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 第 89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89章·第89章
饶是久经沙场、自忖胆烈似赵云,也当场被炸得毛发悚开。
本能震惧下,他急急勒马,险些连人带头一同被甩飞出去!
待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心仍有余悸。
主君究竟意欲何为!
赵云气势汹汹地回身,欲要控诉胡作非为、愈发热衷于自行其是的主君一番,却一下对上那方相式金面上的纯然双目。
瞑若暗夜间,仍见漆目流晖,神光溢彩,甚至还很是通情达理地问道:“子龙可是累了?不妨换我来骑。”
赵云:“……”
对视不过少顷,他喉头那口刚提上来的怒气,便莫名全散了。
——罢了。
喉结克制地上下滑动一阵,赵云最终只是紧了紧持缰的手。
他木然地想,即使看似有悖常理,终究是主公一番好意。
主公孤身入万军之地,淋漓浴血而战,经九死一生之险。
如此艰难所得,却毫不犹豫地塞于他处——他又非不识好歹之辈,何当怒耶?
如此强行自我排解一番后,赵云才勉强松开了攥得紧梆梆的拳头。
“不必。”
他言简意赅地答话后,便泄愤般猛力将那人头塞回鞬中,放回虞临怀里,旋即继续闷头驱马回营。
虞临一直仔细观察着赵云。
虽因对方背对自己,无法辨明具体神容变化,但不喜的姿态却很是明显。
他倒不认为自己有多失望,只略感可惜:毕竟即便赵云想要予以保留,这颗人头也肯定是要交给曹操,才能发挥出最大效用的。
他只是想将辛苦获来之物,先由身边较为亲近之人先过目。
……子龙果真不喜曹营,才会如此不好这份于曹营而言至关紧要、见之必然欣喜若狂的重礼。
虞临任由思绪发散一阵,又静静端详了一番天色。
蚀日将明。
他于是轻轻地拍了拍赵云青筋绷起的手背,示意其驻马停下。
“主公?”
尽管他们如今已置身曹军阵地中,然四周暗无天日,只得兵荒马乱的喊杀声,极易误伤。
纵使是平日对虞临几乎言听计从的赵云,此番只一心惦记血人似的主公。
他虽意会驻马,却不禁迟疑:“眼下查看伤势要紧,不若先还——”
虞临刚摘掉最碍事的兜鍪,正要取掉面具。
闻言一定,略微歪了歪头,漆目定定地望向赵云侧脸。
“子龙又唤临作‘主君’了。”
这意味深长一声,却如一盆冰水。
直接将适才还威风凛凛的小赵将军那还略显发热的头脑,给一下泼凉了。
赵云嘴唇翕动数番,干巴巴道:“……子至。”
他踧踖不安,尚不知这亡羊补牢的举措是否有效,周遭惊呼骤起,又有异变忽生!
赵云警惕抬首。
适才墨玉高悬,驱幽冥如晦,令白昼失色,万物无光。
然亦是仅于顷刻!
间,天光复现,日轮自亏而圆,自晦而明。
金环重光,光魄穿云,赫赫照临八荒!
朔日已尽!
曹营诸士骤遭金锋所袭,只觉刺目难挡,纷纷骂骂咧咧地抬臂遮挡。
相比之下,袁军将兵固同受锐芒所扰,许多人所做的头一桩事,却是不顾双目泪溢,恨恨往那罪魁祸首所在望去!
可恨,可恨!
竟敢凭此朔日之风,入他们千军万马宛若无人之境,公然绝明公性命!
他们必要记清此人相貌,此仇倘若不报——何能不报——
那道原本已深入漫山塞野的曹军腹地,只余些许轮廓由他们远望的身影,俨然对那一道道灼灼目光有所感应。
少顷,却是驻马不前,大大方方地回过身来。
得见对方真容那一刹,众目不受抑制地瞪大,口呿而不合,舌高举而不下。
那便是害了袁公的恶徒!
依稀认得那轮廓的他们,此刻却难以相信双目所见。
怎……
怎……真会是如此神仙人物?
宛如狂风骤至,旂旐央央,旌旗卷卷,军士汤汤。
秋风烈烈,车马萧萧。
万千嘈杂——却似骤静此时。
纵相隔甚远,仍不难分辨这一万般可恨之人之身形颀长,四肢修匀,譬隰间荷华,山中桥松。
其武冠已随兜鍪垂落,披鬒发如云,姿若垂棘。
腰佩三尺青锋,背负皓白象弭,上有覆面金光熠熠,姿仪昂藏悠雅,无不清凛翩然若姑射仙人。
偏那玄甲淋漓浴血,兜鍪炫赤影,如光垂虹蜺。
又似神魔临世、龙跃天衢。
——正可谓不怒则威,不怒而怖。
绍众一时面色皆顼顼然,竟觉人若炽日,恍然间难以直视其华。
方相式现身于傩仪,本司驱鬼除疫一职,面貌本当狰狞摄人。
此君却非如此。
精致金具细致覆于皎白玉面之上,仅露皙润之额与韶澈双目,然足令人为之目凝魂授,不能遽语。
虞临于此突兀静然中微微侧目,风轻云淡地诸人一周,旋即从容敛目。
骏马骙骙,啴啴交错,载骤骎骎。
绍众短暂失神,曹操又岂会错此良机。
然他始终坐镇阵中,目力又不过寻常,适才只如其他将士们一般听闻袁军骚乱,方当机立断发起攻势。
袁绍这一昔为奔走之友、后同他反目成仇之死敌如今究竟如何,孤身入阵的虞临又是否得以安然身退,他皆都一无所知。
曹操以掌遮目,一面有条不紊地驱军压上,一面难掩心焦地不住返身回看。
很快便循那片诡异的静谧所瞩,捕捉到那尤为瞩目的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他不过刚同那金制覆面上的双目遥遥对上,对方便一臂轻挥,云淡风轻地冲他掷来一物。
子至欲要何为?!
曹操难得露出惊愕之色,从武多年的本能,已令他伸手去接。
然那偌大皮鞬,!
终究来得更快一步。
于已然克制过的迅猛力道下,它径直飞跃多名军士头顶,已准确地击中曹营主帅的腹部,强行叫他接了个满怀。
曹操即便适才有了准备,仍被那物的迅猛来势击得一声闷哼。
恍然间,他只觉如被子龙机所掷巨石击中,痛感一下由腹部疾速蔓延至全身,叫他倒抽一口凉气。
子至……子至当真是好生怪力。
他表情扭曲,死死抓住缰绳,才未当众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直令目睹这一幕的许褚等虎卫惊慌失措,只以为是刺客所为!
“何人暗害主公!”
曹操擦了擦额上冷汗,却是浑不在意地轻摆一手,阻止了许褚继续上前。
他仍疼得微躬着上身,另一手则紧紧捏着那皮鞬,对部下们关切的问询置若罔闻。
当潜意识里猜出此或为何物时,他身似火灼,方寸乱似鼓动,哪会计较虞临此举轻率唐突、又如何会在意身上所着这百炼明光铠腰腹处出现的明显凹陷?
曹操屏息,目光精炯,以微颤双手将鞬中之物取出。
即便面部扭曲,又因血污碎肉而显得狰狞可怖……
但同对方相往多年的他,又岂会认不出此人头之主?
袁本初。
——正是本初!
曹操浑身僵硬,一时间五味杂陈。
然这怔忪到底不过片刻,浅悲便似刚刚那中悬墨玉般一霎尽散,至喜之泪瞬盈双目。
他再抑制不住心绪爆发,哈哈大笑起来!
“得遇子至,吾何其幸也!”
曹操畅快无极道。
他虎目中犹存泪光,然相较起唾手可得之袁营,他所做的第一桩事,却是回首望向远处虞临所在。
对方亦仍凝视着自己。
他甫一望去,便隔此千军万马、铁林金戈,正正对上那譬无喜无怒、惊丽绝伦的回眸。
纵岁月若驰,亦当为此时留驻!
他只觉胸中气血疯狂涌动,溢有豪情万丈,若非时机不对,他更欲述此衷情于笔墨,为此子之无双神勇、睥睨仙姿赋诗一首!
子至,子至!虞子至!
曹操勉抑澎湃心潮,不住默念。
——此正乃鸷鸟累百,不如一鹗!
许褚等人反应亦不可谓不快。
在短暂的呆滞后,他们同样认出了那枚怪眼熟的脑袋。
许褚的嘴猛然张大了。
……可这袁大将军的项上人头,怎忽飞到主公手里了?!
顾不得多想,他们至为清楚的,是眼下当作什么。
“虞将军天威,绍贼授首耳!”
“绍贼头颅在此,尔等还不速降!”
“绍贼已死,首恶既诛,降者不杀!”
“绍死,绍死——!”
呼喊震天,啸声齐举,若排山倒海,一方则寂然无声、或泣音阵阵。
纵张郃死命率亲兵抵挡、试图收拢残卒,喊得嗓子嘶哑疼痛,亦挡不住此水泻山颓、星散流离之势。
!
他最后只能茫然地大睁着眼,气喘吁吁自高处看着片刻前还阵势严整的阵落溃散、再不成军。
那死得可不是颜良文丑般的大将,而是三军主帅、名震河北之势主袁本初!
非但主心骨于己方阵中遭到斩杀,头颅还落入敌军之手——哪怕是寻常小卒,亦知士气高低之分,从而晓官渡战局胜负已定。
他们败了。
河北十数万雄师,竟当真这么一败涂地了!
张郃从未如此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茫然垂首,看那士气高昂的曹军似蛟龙入海、轻而易举地淹没了仍顽强抵抗的那小股袁军,将他们冲撞得溃不成形、血肉横飞后……
不知是用力过剧、或是心中怆然,他不住明显起伏的胸腹处逐渐传来一阵绞痛。
是这般痛彻心扉,令他情不自禁地俯身,嚎啕大哭起来。
*
完成袁绍头颅的传递任务,虞临自认已可功成身退,遂顺赵云的不断絮叨,由其带着还营。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倘若如此局势,曹操仍无法战胜袁军的话……那他不若趁早考虑,尽快带赵云换个主公了。
途中尽管频受擦肩而过的兵士投来的注目礼,但到底受令冲锋,目光至多稍作停留,便急匆匆地往前阵压去。
任谁都清楚,在对面诸将当阵受诛、军心尽丧时,亦是遍地军功,俯首即拾的大好时机。
攸关论功封赏一事,赵云却全然漠不关心,只不时将不安目光投往身后虞临。
他自非无由来地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