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仿佛永无止境。但对于沈初墨来说，不过眨眼之间。


    关切温软的女声传来，令他前进的步伐顿了顿，


    “初墨，此处是一座寺庙，往日香火旺盛，我不清楚这种力量是否对你造成……总之，小心。”


    “还有，我猜，污染源的关键词应该是‘人的欲望’，比如钱、权、色之类的。嗯，因为求佛的人嘛，求得无非这几种。”


    杜茗星假意分析。


    她看过剧本，知道考验内容，尽管对沈初墨的能力有信心，但担忧还是占了上风，毕竟寺庙化作的污染源，万一正好属性克制怎么办？


    剧情中，女主的考验自然是“色”，毕竟作者是为了这点醋包的饺子。女主在引诱下偷吃贡品，而贡品正是那枚禁果，之后就是读书人喜闻乐见的发展。


    可沈初墨对这些，似乎都不是很感兴趣。他的挑战，杜茗星真想象不出。


    至少不会是钱、权，还有……色。


    她的眼前，突兀地出现一枚禁果。


    “……？”


    准确来说，是沈初墨面前。


    一棵生于台阶边缘的树，在道路尽头，横出着黑色的枝桠，将唯一一颗饱满多汁的果实递出，如同恶毒后妈扮成形容枯槁的老妇，双手奉上那枚涂满毒液的苹果；又像是慈悲的僧侣，将仅有的水杯递给将要渴死的行人。


    谁会中这么明显的陷阱？杜茗星嗤之以鼻。


    正当她这么想，下一秒，一只颀长的手伸出，刚置于禁果之下，它就自动坠下，稳稳当当落到掌心。


    杜茗星嗅到某种甜腻的味道，下意识望向禁果，吞了口唾沫，浑身飘飘然的，脚底像是陷入棉花糖，脑中有一瞬的恍惚。回过神时，脑中警铃大作。


    “初墨，小心这枚禁果。”


    禁果沉甸甸地，外皮是诱人采撷的红，带了点霞光似的渐变。


    雾气散开，台阶尽头，赫然出现座落败的寺庙。香火的味道却越发弥漫，有些呛鼻。沈初墨径直向前，进入寺庙。


    寺庙分明空无一人，内部却是香烟袅袅、钟声沉闷，空荡殿内传出诵念不断的经文。


    仿佛那香火鼎盛的寺庙，正身处另一个时空。


    沈初墨右脚迈入殿内。佛像眼帘半阖，眸光悲悯垂怜众生，对造访者的逾矩无半分情绪。


    识海中的杜茗星沉浸于这份庄严，双手合十：“拜一拜吧。”


    “对了，还有香火钱……”


    杜茗星现身，打算进入沈初墨领域，找点零钱，却见他双眸聚焦于佛像面部，细看之下，却又无神发呆，似正与其用神念对峙。


    她怕扰了沈初墨运功，忙闭上嘴，静观其变。


    梵音在沈初墨耳边吟诵，像是要驱散他这只魔。沈初墨微微蹙眉，只觉聒噪。


    这以寺庙为载体的污染源，不过如此，装神弄鬼唬唬人，无趣的很。


    见识过这污染源整不出什么花头之后，沈初墨彻底失去兴趣，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问今天天气情况，


    “告诉我龙涎香在哪儿，我放过你。”


    佛道：“执迷的魔啊，吾早将答案双手奉上，经过试练，方可取得。”


    “佛普渡众生，无一例外。”


    语毕，佛像闭合双目，任凭沈初墨呼唤，再无回音。


    沈初墨耐心耗尽，正准备血洗寺庙，撬开它的嘴，地上忽然滚落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他随手塞在上衣口袋的禁果。


    他张了张嘴，沉吟片刻，问一旁等待的杜茗星：“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只有你立在原地，”她回忆了下，指向那尊闭目神像，“还看到，它眼睛闭上了，是你把他打败的意思吗？没受伤吧？”


    沈初墨点头，捡起禁果，冷冷端详这枚鲜红的果实，嗤之以鼻。


    双手奉上？经过试炼？


    只要吃了禁果，就能得到答案？


    沈初墨只笑那污染源无知，把凡人的供奉信以为真，把自己当作全能的神，真以为靠这枚果子就能对付他。


    无论里头是它投入的毒，还是禁果本身带来的欲，或是混杂了世间任何元素，对他都不会起作用。


    他早已百毒不侵。


    能伤他的，恐怕只有……


    他紧了紧手中那枚禁果，没有犹豫，一口咬下。


    咬下的瞬间，他察觉不对。


    ——这根本不是禁果，也不是任何一种果实，而是一点小小的障眼法，而它的果核，正是他们寻觅的龙涎香。


    难怪污染源说早已将答案双手奉上，只是……何必多此一举，故弄玄虚？


    他若是耐心差点，没向它发问，而是直接掀了这破庙呢？


    沈初墨摇头，索性又咬了几口，等到果核露出，就能将其还原为龙涎香。


    “别吃！”杜茗星急忙拉住了沈初墨，“你清醒一点，这是禁果啊！吃了会……”


    她扑上前，一把抢过禁果，见表皮上残留着牙印和新鲜果肉，一时语塞。


    供桌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新鲜供果，堆成小小的三角塔状，塔端果真少了一只，像是缺了一角。


    沈初墨跟女主吃的贡果，是一样的……


    杜茗星心乱如麻，大脑飞速运转，却还是乱成浆糊。她本以为沈初墨魔抗足够，再加上有她的提醒，没料到这样也会被蛊惑，误食禁果。


    沈初墨的手搭上果实，触到她纤细指尖，正因不安微微颤抖着。他刚想解释，杜茗星忽然松了手，禁果砸到地上，滚到他脚边。


    但是他无暇顾及。


    那双纤手已经覆上他的额，娇躯踮脚微倾，杏眸水光潋滟，有不加掩饰的关切，


    “难受吗？”


    “……”


    他心脏略微收缩，很难形容自己是否难受。


    那只手移到脸颊，而另一只手的手背也贴过来，用稍凉的温度给他降温，她的嗓音急切中带了点不知所措，


    “糟糕，体温已经开始上升了……啊，脸也红了……”


    她的话犹如石子投入湖泊，沈初墨的心乱了一瞬。听到她嘟嘟囔囔着什么“涩涩试炼太过分了”、“这醋怎么还是来了”之类的话，他终于察觉到那尊佛的真意。


    瞥向佛像，它只是阖着双眸，殿顶不知哪来的帆布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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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好盖住了它双耳，一副闭目合耳，不为外界所扰的模样。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难怪说“经过试炼，方可取得”，这试炼竟是这般……它知道寻常试炼奈何不了，才用这种方式……


    试炼他的心，以及，她的。


    只要沈初墨开口，解释一句，试炼便立即结束，他们便可带着龙涎香，顺利离开。


    这有什么值得犹豫？


    杜茗星咬着唇，双手抚着沈初墨的脸颊，正头脑风暴，思考着对方能接受的方案时，就感到一阵湿热的风拂过耳边，带着男人沙哑的嗓音，


    “……难受。”


    说完，他蹙着眉，有些羞耻地抿了抿唇，耳朵通红。


    杜茗星一惊。


    连强大如最终反派、断了臂也不喊疼的他都说难受，脸上还烫成这样，连耳朵都充血了，想必药劲极其猛烈，可能已经忍耐到极限。


    杜茗星被沈初墨的眼神烫了下，垂下脑袋，满脑子都是他深邃暗色的眼眸。


    问题是……沈初墨真的能接受她吗？


    她心脏噗通乱跳，胡思乱想起来。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要了沈初墨，用这具不怕痛的心魔身体，爽是爽了，问题是他米青虫下脑后，会不会后悔？


    她实在不想，让对方抱着要对她负责的心态，不得不接纳她。


    迟疑之际，沈初墨高大修长的身躯缓缓下沉，似乎有些脱力，他将头搁在她肩上，一言不发，又有些示弱求助的意味在。


    果然是热得脑子不清醒了。


    杜茗星又怜又爱，双手环住他的身体，他身体僵了下，她连忙拍背安抚，哄小孩子那样，柔声细语，


    “不用担心，有我呢……我不会丢下你的……”


    她想到女主酣战三天三夜的桥段，索性扶着沈初墨坐到供桌前的软垫，红着脸不敢看他，声音因羞耻越来越轻，越来越抖。


    “假如它效果太强，你不用顾忌的……”她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属于沈初墨的娃娃，尽量用不那么暴露自己心意的语气继续说，“我真的不痛，你等我恢复下，继续使用就好。”


    殿门自动合上，窗户落下，为殿内两人送去恰到好处的昏暗。


    “星星，”沈初墨终于又叫出她的小名，语气嘶哑又含糊，“很抱歉。”


    食物中毒有什么好道歉的？


    杜茗星莞尔，终于第一次有勇气，靠上他的肩，像她曾幻想得那样。温暖、宽阔，枕着睡觉应该很合适。


    她摸向沈初墨的衣服，手往下一滑，恰巧钻进口袋，碰到几粒糖。


    杜茗星掏出，拆粒糖扔进嘴中，想起来反驳：“哪里酸了？明明很甜。不信的话，你也尝尝。”


    她撑起身体，凑近沈初墨的脸，他伸出手，像是准备接糖，对接下来的发展毫无意识。


    她贴上他浅色的唇，他的眼神空白了一瞬，随即施力扣住她的后脑，唇齿交融。


    杜茗星耳膜震得嗡嗡作响，舌尖一卷，将糖果递出，分享它的甜蜜。


    沈初墨卷走糖果，又寻遍每寸它曾经待过的温室，确保那点甜不会遗漏在任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