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四面高大的黑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硬。


    蕾娜将手中的尖锐物砸向遮挡她看向外界的视野时刻，面前的高墙即便化作了拼图，四散在各处角落。


    “……”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片刻，眯着眼适应着面前乍亮起的白光，随即继续向前走。


    面前的空间无比宽敞，这些白光将周遭的一切都包裹了起来。


    蕾娜抬手挡着这些光线，边朝前走边往旁边望。


    摆放在长廊旁边的装饰物品也被这道白光照得发亮。


    若是眯起眼仔细看，只能看到一点儿轮廓。


    她的步伐没有多停留，这刺白的空间并不算大，远远看去，再走个几分钟就能站定到那合上的门前。


    —


    浅色的门扉树立在她的面前。


    蕾娜轻轻吸了一口气，垂眼伸出手，看着指尖搭在门把手上。


    银白色的门把手映出了自己模糊的身影。


    好了，现在打开这扇门，就能见到这幻境的主人——维萨利斯了吧。


    这似能不会受到时间磨砺、能量耗尽的吸血鬼。


    尽管蕾娜对维萨利斯没有见过面，在打开这扇门之前，也从未有交流过。


    但她就是自心底产生出了对“维萨利斯”这个人的印象。


    “……”


    房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了。


    没有锁。


    刺白的光线和门扉后边的暗黑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但由于蕾娜方才在那间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待了太久，现在见到这门扉之后的黑暗，也能瞬时就适应下来。


    她站在门扉外打量了下里边的情景，即便静悄悄地走了进去。


    —


    细细密密的阴影在蕾娜踏入之时，缓缓地覆盖在了她的头顶、肩膀，垂落的裙摆、衣服袖口地折痕上。


    复古的装饰。


    蕾娜站在门内，并没有直接在房间里四处乱逛，而是稍作停留。


    而身后的门像是能感应到她心中此时还对这间房间的不安，并没有直接将自己关上。而是等到蕾娜稍微平复了心情，放松下来开始打量这间偏暗光线的房间了，才轻轻地将自己合上。


    “咔嚓”。


    轻响过，蕾娜收回打量房间的视线，静静地在房间内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人出现，即便将身后遮盖住窗户的窗帘往旁边拉开。


    譬如方才在那密闭房间里所见到的事物。


    这个房间内的运行原理或许和方才那间房间一模一样，先是让光线照亮这间房间，才会映照出本该存在于这个房间内的事物。


    虽然蕾娜觉得自己所想的都是建立于“信任自己”之上的推测。


    而那维萨利斯到底会不会出现，以及这个房间内到底存不存在维萨利斯，这些推论都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证明。


    但此时此刻，在这个无人指引的幻境里，找到离开幻境的最优解方法就是信任自己了。


    蕾娜压抑下因紧张而疯狂跳动地心脏，将面前遮盖住窗户的厚重繁复深色花纹窗帘往两旁拉了开来。


    瞳孔再度见了光。


    而在见到光亮的那一刻，她直觉自己的耳朵失了聪，全身的感官都被剥离出去，视野里，只剩下如同电影放映般的画面，在自己的面前一帧帧闪过。


    “……”


    黑白交替的画面里，那如旧时代电影播放画面出现的闪烁黑线缓缓勾勒出了一名少年的身影。


    那少年的五官掩盖在亮白的光里。


    蕾娜睁眼看着面前的少年，看着他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上下唇一张一合，蕾娜没有读口型的技能，却也能不自主的分析出了那简短的三个字。


    “你来了。”


    他确实在等待着她。


    在这个幻境里，不知花上了多少年的时间，静静等待着她的到来。


    视野内的一切都如同默片般缓缓地播放，蕾娜想说些什么，却直觉自己失了声，只能站在原地，静默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缓缓地朝她走过来，向她伸出手。


    拥有着斑驳痕迹地画面让蕾娜产生出了一种自己正在看电影的感觉。


    维萨利斯是电影里的人物，而她是途经百千万年后，偶然路过这儿，因好奇探究而在此地探究的看客。


    剧幕里的人像外界路过的看客伸手，本质上是一种邀请。


    一种信任看客能力的邀请，又或是……看客本身就是这剧幕里的一员。


    蕾娜看着少年对着她勾起了唇，扬出了笑意。


    对方的神情被掩盖在阴影之下，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少年的心情。


    就似能与这名未曾见过面的少年产生出共情一般。


    ——


    四周寂静，有鸟鸣的声音从窗户外隐隐约约地传来。


    感觉到有暖暖的光线透过窗户温柔地照射在她的面庞之上，蕾娜舒展开蹙起的眉，搭在书本上的指尖微微动了动。


    发丝掠过了脸颊，带起细微的痒意。


    合上的窗户密不透风，空气里散着阳光的味道。


    “真是晴朗的天气。”


    陌生的声音从蕾娜的头顶上传来，这句带着感叹天气的话音里，却未掺杂着任何的情绪。


    “这位小姐，要在桌子上休憩到何时？”


    “……”


    远远地，感觉有人在透过重重交叠的梦境来唤醒她。


    蕾娜沉浮在虚无的意识微微翘起了一个边角，她从那意识的深水里打捞起了虚无缥缈的意识，透过水雾，向着头顶上的光线努力游去。


    穿透过那如汪洋一般的天，耳边隐约响起了潮水向四处褪去的声响。


    她睁开眼，倏忽就和身旁站着的少年他那漆黑色的瞳仁对上了视线。


    恍惚中，蕾娜听到了少年细微地叹息。


    “你终于醒了。”


    少年保持着方才在那密闭房间里所出现的样貌，站在距离桌椅的不远处，半倚在书架前。


    逆着阳光回看，蕾娜下意识蹙了下眉，适应这对她来说有些敞亮的光线后，她才直起身子，回道：


    “你是……”


    维萨利斯。


    她并没有推算错。


    蕾娜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息。


    “这是你的幻境，你是提前知晓了我会来到这里吗？”


    维萨利斯平淡地看着她，眼底里的情绪让人不易看透。


    “和你心中所想的那样，不过是必将发生的事情。”


    如果今日不是她来，也将会是另外一个为了人类诅咒奔波的人前来调查，然后被那黑洞卷入幻境中，看到如她方才所看到的一切。


    蕾娜抿了抿唇，随即询问出心中一直抱有的问题：“所以，如你所见，我已经做出了我心中的选择……那么，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刚才打破那密闭房间的墙壁后，她手中的记录本也跟着那碎成拼图的房间一并消逝了。


    但她在思考时所在废纸上写下的记录却未消失。


    那张纸完好无损地跟着她穿过了长廊，然后来到了这间古典的书房。


    此时此刻，那张纸还在她手下压着。


    蕾娜下意识瞥了眼放在桌面上的纸张，上边留下的黑色字体，无不印证着自己经历的那些幻境，都是真实的。


    维萨利斯从蕾娜清醒之后，就一直在观察着她，此时也没有错过蕾娜任何神情变化。


    “你的想法无错，我确实同艾瑟希有所关联。”


    他肯定了蕾娜心中一直冒问号的问题，又淡淡开了口。


    “幻境的出口就在窗户那里，你只要打开窗户就可以走了。”


    ？


    蕾娜回过头，看了眼透着明朗光线的窗户。


    浓密的绿藤反射出了阳光明媚的光，鸟鸣声不绝，自她醒来之后就不知疲倦地鸣叫着。


    这一路走来，蕾娜目的就是为了在幻境里拿到线索，然后从幻境里出去。


    刚刚被关在密闭逼仄人的房间里，心中想要逃脱幻境的想法掩盖过了继续找线索的想法。


    但现在既然知晓幻境的出口在哪里，蕾娜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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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急着出去了。


    她缓缓放松下神经，再次回过头，稍微抬手对着维萨利斯示意了一下。


    “那么，在我离开这个幻境之前，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维萨利斯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对他来说，好似蕾娜做出什么举动、问出什么话都不会超乎他的意料。


    蕾娜紧紧盯着维萨利斯的神情，想试图透过他漆黑的瞳仁看清楚什么。


    房间内沉默了几秒，维萨利斯垂下眼，微微颔首了下，算是默许了蕾娜的提议。


    头次能和幻境里的人交流——不，倒可以说是可以和幻境里的主人询问沟通，说不高兴、不兴奋是假的。


    蕾娜掩下彭彭乱跳的心脏，随即开了口。


    “那名少女所写的记录本……在我所在的世界里还有残页吗？”


    这个时代距离她所在的时代到底相隔了多少年，蕾娜不清楚，但必然有千万年时间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自然多的数不清。


    蕾娜想知晓这本记录本在她所在的是代里还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又会出现在哪里。


    维萨利斯神色没有变化，像是将这个问题回答了无数遍一般，很平常地回答：


    “不存在了。”


    “诶？”


    不存在了？那艾瑟希拜托初代纯血血脉完成的事情，没有按照计划完成下去，在中途出了什么差错吗？


    维萨利斯看出了蕾娜心中的想法，继续开口道：


    “字面上的意思，她离世太久，和她相关的事情都已经融合成了她的一部分，变成了她的记忆。”


    “……”


    记忆。


    蕾娜想起了她刚刚经历的三个幻境里前两个幻境。


    “我刚才所经历的前两个幻境就是她记录本、不，她记忆里的事情吗？”


    维萨利斯没有回答，但蕾娜已经读懂了他未表明的意思。


    确实如此。


    既然和初代纯血血脉相关的事情都变化成了幻境，那么在她所在的时代里，是不是可以通过幻境来找到初代纯血血脉所遗留下来的内容？


    维萨利斯轻轻叹息。


    “你的时间不多了，你所在的时代……”


    他凝视了蕾娜片刻，像是打量着什么，话语顿了几秒才继续道：


    “若是直接去找，会花上不少功夫，不过，比起从她那边入手，你还有其他更便捷的选择。”


    蕾娜眨了下眼。


    她理解维萨利斯的话，他的言中之意就是，她可以通过“创世神”和“始祖”这两条路来下手调查她所想知道的事情。


    “对你而言，创世神和始祖的时间已经太过久远。”


    “但或许你下意识无视了，初代纯血血脉所存在的时代，是和创世神与始祖并存的。”


    “！”


    蕾娜脑袋宕机了一下，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但她会下意识给她的这个想法找补，认为在初代纯血血脉出现之前，创世神和始祖还一起相伴了一段时间。


    毕竟在之前的其他幻境里，她都没有见到初代纯血血脉，而创世神和始祖的聊天内容里，也没有出现初代纯血血脉。


    这让蕾娜下意识觉得初代纯血血脉还没有出现在创世神和始祖单独聊天的时代里。


    没想到是她想多了。


    初代纯血血脉出现的时间并不在创世神和始祖单独聊天之后，他们是一并出现的。


    “按照你这说的话，创世神岂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大陆有什么问题，然后就创造出了初代纯血血脉这个时间锚点？”


    维萨利斯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按你这么想也可以。”


    蕾娜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察觉到方才的问话里有点逻辑漏洞，本欲询问的话在嗓子里拐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不对吧，那既然创世神有解决大陆问题的念头，还创造了个独特的血脉作为时间锚点，以便于在大陆发生灾难时进行时间回溯……”


    “那为何她还要亲自布下对于人类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