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 第 95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95章·第95章


    ——原来是虞将军治下之人!


    听着这人大声喊出那怪耳熟的“闻喜”二字时,众人便隐约有所预感。


    再清楚听见“虞子至”那赫赫大名,他们无不长长地“喔”了一声,面露恍然大悟。


    当即有人起哄道:“原来是虞将军的吏民!怎不早说!”


    难怪这般与众不同!


    单是“虞子至”这三字,便仿佛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势——尤其对曾亲眼目睹其带小赵将军,二人骑虎联袂而来的人而言,即便再荒诞离奇的事,一旦发生在虞将军身边,也显得万般合乎情理了。


    自打报上自家廷君名姓的那一刻起,闻喜诸人便不可思议地发现,周遭之人浑似换了张面孔般,倏然温良和善起来。


    有自来熟地冲他们打招呼的,有热情邀请他们喝口水、吃了朝食再上路的,还有家住附近郡县、借机询问家人情形……


    张辽本紧绷着的脊背,闻言亦放松了下来。


    他登时敛了刻意放出来唬人的气魄,堪称和颜悦色道:“汝等所请,我已尽知。然子至身负疮伤,正于主公帐中修养,不定可见外客。汝等于此稍后,我代为请询便是。”


    话音刚落,向来行事风风火火的张辽,便大步流星地往主帐的方向去了。


    ——哪曾想原本满脸惊喜的闻喜人,遽然变色不说,几乎当场炸开了锅。


    张辽自知降将之身,行事素来谨慎,绝不落礼,此时亦不例外。


    “辽问许将军起居。”


    他毕恭毕敬地伫立于主帐一丈开外处,敬谨行上一礼,朝狐疑前询之许褚道明缘由。


    “有民自闻喜来?千恳万请,欲见虞廷君一面?”


    许褚虽还记得压低了声音,但仍难抑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些个跟小鸡崽子般胆小,见着兵卒便瑟瑟发抖的元元,何时这般直勇了!


    饶他长随主公身畔、见惯世面,也未见过蒸庶在遭了打发后不肯走,硬要送一车车荒年时足可救命的粮食来,又敢朝杀名赫赫的将军索要自家廷君的。


    “此事我可做不得主。”


    他勉强理解了,但面上写满犯难。


    若华佗在此便好了:只不知为何,近日来那些个羸弱谋士皆陆续罹患头风,直叫华佗忙得不可开交、烦不胜烦。


    此时刚替子至换了伤药,应是去某处躲清闲去了。


    他直白道:“张将军不若——”


    话未竟,二人身后帐帘忽被静静掀开。


    一人徐步而出。


    其颜光润,神色无澜,眸光清冽。


    自他从容现身那刻起,原还略显嘈杂的四周,便陡然静了一静。


    唯有那令众人失神噤声者,偏偏于此无知无觉。


    他掀帘那手却并未立即松开,而是静待缀于身后的赵云与曹丕皆快步行出,方容其落下。


    张辽微微睁大了眼。


    且不说虞临为何要待部将如此温柔细致……丕公子怎也在此?


    曹丕若无其事地同张辽见过!


    礼后,再看了虞临一眼,确定这处无需他出面相助后,才慢条斯理地离开了。


    目送走了曹丕,虞临漫不经心地微微垂眸,目光便准确地落在了微怔的张辽身上:“敢问文远,可有民自闻喜来?”


    那口吻好似询问、实则很是笃定。


    好似还带了些许期待。


    张辽怔忪片刻,方缓缓地点了点头。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时,自己已很自然地走在为带路的路上了。


    ……他莫非也是受仙法所蛊?


    此念甫一生出,张辽那麦色面皮便浮现一缕赧色。


    他薄唇紧抿,却不禁暗骂胡思乱想的自己一通。


    虞子至御虎之事,虽早已于军营传遍,仿佛印证仙人之说。


    但他初闻此言时,却始终不以为然。


    虎因恶戾、而有山君之名,然仍为禽兽。既是禽兽,便循欺善怕恶之理,又有趋利避害之心,何须那虚无缥缈之仙法驱使?只消再恶上几重,便可令其臣服。


    不过,若凭自身勇毅,真具此等远逾虎兽之勇……好似也与仙躯无异便是了。


    张辽任由思绪一通发散,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那行闻喜人所在之处。


    还未等他们走到近前,那行俨然一同换了副面孔似的兵士混做一团,就差称兄道弟的闻喜人,已远远张望到那道至为醒目、又至为熟悉的昂藏身影了。


    “廷君!”“贤君!”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兵卒,当即抑制不住激动,急切万分地站了起来!


    ——廷君竟亲自来了!


    那威仪棣棣之人终于再次落入眼帘,闻喜人无不热泪盈眶。


    适才不过抱着张辽装模作样地干嚎的那人,如今早已泪眼婆娑:“吾等何德何能,竟劳廷君亲自出迎……”


    曹营一众不得而知的是,于手无寸铁下,置身一干凶神恶煞的兵士之中的他们,岂是当真无惧?


    若旁人再细心些,便会瞧见这行人面上装得再好,短衣下的双腿终归抑制不住地打颤。


    心里分明是怕极了!


    可他们更怕的,还是此行落得彻头彻尾的无功而返:非但粮食没能送出去,也未能见上虞君一面。


    若当真如此,莫说推举他们出门、寄予众望的乡人必将大失所望,他们亦要无地自容。


    刚还笑呵呵的一群人忽变得泪目朦胧,嗓音哽咽,如此突兀转变不仅叫周遭军士看得傻眼,虞临亦是浑身一僵。


    他甚至还未开口……


    人怎么就集体漏水了?


    见虞临茫然不解、僵在原地,赵云轻咳一声,拖着因伤未好全、而微显拖沓的步子上前,试图解围道:“路途险阻,汝等远道而来,可有遇着甚么难处?”


    话虽问出了口,却仍是一片寂静,无人作答。


    赵云正被众人盯得莫名汗毛直竖时,便愕见他们的泪掉得更厉害了。


    天明地察,神祇有灵!


    连向来被廷君护得周全的小赵将军,此刻竟都伤成这般凄惨模样……而在此之前,对方所受最深之疮,据闻好似不过那半!


    扇子大猪!


    众人越想越伤心。


    以他们至为敬爱廷君身先士卒、事必躬亲的脾性,都叫小赵将军都伤成这样了,那廷君那长袍底下,又将藏着多少触目惊心的疮伤?


    他们往日连叫鞭子抽一下,都疼得死去活来……而疆场上刀枪无眼,那袁贼部下又凶狠得紧,刀斧枪箭尽往廷君身上招呼,该有多疼呀!


    越往深想,他们的眼泪便冒得越厉害,也让虞临越发面无表情。


    ——都怪那天杀的曹贼!


    众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痛骂。


    虞君本已尽历艰苦地将匈奴贼子赶跑了,却又无端受召至此。那般身不由己,又与强抢何异!


    真不知是哪个该死的奸贼所进谗言,累他们好生生的廷君,平白遭这么大一番罪!


    即便虞临行走看似无碍,形容亦未露出丝毫痛楚,闻喜一众仍心中绞痛,纷纷哽塞难言。


    看着一边嗡嗡嗡地说着话,一边不住淌泪的闻喜人,虞临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到了极点,偏偏又不能利落地转身离开。


    他视线飘忽一阵,很快落到了那一车车粮食上,眉头当即蹙了起来。


    他虽非直接司掌粮运或税赋之职,然作为闻喜县令,在裴潜来到之前,他不得不身兼多职,对近年征收惯例也有所了解。


    粗略一扫下,他很快判断出眼前这批粮食,至少超额缴纳了百分之五十。


    ——这甚至远远超出了其粗心大意、计算错误的可能范畴。


    难道是征粮者急功近利,为唤去口碑,不惜透支闻喜县民来年口粮?


    虞临眸光微冷,因众人眼泪生出的那点失措也消散了,沉声询道:“此粮为何人所征?何若是之多也?”


    闻言,人们不禁一愣,旋即面面相觑了一阵。


    虞临见他们似要替那人遮掩,便冰下脸,直接点名道:“赵禾、孙苗、林基,由汝等来答。”


    ——廷君竟然连他们这等小人的名姓都记得!


    他们受宠若惊之余,不禁昂首挺胸,于众人钦羡目光中出列。


    只那正经模样未能持续多久,便七嘴八舌地解释了起来。


    莫瞧他们读书少,可对当官的究竟如何高升,却自认比廷君还来得关心。


    事实上,在如今的闻喜县内,哪怕是连自个儿名字都不晓得写的耄耋老汉,又或是成日攀树下河的稚子,都晓得这些。


    他们所读的书、所种的地,所交的粮,甚至是作奸犯科之多寡……都与廷君三载过后可否举高第密切相关。


    纵廷君高升必将离他们而去,那也还有二载余的时光。


    他们岂能因一己之私,害了这般好的廷君前程?


    甚至早在那征粮的到来前,就有牙都掉光了的老妇心心念念地抱着装了豆麦的陶罐来,就怕误了廷君的事哩。


    他们兴高采烈道:“杜府君遣人来征的粮,早于上个月足足地交上去了!”


    又有人一脸骄傲地挺胸昂首,信誓旦旦说:“有那精明得紧的裴二……裴君亲眼看着,一斛也不曾多,一斗也不曾少!贤君大可放心!”!


    “那府君派来的人也和气得紧,以前可不见他们那副好脸色!”


    “以前咱也交不上粮,可不就凶得很么?”


    “你们也是蠢的,你当交足了粮,那些眼高于顶的就肯高看你一眼了?不过是份内之事罢了!你怎不忘了那些人来时,头一句便是代他们府君问咱们廷君可好?”


    他们兀自争论了起来。


    虞临凝眉沉目,静静听了他们絮叨一阵,也未能了解具体前因。


    还是先前为首那人略收泣容,带厚重鼻音地解答了他最初的疑问:“此粮,皆乡人自发所献也,还望虞君莫嫌。”


    虞临不解地看他:“何也?”


    对方被盯得神情有些木愣愣的,半晌方恍惚答道:“官渡兵困粮乏久矣。乡人所恐,唯廷君受饥。”


    肚饥之极者,若烧心灼喉,足令彻夜难眠。


    ——曾久受饥乏之苦的闻喜民,又岂愿贤君去遭自己曾遭过的那些罪?


    “拿去,尽拿去!”


    粮储丰藏不过数月,可看着那满地重新种下的冬小麦,又看着那一口口虞君亲自带人凿出的水井、造的龙骨车,开垦的齐整田地,一头头从匈奴处收缴来的牛羊……


    可闻喜民一点不觉心疼,只恨不得他们多驾几辆车出门。


    哪怕那车厢都快满溢出来了,他们还假装没看见似的,继续争先恐后地朝上堆着自己的家当。


    若运气不好,被官吏拦着了,他们便毫不客气地拿闻喜话开骂:“你个憨货懂甚么!”“廷君累得紧,吃得决计也多!”“倘若少了我这一袋粮,叫廷君饿了,你可担得起那罪责!”“你这般吝啬,家中爹娘可知晓?再不撒手,我必与他们说道说道!”


    直到那驽马不住哀鸣抗议,方不情不愿地收了手。


    至于一旁那被三个大汉齐心协力架起来的二鹅郎君,一个劲儿地嚷嚷着“廷君必不肯收”“太多了太多了”的瞎话,他们只当没有听见。


    分明是土生土长的闻喜郎君,却冲乡老们说甚么官话?真不懂规矩!


    粮食可是这世上最要紧,最好的东西,廷君纵是仙人,可单饮那也不知是否甘甜的仙露,又哪有热乎乎的肉羹和胡饼来得称心!


    又有细心的,见出门的那百来人衣衫破了些,又将自家最好衣服取来,直至给每人凑上光鲜亮丽的一身。


    有人觉得多此一举,他们则振振有词:“你个露啄的懂甚?就他们这副磕碜熊样,需有身过眼的衣裳,廷君见了才会安心!”


    ——忆起昔日热闹情景,他便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闻虞临一时不答,只静静地凝视着自己,他才有了些许慌乱,连忙描补道:“自廷君北击胡虏以来,已有二月未归闻喜!吾等小人,盼贤君久矣,亦思贤君久矣,只望、望廷君莫忘吾等……”


    “吾未曾忘。”


    他正怨自己唇舌笨拙、磕磕绊绊间,忽听那锵玉之音定定而出,打断了自己的话。


    他匆匆看去。


    便见廷君直视自己,面色平静无澜,眸底却柔和静谧譬春晖初盛、秋月流光。


    !


    他不禁有片刻失神,直至闻廷君再度开口。


    “陈志。”


    清晰唤出他名字来的廷君,眸光微曜,周身都似羲和天驾般熠熠生辉,声若天籁:“吾未有片刻,尝忘汝等也。”


    他清楚记得构成闻喜万口的每一人名姓这点,便是明证。


    ——“子至于彼何为?”


    曹操恰巧经行此处,遥见虞临似众簇拥,不悦凝眉:“其疮伤未愈,何人竟敢驱使子至?”


    此言一出,身边虎卫连忙趋步上前,两三句问清缘由后,当即松了口气,回禀主公。


    竟都是闻喜人?


    曹操恍悟之余,便赫然发觉,众容皆含倾慕敬崇之意。


    他又看了眼那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粮车,不由忆起虞临曾言“吾思民,想民亦如是”,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