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 第 88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88章·第88章


    “今有朔……竟真如子至所言!”


    自阴初蚀日之启,平日好笑语的郭嘉,便再无嬉笑之姿。


    他着一袭长袍,袍袂随风烈烈,徐展那自荀彧处得来的心爱折扇,执扇骨之手却有淡淡青筋暴起。


    除这句喃喃自语外,他便破天荒地陷入了缄默。


    双目更是犹如冻结般,死死凝固于阵中。


    月魄吞阳,羲和顷刻尽没;日冕失色,仅余墨盘高悬。


    此玄夜骤临、烬火彻熄之时,那道牵他心、动他魄之身影,就此幽幽潜入暗夜。


    郭嘉虽彻底失了那人影踪,心却因模糊知晓对方计划而愈发悬起,急促呼吸似胜此刻金鼓密集。


    哪怕明知虞临身具神异莫测之处,性少言,却言之必中……然其言语过于荒谬,以至于他始终将信将疑。


    只是曹军已濒近穷途末路,尽管希望渺茫,他也愿冒作无用功之险,鼎力劝服主公。


    他知晓,主公亦是如此。


    ——但亲眼目睹对方早前轻描淡写所道出之话语,真如此迅疾应验,郭嘉仍抑制不住地感到战栗。


    就连深谙星轨之太史,亦难断朔日!


    “子至当真身具神能。”郭嘉深深感慨道,满是小心翼翼地看向身畔荀攸:“公达认为如何?”


    荀攸面若冰霜,对郭嘉所问置若罔闻。


    郭嘉自知理亏,只得向贾诩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这则求助的后者,则不置可否地一笑,却似游鱼般滑手,一瞬便避开了他的视线。


    荀攸的确仍着恼。


    自昨夜郭嘉竟听信子至“戏言”定策,且成功说服主公亲自压阵、以迫袁绍现身时……他既惊诧懊恼,又觉无奈与愤怒。


    从父令他照看子至之由,必在于此!


    只叹他百密一疏,千防万防,也未防住个天性好剑走偏锋的郭奉孝。


    荀攸恹恹地瞥了郭嘉一眼。


    完全可以预见的是……无论结果如何,从父一旦得知此事,必将心下不平。


    郭嘉锲而不舍地又冲荀攸搭了几回话,只换来曹营谋主冷冰冰的一句:“奉孝宜祈子至安然归返。”


    否则怒极者绝非他,而另有其人。


    郭嘉又如何不知?


    他不禁替自己小声辩解道:“公达爱护子至之心,我何尝不晓?子至仪貌皎皎若月,心性纯如赤子,姿譬姑射仙人,此为众目所睹,我为俗夫,又岂会不喜!然古亦有言,鹏徙南冥,抟九万里。风积厚不足,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公达怎知子至非鲲鹏,又怎知我非劲风?”


    见荀攸仍旧漠然无语,郭嘉继续道:“公达若彼时亲见子至神容,必亦信其言也。以嘉智浅,不足以窥大道至理,却晓使蚊负山、商蚷驰河之害,正如用管窥天,用锥指地。然子至或为东海,嘉岂应以斗量之!”


    见荀攸神色稍稍和缓,郭嘉连忙再道:“若子至果能安归,无论事成与否,嘉必将倾力护之,绝不令子至遭谮毁之难。况子至如真武勇至!


    此,凭袁营死士之能,日后亦难害矣,何惧之有?”


    他最后总结道:“譬木者,为舟则有沉日,以棺则有腐日,以器则有毁日。唯无用之木,方享寿年。然子至具英略,怀明志,又岂是甘于无用之人?”


    适才一直不语的贾诩,此时轻轻捋须,忽主动出声。


    他乌目沉静,口吻却是难得一见的笃定,断言道:“虞将军天预之能,远逾太史,仅此一事,便足见其绝非恒人,必可如约而返。”


    话落,已是风偃层霄,寒凝如注。


    荀攸长叹一声,仍未言语。


    九月庚午朔,日有食之。


    ——亦有邙风临世。


    天光骤失,四周陡暗。


    众目失神望日,浑然未觉有飘风起兮,且噎且暴。


    连近在咫尺的曹纯,都只及捕捉至一道残影,跟遑论对此毫不设防、兀自沉浸于朔日之威下的旁人?


    当罡风贯入敌群,敌众却对此一无所觉,只当是兽乱山林、禽惊杨木,才使林叶牂牂,茅草肺肺。


    ——全然未曾料及,有一人如蛟龙入海、鲲鹏抵穹,弃马直驰,立贯核心。


    敌友双方受骤临暗夜所袭,视力被短暂性地大幅削弱,唯虞临与赵云二人除外。


    虞临盖因天赋异禀,而赵云则是听从虞临指示、一早便以兜鍪遮目,早早适应了暗夜。


    即便按照计划,赵云只需守于中途,以防万一,接应虞临一二,他却仍竭力紧随。


    然不过少顷,即不可避免被遥遥甩到了身后。


    直至因冲袭过剧以致力竭,赵云终归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令他悚然而惊的是,他所停驻处,正是中途。


    ——子至竟连这点都已预计到了么?


    赵云浑身汗出如浆,维风微拂,直令他灼躯生寒。


    他双目仍紧盯那道没入人海的疾影不放,任由胸口情绪翻涌,钦佩与羞愧混杂。


    时至今日,他方觉,子至……竟从未有过一刻,在自己面前尽过全力。


    因知晓时间紧迫,目标又受众军护卫,虞临自抵此世后,首回拿出了体能极限的速度。


    纵受盔甲束缚,但那些负重于他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仍举头怔望朔日,或是喟叹,或是生惧,或是细语时,他已悄无声息地踏入袁绍三十丈之遥。


    旌旗嶓嶓,凛雪袭兮。


    ——二十丈。


    虺虺其雷,劲风觱发。


    虞临侵入看似严密、于他眼中却可谓漏洞百出的敌阵。


    ——十五丈。


    虞临步履沉静,如若闲庭信步,从容越过张郃身前。


    张郃隐有所感,然纵使他立即侧过脸来,视野受阻的他只于恍然中感阵风掠过,又似有一声金器相击之锵音。


    适才那是什么?


    张郃狐疑地维持着回身的姿势,莫名紧张,却什么也未能瞧见。


    ——十丈。


    虞临清晰看见,那仍旧毫无防备的目标几乎近在眼前,他一手不疾不徐地探往腰际,无声无息!


    地抽出特为这日挑选的短匕。


    ——五丈。


    锋刃亮雪,曜此残晖。


    那高台上端坐之人,余光忽受那缕转瞬即逝的隐约银光所晃。


    “那是何物?”


    那不过一闪而过,却令袁绍无端心绪不宁,低声询道。


    他缓缓坐直了因朔日而略微前倾的上身,一股莫名袭来的窒息感与恐惧,却若附骨之疽,依旧不去。


    袁绍指尖冰冷微颤,心中满是不解。


    他坐于己阵中心,身侧有数十忠心亲兵拱卫,绝非置身危堂。


    可他……


    他所惧为何?


    旁人并未听见他那声出神低语,唯有沮授对那朔日奇景始终心不在焉,分神数缕于主公身上,才勉强捕捉片语。


    沮授迟疑少顷,最终还是上前一步,轻声问道:“主公可有——”


    “吩咐”二字尚未来得及问出口,利刃已然破风而动。


    袁绍似见一道乌蒙玄纱落下,不等他指尖微动,喉间便已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锐痛。


    ——令闻者无不脊背生寒、譬裂帛的血肉撕裂声,陡然入耳。


    ……那是什么?


    座边众人茫然睁大双目,无不怔忪,不敢相信适才所闻。


    然而紧随其后者,则是铺天盖地的滚热血雾,与疆场之人至为熟悉的浓郁腥气。


    沮授骤叫那突如其来的热血溅了满面,彻底怔住了。


    他的躯体似乎早一步明了那为何物,方寸骤乱,魂魄亦丧。


    眼珠子却如有意志般,缓缓朝旁转动,直至落在了那道本当是主公、此刻却悠然峙立、若隐若现的颀长轮廓上。


    已渐渐适应黑暗的双眸,已能逐渐看清那道朦胧身影究竟在做什么了。


    沮授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因戴覆面、而不见面容的刺客,修长一臂轻甩,将匕沥尽鲜血、利落还入鞘中。


    他莫名清楚地看见了一道繁丽纹路,下映黄金四目。


    ——乃方相式。


    沮授眨眼间,好似又看得更清楚了一点:那金面纹饰,分明仅铭双目……


    若以南垠之金,覆和璞之玉。


    玄夜流光所护,唯隋侯之珠。


    此金面方相式姿容闲雅,一手挽紧散乱长发、下悬一硕圆,仍朝下不住淌血;一足则漫不经心地踏于间或抽搐的带甲尸身之上,上身微微下俯。


    不过端详瞬息,刚刚还那夺命短匕之手伸出,未经摩挲,即于此玄夜中轻易取得想要之物。


    那物小巧精致,没于掌中,却有长影垂落。


    ——正是主君往日片刻不远离身,极爱极重之金印紫绶。


    沮授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如坠无缘之渊。


    不可思议的是,他一方觉得四肢冰凉刺骨,一方偏又因此鬼神莫测之绮,而丝毫动弹不得。


    人头取了,金印拿了。


    虞临心忖,取袁绍人头之事,远比想象中要来得顺遂。


    不过这到底是占了难得一遇的朔日为天时,又有曹操愿意配合为人和,唯缺地利之!


    便。


    且冲阵容易还阵难……虞临不去费神想“早知如此”。


    他专心将金印入怀,再强行将那颗温热人头塞入鞬中,改取更适合格挡的长剑。


    在利落完成这一切、转身离开之前,他短暂地跟身侧无端发怔、谋士打扮的这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愣愣地直视着他,双目却未有焦距,也未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显然彻底失神。


    虞临微微歪头。


    坐席距袁绍如此之近,又是文士打扮的,必是至关重要的谋臣。


    ——那要不要顺手掳走这人?


    迟疑不过是瞬息。


    虞临可惜地想,刚刚在割掉袁绍头时,闹出的动静稍大了些,给他回营的时间想必已然所剩无几了。


    他遂按下此一颇具诱惑力的念头,仍按计划不做任何多余的逗留,果断返身。


    “主公……主公!主公!!”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那道毫无征兆的血雾喷洒而出,另袁绍周边之人具都陷入震悚。


    这怎么会发生?


    这又怎么能发生!


    可即便他们再不愿相信,刚刚还从容地发号施令、受军士顶礼膜拜的大将军,现却成了一具断头尸躯之事,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假的!


    袁谭第一个做出动作。


    “阿父!”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目,猛然扑往阿父的方向,双手颤抖地想去搀扶。


    而在碰触到那血肉模糊的可怖巨创、唯独不见头颅时,他克制不住地浑身一软,发出一声不似人音的凄厉惨叫,撕心裂肺地嘶吼道:“刺客,有刺客杀了阿父!”


    众人如梦初醒。


    郭图迅速反应过来。


    尽管不知主公分明身处己方阵中、却如何在顷刻间丢了性命的,眼下最为紧要之处,却是要在那身形鬼魅莫测的刺客面前,确保其长子袁谭无碍。


    “护好袁青州!”


    郭图飞速算计一番,顾不得去想那拥有鬼神之能的刺客为何只杀袁绍、而放过相距不过数尺的袁谭。


    他全无形象地疾冲上前,忍着本能的恐惧,硬着头皮急身挡在袁谭跟前,口中大喊:“愣着做甚!还不速将此人拿下!”


    然待那同样如坠冰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亲卫如梦初醒,纷纷做出应对,刺客却已潜龙入渊,顷刻间便冲出去十数丈之遥。


    “——为主君复仇!!!”


    从惊慌失措的上峰们口中,后知后觉出方才之难后,军中不乏愿以死效袁氏者,无不暴怒而起,狂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