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娜猛地抬起手，按住了自己有些发疼的额角。


    她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艾瑟希创世神当时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她有留下什么关于纯血血脉的正确使用方法吗？


    想到此时此刻自己还有余力来吐糟，蕾娜有些心累地笑了下。


    至少她在面对这些繁重的事情前，还是能抱有乐观心情的。


    可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来的这句话，也不是不无到底。


    谁又能肯定的告诉她，她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真的是这个大陆第一次所经历的呢？


    而不是千百个轮回之后所造成的。


    不过话题扯远了。


    蕾娜垂下眼，拿着笔在“维萨利斯”这个名字上圈了个圈。


    除去和创世神有关联的初代纯血血脉，这个自初代纯血血脉出生起，就和纯血血脉形影不离的吸血鬼。


    并且在那个时代里，能不同于其他吸血鬼的、来历不明、底细不明的吸血鬼，怎么看都在一些目前尚未明晰的线里，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根据她所见到的来看，初代纯血血脉是不用到教堂，只需要抬起一只手轻轻捂住耳朵一边就能直接和艾瑟希创世神沟通的。


    因此，她应当是有和创世神提及过这个名字叫“维萨利斯”的少年。


    若是维萨利斯有着可以混淆其他人认知的能力，那面对这个大陆的创世神艾瑟希，难道他混淆认知的能力也适用吗？


    毕竟从少女震惊于他身份的反应来看不似是作假，那么换个方向来推。


    便是少女再和创世神偶然提及、或是因为什么事情提及到维萨利斯的时候，创世神并没有对这出现在纯血血脉的吸血鬼有多少防范。


    纯血血脉是艾瑟希创世神为大陆亲手布置下的时间锚点，那么纯血血脉对于艾瑟希来说，应当是非同一般的。


    但能允许这吸血鬼出现在纯血血脉的身旁，只会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维萨利斯手眼通天，他的能力不禁瞒过了众人，并且瞒过了这个大陆的创世神。


    第二种即便是，创世神默认许可维萨利斯出现在纯血血脉的身旁。


    但无论是哪种，维萨利斯背后所抱有的目的，都和纯血血脉息息相关，换句话来说，是和创世神息息相关。


    毕竟除去初代纯血血脉和国王，王后，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不会有第三者知晓纯血血脉背后的能力是什么。


    从方才的记录来看，不管纯血血脉的父母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女儿能和创世神说话，蕾娜能肯定的是，维萨利斯一定是知晓她能和创世神说话的。


    并且，纯血血脉对维萨利斯并没有什么防范，还将创世神交代给她的那些事情都告知给了维萨利斯。


    “……”


    这样看的话，第一种的可能性就可以排除了。


    毕竟，如果维萨利斯能瞒住创世神的话，那对创世神来说，维萨利斯就是一个摸不清底的吸血鬼。


    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吸血鬼，创世神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吸血鬼在她亲手制作的时间锚点旁边晃悠吗。


    并且还默认让纯血血脉将她所嘱咐的事情告知与维萨利斯。


    蕾娜微微叹了口气，紧绷的思绪稍微缓解了片刻。


    那么，经过这一番推论看下来的话，只有第二种可能了。


    创世神默许维萨利斯出现在纯血血脉的身旁。


    原因不为其他，就因创世神知道并且清楚维萨利斯的来历，并且允许维萨利斯知晓她所要布置下去的事情。


    这么来看的话，说不定维萨利斯和创世神之间也有一条沟通的线。


    只不过她所看到的这几个幻境都是从少女的视角出发，因此她并不知道在创世神和维萨利斯那边，他们又在私下里沟通了什么。


    羽毛笔若有所思地在维萨利斯这个名字上点了一下，蕾娜觉得，说不定维萨利斯会出现在初代纯血血脉少女的身旁。


    就是因为艾瑟希创世神担心单凭初代纯血血脉一个人并不能将她所嘱托的事情所搞定。


    需要有人来辅助。


    而辅助的这个人，即便是维萨利斯。


    蕾娜将脑海里的思绪全部整理在了面前的废纸上，即便将手中的羽毛笔放回到了方才翻找出来的位置上。


    现在对于初代纯血血脉和维萨利斯的事情差不多已经明了，那么接下来，既然想要从这个幻境走出去的话。


    或许就不只有要在这个房间内得出结论了。


    她还需要找到这个幻境的主人，直面他，获取到肯定。


    是这样吧？


    蕾娜抬起头，看向依旧沉默守在她四侧的漆黑墙壁。


    初到这间房间的时候，她对这个房间还有些恐惧，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这个房间内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等待着她。


    但现在，她已经明了，并且清楚这个房间的来历了。


    “……”


    蕾娜从桌面上站起身，把手中推理出珍贵线索的纸页夹到了记录本里。


    ——很出乎意料的，这个动作就像是她曾经有做过一样，再度做的时候，有种寻不到源头的熟稔感。


    蕾娜往墙壁走的动作稍稍迟疑，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记录本，又再度抬起了头。


    面前这些阻挡在她面前，阻拦她去调查人类诅咒成因的线索已经开始有所松动了。


    再继续深入调查下去，展现在她面前的即将是一条宽敞的道路。


    直到那时候——


    她就可以卸下这负担了。


    这从天而降的、要担当起上千万条人命的负担。


    蕾娜站在漆黑不见边际的墙壁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她预想没错的话，那么这个幻境的主人，就会在这面墙之后等待着她。


    毕竟，这个幻境必须是密闭的，是无人知晓的，也是能隐瞒过众人的。


    既然要将这个初衷延续到底，她就需要回归到这个幻境里所需要的人物身上。


    千百万年前，知晓这个秘密的是初代纯血血脉和维萨利斯。


    现在，这个秘密知晓的人已经少了一个，那么她身为外人，是不可能走出这个幻境的。


    因为要隐瞒过除知晓秘密以外的所有人。


    所以她需要成为初代纯血血脉，因此，她此时就要用着现代的纯血血脉和维萨利斯进行一个跨世纪的交谈。


    无论交谈所得到的结果是什么，这个规则里的锁终究是可以打开了。


    蕾娜这般想着，即便拿起因方才记忆波动而产生出来的尖锐硬物，狠狠地向面前的墙壁凿去。


    —


    宫廷图书馆


    弥牧这些天都在调查有关于吸血鬼与人类之间如何能转换的报告。


    不过有关这一部分的内容在几个世纪前，就被猎血部的人存储到了他们的资料室里。


    因此，在宫廷图书馆里所能找到的资料几乎是寥寥无几。


    弥牧翻阅面前书柜的指尖一顿，随即脑海里又忽得浮现出了斯坎赛那张吊儿郎当的面孔。


    这吸血鬼在两个种族的领域里，都充当着不可或缺的间谍身份。


    能当到两方人都不舍得下手杀死的间谍这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他伸手将面前的一卷卷宗从书柜上抽取了下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窗外的阳光正甚，弥牧细碎的发挡在他的眼前，在他白皙的面庞上落下了细密的阴影。


    自从在代卡区那日和斯坎赛打了个匆匆的照面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再沟通过了。


    不过由于因为人类诅咒不断扩大的缘故，他们即便不互相交流信息，此时此刻也能知晓对方正在为什么事情而做什么准备。


    想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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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教堂是一如既往的祈祷日，宫廷图书馆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去教堂那儿为他们心爱的艾瑟希女神祈祷，向他们的信仰诉说自己的苦难。


    那么在这个时候，属于他需要处理人际关系的时刻就要来了。


    —


    将手中的卷宗放到了旁边阅读的桌子上，弥牧刚拉开椅子坐下，本被阳光所照耀的书桌就被一道阴影遮挡了半边。


    “你来了。”


    弥牧抬起头，望向拥有着蓝色海洋般眼眸的男人。


    斯坎赛笑了起来，瞥了眼他手中的卷宗，意有所指道：


    “你找到了？”


    弥牧没有回答，而是先将面前的吸血鬼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确定面前的人并非是其他人所代替后，弥牧才“嗯”了一声，用以做回应。


    “哎呀，才十几天不见，不要对我这么生疏嘛。”


    斯坎赛本来打算坐到弥牧的面前，但是因为弥牧不着痕迹打量的这个动作——并不是弥牧的不着痕迹明显，而是斯坎赛察觉到了他微妙停顿的那半秒。


    所以他临时改变了择座目的，将已经拉开一半的椅子又挪了回去，走到了弥牧的身旁，拉开了离弥牧最近的椅子，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将自己的左手搭在了弥牧的身上。


    “没关系，虽然我们有一阵子没见了，但是我们彼此知根知底，心连着——”


    斯坎赛话还没说完，弥牧即便抬起手，一副受不了他的样子，用卷宗的其中一页挡在了斯坎赛和他说话吐息之间，画三八线一般的开了口。


    “我不是同性恋，不要对我说诸如此类冒犯的话。”


    “……”


    斯坎赛被散着油墨味的卷宗挡住了口鼻，人也不恼，只不过本笑眯眯的视线里冷了几分，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罢了，和你打趣还真是没意思啊，一点儿乐子都不能见到。”


    图书馆安静须臾，斯坎赛又开了口：


    “基于你查这份报告的初衷，我也去教会确认了一下，结果不出意料。”


    “那个在教堂里的纯血血脉，确实是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弥牧对真假纯血血脉的反转并没有多少惊讶，他很早就在心中有了一个答案，只不过缺少一个确认的机会。


    眼下斯坎赛自然已经通过一些手段获得了这个机会，并且确认了教堂里的公主并非是真公主。


    而蕾娜才是那真公主、真纯血血脉后，也就认同了斯坎赛所得出的结论，将手中的卷宗推到了斯坎赛的面前。


    “这份资料应当可以和蕾娜莱拉手中的那份资料搭配使用。”


    斯坎赛挑了挑眉，嘴中说着“你就这么确定蕾娜是纯血血脉了？”，一面毫不客气地接过了弥牧手中的卷宗，垂首扫了几眼。


    手中的资料上边所印的英文全是古文字，若不是斯坎赛在先前找资料的时候学了点儿，现在看过去必然会产生一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这份卷宗的内容并不算多，但里边的用句措辞很精简，几乎是少了一句都不能顺利让这份卷宗发挥到它本该拥有价值的程度。


    因此斯坎赛超乎寻常地将眼前的卷宗阅读了个遍，才欧放回到桌面上。


    “确认她是否是纯血血脉并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我们只是需要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来担当这份沉重的职责而已。”


    “而蕾娜莱拉很适合当这号人，并且，她身上确实有这个资质。”


    弥牧等待斯坎赛阅览完面前的卷宗后，才淡淡地开口接了话。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斯坎赛转过头，看向沐浴在阳光下，几乎白到发光的男子。


    弥牧视线微微动了动，偏过头看向了他，垂散下来的发丝渡起了金色的亮光。


    “找一个时间，将蕾娜莱拉小姐带来。”


    “我已经取得皇族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