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作品:《混在三国当武将》 第40章
在侵晨到来之前,虞临已经对散落在城郭外的民居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男多女少,老多壮寡。
土质不差,但绕郭而落的农田大多已然荒废,即便有耕种痕迹,手法也显粗劣粗糙。
除了田人的身体素质普遍偏差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严重缺少农具、相关技术指导以及耕牛。
虞临分析,考虑到地理位置周边的复杂情况,也不能排除有外在势力进行滋扰,打扰田父的正常作业。
这些大多被杂草侵蚀的土地,同少部分被精耕细作过的农田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自是属于豪强大族的。
皆是世道使然。
遭世凶荒,河东一郡丧乱弥久,处处野荒民困。
见机最早的,多已于董卓乱雒阳之时便举家避难;反应稍迟些的,于董卓强逼百姓迁都长安时也还有一条活路;之后便是黑山军与匈奴骑兵乱,西凉军阀逐帝东归的内斗不休……
数遭兵难下,旧土人民可谓死丧略尽,十室九空。
贫羸者因无处可去而被迫留下,即便侥幸免难,也只能散居郭外,奴事富人,朝不保夕。一旦兵祸再起,这些被逼无奈方才聚居田间的矮小民庐,必将首当其冲。
至于四肢健全,或是稍通武艺的青壮,则大多已经识时务地投靠了当地豪门望族,为其部曲,要么彻底沦为贼匪。
虽将命卖给了豪族,却至少得以栖身壁垒高墙之后,暂安片刻。
虞临特意在外参观了一下。
能于此群凶豪起之四战之地屹立不倒,这些富室强族为自保所起的坚壁,的确颇为巍峨坚固。
——比年久失修,破败不堪的县城城墙要可靠多了。
他客观地做出了“关键时刻值得征用”的高度评价。
将里面的佃户人数摸清后,虞临在高大的坞堡外随便逛了一圈,就光明正大地离开了。
侵晨既至,晨光微熹。
同他到过的其他城市相比,闻喜县无疑人流稀疏,等待入城者不过寥寥数人。
出于谨慎起见,虞临没有直接对一脸困倦、装束破旧的卫兵亮明身份,只大大方方地展出了得令君归还、友人们为他筹备的旧名谒。
原本悬于腰间的小巧官印,也被他提前连绶一起,仔细地收进了荀彧赠送的鞶囊中。
“陈国武平,虞临。”
负责查验身份的这名卫兵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地耷拉着眼。
他一边检查被打磨得很是光滑的这枚木谒,一边小声嘀咕着。
既无官职,也无爵位。
陈国虞氏虽未出显官久矣,余泽尚有几分,不至于彻底落入寒门。
一个好端端的世家子,到这满目疮痍的闻喜县做甚?
他好奇地投以目光。
视线弗一落在那被覆了半面的眉目上,便一下凝住了。
虞临的神色始终平静,并随时准备掏钱入城。
却见对方态度如冀州邺城那些守兵般,面上带了些许恭敬的笑:“可!
矣,请入。”
——服务态度倒是不错。
虞临微微颔首,取回名谒,款步入城。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有关新县令的任命,根本还未传开。
上一位正式到任过的闻喜令,还是受乱臣贼子李傕等人控制的傀儡朝廷所任命的。
在任数载,亦只顾交好县中大族,敛尽民脂民膏,并于在关西诸将彻底失势、李傕伏诛前,就机灵地弃城而逃了。
在这之后,便是大将军袁绍私表的“闻喜令”来短暂占据过此城,然也只是进一步搜刮粮银,使强者充军罢了。
直到去岁末,司隶校尉钟繇出任后,闻喜县才名义上落入了曹操控制。
受袁绍所表之闻喜令早已逃之夭夭,如今便是廷府无君、唯靠功曹掾属运作的状况。
很快,虞临便将这座小县城的内部逛完了。
在对城里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后,虞临不慌不忙地步行回到位于了城中心的官署。
毕竟,在同曾任郑县令的杜畿有过交流后,他已然得知作为县令的自己,是不需要特意寻求住所的——他直接就可入住官署。
虞临对此感到非常惊喜。
按杜畿所说,他只需辰时与日昳时分位于官署即可。
但他决计是不可能那么散漫的。
一天时日既可因荒废而枯燥漫长,也能因忙碌而紧迫短促。
住在署衙中,不但节省了他物色住所和通勤所需的时间,更能最大化他的办公时长和召唤部下的效率。
——能将睡觉外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这将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虞临心满意足地想着。
他虽走着神,步履却不疾不徐,转瞬便于被看守大门的仆役们的惊愕注视下,径直长驱直入。
“慢、慢着!汝是……”
待那守门卫兵如梦初醒,震惊地开口询问,不过转瞬功夫,那道人影已然不见了。
虞临已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进入了二堂里侧的签押室。
这间虽终于有人在了,却只是两位身着短衣、懒散箕坐,凭几看着闲书嬉笑的属吏。
虞临不带丝毫温度的视线,晏然掠过两人。
因步履悄无声息,两人并未察觉到他的来到,他就已一言不发地退回了二堂正室,并很快便找到了作为签到本的直簿。
然而直簿被随意摊着,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最顶上的墨字所写的日期,还是远在二年多前的建安三年。
足以见得,这些人甚至连敷衍了事的虚应,都懒得做。
虞临的目光很快从那日期上移开。
他将这薄薄的册子几下翻完,将上面出现过的所有人名清楚记下。
他并未再看那二人,而是神态自若地直入衙门后的长官住所。
三室具是宽敞明亮,只是博古架上空无一物,地上也因缺乏洒扫而落了灰。
——这是他的住所了。
虞临粗略检视一番,不闻乱七八糟的熏香气息,因此还算满意。
他将长弓随意解!
下,又将袖中钱囊取出,具都置于几案上。
经过短暂思索后,他未除佩剑,也不曾褪履,便重归大堂。
众人怔怔目随,屏息静听。
他未尊礼缓步,亦无礼玉和鸣。
然其翩翩玄衣从容扬袂,仍彰曜美无度,如英如玉。
怔怔出神间,便见那修长麒躯从容闲雅,拾级而上,竟是在那廷君之位落了座!
直至这时,仆役们才悚然而惊。
这位晏容粲明、却行事旁若无人的美子都,究竟是何等人物!
“汝为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入此禁地!”
有一着麻色短衣的年长仆从,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发声喝止。
此人面若静山,朝晖半盖。
闻言,虽仅淡淡投来一眼,却是出乎他们意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虞临虞子至,司空掾属,守闻喜令。”
那无意间仿了旁人的声线,此刻尤显低沉。即便渐灼日晖,仍染了几分玫琁隐曜、美玉韬光的冷然。
闻喜令?!
众人如遭霹雳,哑然无声。
他们不曾意识到的是,为对方容仪所震慑的自己,竟从不曾怀疑过对方的说辞。
做完了自我介绍,虞临微微垂眸,稍稍思索片刻。
人未到齐,那就不必急着展示印绶了。
虞临想着,将那直簿上曾出现过的三十二个名字清晰无比地说了出来,旋即道:“今日当值的属吏何在?”
在场之人面面相觑,无不大惊失色。
即便是在这衙署担职最久的那位小吏,也不敢自夸能一口气说全!
这位突如其来上任的虞闻喜,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只等一个时辰。”虞临在短暂的停顿后,抬眼看向众人,冷淡道:“废负逾时者,若给不出合理缘由,日后便都不必来了。”
——即将刮得衙署兵荒马乱的这阵飓风,暂还未传到卫固位于城外的庄园中。
他正同友人范先闲聊。
二人交好河东太守王邑,雄踞河东多时,消息自是非同寻常的灵通。
王邑将被名为杜畿者取缔之事,他们适才知晓。
卫固揽一美妾腰,懒散道:“若我所料不差,曹操甚重关中诸务,必遣腹心至河东,闻喜亦然。”
范先更好妖童,一边由二人服侍着,一边不以为意地询道:“喔?贤弟此言既出,可是已知闻喜令将为何人?”
“暂未可知。”卫固玩笑道:“据闻那荀彧待陈国虞氏子分外看重,留其于府上居住多时,许是他也不一定?”
“陈国虞氏?”
范先若有所思:“其族人非早徙于徐地乎?曹操纵祸亦在彼时,存亡尚未可知也。”
卫固哼笑一声:“许是其嗣子独慧,得以身免。闻其同那广陵陈登交好,恐又是位湖海之士,好以粗豪称。”
“若真如此,”范先不甚在意道:“我倒是盼是虞氏子来。”
越是粗莽,越是名微,便越好应对。
连那大名鼎鼎的颍川钟氏,待他们都慎而!
重之,更何况一早已没落、名声丝毫不显的虞氏子?
卫固放松地笑道:“倒是不必心急,即便真出了一位闻喜令,待其到任,必是一月之后的事了。”
观官渡之势,二军看似焦灼,明眼者皆知曹军处于劣势。
仅前线战事,就足使曹操焦头烂额,何来援定关中的兵力?
当日钟繇轻骑定司隶,使荆道复通,已是占了时机之巧妙,也是得亏关西诸将之愚鲁。
他们可非那西凉武夫,虽无那兵势强盛,却也有部曲数千,绝不是好愚弄的,绝不会叫他有机会故技重施。
派个无名无姓的黄口小儿孤身到任,又能如何?
卫固嗤笑一声。
只要不是个蠢钝无极、无可救药的贪货,便知在官渡决出胜负前,不宜往河东处受炙烤之罪。
要么聪明些推辞了去,要么在上任时竭尽所能地拖延时间……
——直到铃下心急火燎地带来虞闻喜的命令时,喝得半醉的二人都是如此想的。
作者有话要说:
0.鞶(pán)囊:
汉代用绶系印,平时把印纳入腰侧的鞶囊,而将绶垂于腹前:有时也连绶一并放进囊中。《隋书·礼仪志》:“古佩印皆贮悬之,故有囊称,或带于旁。”《晋书·舆服志》:“汉世着鞶囊者,侧在腰间,或谓之旁囊,或谓之绶囊。然则以紫囊盛绶也。或盛或散,各有其时。”在班固的书信中曾提到若干种高级鞶囊,如“虎头金鞶囊”、“虎头绣囊”等。东汉末年的沂南画像石中刻出了它们的形象。但如果把印和绶都塞在囊里,那就难以识别佩带者的身份了。《汉书·朱买臣传》说他拜为会稽太守后,“衣故衣,怀其印绶,步归郡邸。直上计时,会稽吏方相与群饮,不视买臣。买臣入室中,守邸与共食,食且饱,少见其绶,守邸怪之,前引其绶,视其印,‘会稽太守章’也”。群吏于是大惊,挤在中庭拜谒。将印绶显露出来之后,原先被认为免职赋闲、等于一介平民的朱买臣,一下子就变成了威风凛凛的大官。(摘自《华夏衣冠:中国古代服饰文化》作者孙机,上海古籍出版社,p286)
1.汉代官员习惯上住在官署,而不是家里。《历代社会风俗事物考》作者尚秉和,p351-353
三国志里的间接例子在《三国志·魏志十五·刘司马梁张温贾传》关于王思的记载,出自裴注《魏略·苛吏传》,翻译是:“当时有官吏的父亲病重,住在附近的房舍中,官吏亲自向王思禀告请求休假。王思怀疑他说的不是实情,发怒道:‘世上有因思念妻子而谎称母亲生病的人,说的就是你这种情况吧!’于是不批准休假。官吏的父亲第二天就去世了,王思却没有丝毫悔恨之意。他为人刻薄寡恩,大都像这样。”
原文:“思与薛悌、郤嘉,俱从微起,官位略等。三人中,悌差挟儒术,所在名为闲省。嘉与思,事行相似。文帝诏曰:‘薛悌驳吏,王思、郤嘉纯吏也;各赐关内侯,以报其勤。’思为人虽烦碎,而晓练文书,敬贤礼士,倾意形势,亦以是显名。正始中,为大司农。年老目瞑,嗔怒无度;下吏嗷然,不知何据。性少信,时有!
吏父病笃,
近在外舍,
自白求假。思疑其不实,发怒曰:‘世有思妇病母者,岂此谓乎!’遂不与假。吏父明日死,思无恨意。其为刻薄,类如此。
2.办公时间为清晨和傍晚:《说文》:“吏以食甫时听事,申旦政也”(申是下午三至五时)
3.直簿:官员的签到本,不过在东汉时期不确定是否已出现。
“于官员的升迁,服务的时间(劳)和服务的表现(功)同样地受到考虑。至少早在汉代,就已经如此规定了。不过,从哪一个朝代开始,政府使用签到簿让官员签到,则不十分清楚。在元代有一个例子,政府仓库的官员、胥吏和警卫必须在所谓“卵西文历”上签到。明、清时期,在许多机关里,使用类似的签到簿似乎已成常例。在唐代,定期值夜的官员要在“直簿”上签到,这种直簿大概在较早时期已经存在。有时候值夜只不过是虚应故事,譬如在北宋时期,四馆的官员常常冒称肚子痛来躲避值夜。摘自《东汉的豪族》作者杨联陞,商务印书馆出版,p85
4.官署的布局:
一个地方衙门,就像皇帝的宫殿,在前面有大门和庭院,两侧有警卫和属僚用的小户间,大堂相当于皇帝的正殿,主要用来执行仪式和其他正式的事情。二堂相当于皇帝的其他殿堂(特别是后殿),主要用来完成每日的职务。在一个小衙门里,二堂或二堂的部分常被指定为签押房。这个私人的办公室或事务室,官员可以用来阅览公文,也可以和他的亲信幕僚商谈,无论是在上午例常的办公时间,或者在下午、晚上其他随意的工作时刻。皇帝也会为了同样的目的,指定一个内殿或事务室,虽然不称为签押房。衙门后面的部分,用作长官家庭的住所,相当于皇帝后妃的后官。摘自《东汉的豪族》作者杨联陞,商务印书馆出版,p84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