓气势如虹。


    除却一些个极为倒霉,此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捞了些战功。


    填饱了肚子,又暂离不得官渡,成日闲得发慌下,可不就是正眼巴巴地等着发赏?


    毕竟从军者,并非全为昔日走投无路、为一口饭贱卖身家性命的——尤其是自曹操于谯县征兵时,自愿投身其麾下者。


    他们将自个儿的脑袋挂到主将腰间,所望可不单是那一口稀汤豆粥,更是为金银珍宝、加官进爵!


    见自家兵士气高涨,心绪鼓舞,将军们自是无不乐见其成:就连关系素来不睦的张辽与乐进见了,也会敷衍地带个笑模样,向对方点头致意。


    除数自身的军功、计算将得什么赏赐外,此时军营中最叫热切议论的话题,自非虞临莫属。


    人定时分一晃而至,心绪激动的营众忙了一日,此刻大多已眠。


    除巡逻兵士带起的有序脚步声,有烛火燃烧时不住发出的“噼啪”响动,与半梦半醒的马匹发出的沉闷鼻响,再便是巡值前后二轮的兵士发出的窸窸窣窣的议论。


    要换做平日,他们早已感到困倦不堪。


    此时却因惦记着明晚犒飨,精神依旧抖擞,话语间很快便又提起虞临来。


    一人往营火里添了点柴,完全按捺不住艳羡口吻:“虞将军此建伟功,恐当世无二,必加爵位!”


    另一人不由得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虞将军好似已是关内侯了?这回必要加至亭侯了!”


    第三人也对这话题极感兴趣:“亭侯应是十拿九稳。这与那跑了的关将军昔日甫一接锋、阵斩颜良的情景何其相似?同叫主公心下大快,当场便封了他亭侯做!”


    最初那人既是纳罕,又忍不住替虞临忿忿:“颜良不过一大将,他那脑袋的分量,岂可与袁绍的相提并论?况关将军昔日冲千人阵斩良,固然神勇;而虞将军凭只身闯那万军之后,直夺要害,全身而反,此却乃天人之威!依我看,那关将军的亭侯封重了,而若只给虞将军加!


    至亭侯,却又太轻了!”


    另两人闻言,不由得以肘推他一下,示意他小声点。


    其中一人颇有见识,解释道:“你瞎激动甚么?自高祖以来,爵不比官,那可是精贵得很,能做个亭侯,已是极了不得的了!况关将军原属刘备,新降主公,又于战初临阵斩良,大震士气,可不得特别关照一些。”


    只是那位倍受拉拢看重的关将军,最后还是亡归了刘备。


    对方潇洒而退的最初几日,军中氛围都好似低沉几分,也极少人敢偷觑主公脸色。


    好在听声音仍中气十足,不似懊丧便是了。


    待虞临御虎而来、其姿仪从容翩然,逸尘若仙,直令全营震悚时……众人嘴上不说,却都禁不住忆起关羽这一茬。


    他们自知资质鲁钝,从不敢去胡乱猜测主公心思——然当主公见过虞临后,他们方知主公心花怒放起来,究竟会是何等神色。


    关将军那时收到的赐宅封爵等优宠,相比起虞将军的又算什么?


    那才叫主公爱极了的模样!


    始终沉默的第四人亦道:”咱军中名望至高,主公之下,当属盲夏侯将军,而盲夏侯亦不过是乡侯!”


    分明是与自身无关的爵位,却叫三人议论得热火朝天。


    他们浑然未觉的是,自己话题的主角,刚悄然无声地自他们身畔掠过。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


    曹军愈是欢欣鼓舞,受俘袁卒便愈是意志消沉。


    张郃与高览二位将军,早于带他们投降的那一日,便得素来重将爱士的曹操亲自接纳,予以重用。


    徒留他们在此,心境惶惶不可终日:既不知自己究竟会否受曹军接纳、之后可苟全至几时;又惶恐那留于邺城、仍为袁营质之家眷,会否因自身战不利、而遭受灭顶之灾。


    最初几日,营中最多便是饮泣哀啜声,或是创甚者之痛呼。


    时至今日,伤重者多已逝,涕泣者则泪竭,唯余一片死寂。


    无论对周遭,或是自身生死皆已漠不关心,神色木然的他们,不知一旁树上有人隐蔽地盯着他们看了许久,才安安静静地离开。


    天光渐亮,赵云苏醒。


    他刚一睁眼,不出意外地看见晨光微熹中,一道熟悉身影静然而坐,似濯鳞清流,隰间游龙。


    日华渐浓,轻乘薄雾而落。徐然眷照其廓,更显姿仪逸尘。


    不过初醒,赵云神智仍有些涣散,因而并未立即出声。


    只依循本能,沉默地盯着那背影看了片刻,便听虞临头也不回,却口吻笃定道:“子龙已醒。”


    赵云迟缓地眨了下眼:“喏。”


    自那日开诚布公的赶人仍未遂后,虞临似乎彻底死了心。


    再使唤起赵云来,便愈发不客气了:“速来做活。”


    “喏!”


    赵云一下清醒过来。


    他自是甘之如饴。


    当看见主公袍服上残存有丝丝缕缕的霜气、俨然一副不久前还在外溜达的从容模样,也面色如常,彻底不去过问了。


    倒不如说,唯有!


    亲眼见此情形,他心下方安。


    ——毕竟迄今为止,他唯一醒得比主公早的,唯有主公伤重、昏迷一日一夜那遭。


    主公这半夜出门游荡的固定习性,已称不上是烦恼了。


    许是因夜有飨宴、大犒全军,帐外较往日要明显嘈杂一些,曹丕也来得比平日里晚了一点。


    他最近来得尤其勤快,自认彻底跟虞临混熟了。


    在神色矜持地接受过帐外虎卫的问候后,他面色仍板着,掀帘的动作却难抑迫切。


    大步迈入帐内后,他准确无误地一眼望向了虞临的方向。


    确定谋士们还未来后,他迅速褪去正经神情,眸光发亮,唇角上翘道:“子至!”


    早从三日前起,他便不再唤那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虞君”,而是唤起“子至”来了。


    本来就喜欢亲近幼崽的虞临,自也不会追究对方悄悄变换称呼背后的小心思。


    他早从脚步声认出对方,便不急不忙地提前放了笔,仍是温和的颍川口音:“丕公子请坐。”


    曹丕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


    他不忘对颇受虞临重视的赵云也行了一颔首礼,才极其自然地紧贴着虞临坐下。


    正勤勤恳恳地帮虞临新画的图描线的赵云,也恭恭敬敬地回了礼,克制着未多往对方身上看。


    ……是了,叫他被迫习惯的,自然还有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丕公子。


    不知为何,自主公搬出主帐后,原还略显矜持的丕公子,便莫名添了几分自来熟,日日来访数次……待了解了主公外冷内温的性情后,对外克己守礼的曹丕,也愈发放松了。


    据他观察,这位总显得些许冷沉阴郁的丕公子,唯有在主公面前,才会安心褪去自饰,流露出几分真切性情来。


    听虞临语调如往日亲切,曹丕心下欢喜,颇为熟稔地瞟了案上纸张一眼,明知故问道:“子至又忙撰农书耶?”


    虞临颔首:“然。”


    曹丕又煞有其事地问:“丕能助子至乎?”


    这次虞临并未出声回答,而是直接将适才两个时辰里写的稿子,轻轻推到了这只聪明的幼崽面前。


    虞临自是不知,他这份与营中旁人显得格格不入的清闲,全得幸于华佗在他面前一声不吭、实则在背后不住夸大他的伤势。


    ——以至于周边人都一直默契地将他当做了一心为主公大业逞强、毫不怜己重己的重伤患,小心翼翼地对待。


    既然成日有啰啰嗦嗦的人跟着,不方便光明正大地出帐门,虞临自然就改成一边半夜出门游荡,一边重启被迫暂停多时的农书撰写。


    身边之人,在听闻他此宏伟志向后,也态度无不积极地充当了虞临的帮手——连曹操得知后,都完全坐不住了。


    立即亲自上门读了初稿不说,还一边对虞临此举赞不绝口、称之为“一旦书成,必功在千秋,利在万民”,一边主动请缨、要为此书写序。


    虞临的反应,却再次叫众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