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善抬起头，凝望着身前巨大的黑树，只是不到两杯茶功夫，它就已经高得她完全望不到顶了。


    不像树了，只是一段浓重的黑色恢宏地横亘在她面前。


    地狱之门。柯善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身下，无数光芒构成的金色河流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向黑树根部，并且速度明显比她先前注意到的快上许多。


    她微微睁大眼睛，咽了下口水，转而看着恩狄无辜道：“呃，我还是不懂你说什么。”


    如果直接告诉她怎么做，她们就可以商量，柯善不会逃避。


    但女人只是稍稍一顿，又立即轻快地笑道：“没关系，我收回刚刚的话，你是自由的。”


    “不，直接说吧，不用打哑迷了。”她看了眼在树后已经露出大半个身体的火龙，这小子好像生气了，表情堪称虎视眈眈。


    算了，待会儿再哄吧，柯善相信他会和她站在一边的。


    这样想着，整个空间忽然剧烈摇晃了起来，茶杯里溅出的液体一下洒到柯善的裤腿上。


    她坐在草坪上，也被晃的东倒西歪，陶瓷茶具不停颤动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一道轰然的爆炸声伴随着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倒转的摇晃同时发生，茶壶上的盖子一下飞离壶身，骨碌碌滚到了远处。


    柯善捂住耳朵，一颗心脏都被这动静闹得怦怦直跳，好在震动逐渐平静。


    恩狄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从草坪上站起身：“他们正在用空间魔法搜寻并打开此地的异空间，你们最好快点离开。”


    “那你呢？”柯善下意识问。


    “不用在意我。”她拔出自己的剑，在空中随意划开一道泛着冷光的空间裂缝，对柯善说明：“从这里出去就是星摩神树的背面，找到神树右边的一片尖石阵，巨形尖石下面有黑色的枯木林，林中有一个破旧的祭坛，上面留有可以将你们传送到地面的魔法阵。”


    话音刚落，震动又开始发生。不过不如刚刚的剧烈，并且震动源头明显位于空间内部——


    柯善再次抬起眼睛，黑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粗，空间内无端刮起一条条冷风。


    裸露在外肆意生长的树根逼得柯善连连后退了几步，最后像几条狰狞的黑蛇停在脚边。


    看来这棵树先是往上长，然后再横着长，挺奇特的。


    她把目光投注到另一边的树后，对正在盯着她看的火龙招了招手：“安德烈，快过来。”


    不喊不要紧，她这一喊，安德烈反而缩了回去。


    柯善只好跑过去，看到他四肢弯曲地趴了下来，粗壮有力的脖子贴着地面，两边翅膀像淋湿的枫叶，耷拉在身侧，眼皮盖住大半的眼睛，一副困倦没什么精神头的样子。


    “我们得离开这，有话出去再说。”柯善绕到他身后，推了推他坚硬温热的后背，试图骑上去。但安德烈全然不配合，起到一半的时候又躺了，连带柯善差点摔倒。


    “你怎么了，先别闹脾气好不好？”她上前搂住他的脖子，手指在他的额头上徐徐画圈。


    大概是她的安抚真起了作用，大概是安德烈愿意反过来敷衍她，他终于肯站起来了，用嘴咬住她的衣领，将她有些粗暴地甩到自己背上。


    看到柯善骑着龙从树后出来，恩狄补充道：“还有，上去之后最好抓紧离开水晶之森。”


    大概是分别的心情导致，柯善心中一时充满了对她的感激之情，热烈地说了好几句谢谢，甚至还说要请她吃饭。


    一人一龙从这个空间离开后，女人又朝树外走了几步，嘴角流出一丝淡金色的液体。


    她再也压制不住亡灵之树的生长，撤开所有施加在周围的限制后，黑树迅速抽卷空间内的生源之力，膨胀的黑雾迅速将她吞没。


    —


    从神树空间离开后，柯善他们便来到一个灰蒙蒙的巨大山谷上方，环视了一圈，四周尽是些光秃秃的悬崖峭壁，和之前美丽的森林有着天壤之别。从上往下俯瞰，神树前和神树后界限分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们出来的位置很好，免去了一场光元素风暴的洗礼。左手边，那棵巨大的金树离他们有十分遥远的距离，虽然散发出巨大的亮光，但树形的轮廓依稀可见，已经像个被别在礼服上的金色徽章那样可爱。


    “我们往那边走，要找到一片大型尖石林。”她从指尖搓出一簇光焰，吹了口气使它飘到前方，为安德烈指明方向。其实，她已经可以看到那片灰白色的奇特地形了。


    —


    林中暴雨停息，特里德站在一座小丘上打光所有的信号弹，召集还在外围的人前来会合。


    然后，他甩下手中那柄的魔法信号枪，大步从草丘上走下，来到两名早早赶到的高等种空间系魔法师面前，板着脸问他们商量出了什么对策。


    虽然下了一场大雨，但各处已经全无水痕，那些混合着生源力量的雨水一落下来，就被植物如饥似渴地迅速吸收干净。虽然如此，但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气还是保留了下来，植物因为吸收了水分和力量，更显得鲜嫩翠绿。


    和使人放松的美丽景致截然相反，特里德身上的气息十分紧绷。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行精神治疗，这个地方充盈的光元素甚至让他感到烦躁。再加上那些堂而皇之在他面前消失的家伙。


    “尊敬的殿下，等其他人赶到后，所有的空间系法师可以合力开启一个大型魔法阵，具有定位功能，到时便能摸清此地异空间的基本情况了。”


    “只是损耗的力量会很大。”另一个人弯腰补充道。


    “那还有余力打开异空间吗？”


    “无法确定，如果找出来的那个空间很大或者情况复杂，同样要消耗大量的魔力。”


    特里德叹了口气：“好，等人赶到后你向他们说明情况。”


    说完，就到一旁的树下闭目养神去了。


    不多时，四周声音吵起来，人陆续赶到。


    毕竟绽放在天上的是伏尔明多家族的家徽，他们自然不敢懈怠。但是，在这群人中，却独独少了希德尼。


    带队的近神种问起来，和希德尼同队的年轻男人便回答：“阿德里恩先生走到河边时好像发现了什么，说有事情要调查，没有和我们一起回来。”


    那名近神种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他往哪个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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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沿着河往上流去了。”


    近神神便开始来回踱步，这件事显然引起了他的严肃对待，心中一股难耐的控制欲不合时宜地发作起来。


    那人虽说是低贱的平庸种，但身份特殊，贡献卓著，还是国王跟前的红人，深得信任，因此从来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于是成功地令他看不过眼，但是这些天来，他的行为本身却又挑不出错。


    然后他终于想到一个借口，随意指了两名骑士：“你们两人，去将那个违抗皇室命令的人绑回来。”


    高等种青年纹丝未动，显然看出这是近神种又犯病了：“大人，目前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相信阿德里恩先生有他自己的想法。”


    另一名带队的近神种走了过来，面色红润地笑道：“理他干什么，国王陛下说过，阿德里恩家族只需要对皇室负责，虽然这家伙是孤家寡人的平庸种，不可能有女人帮他开枝散叶，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仿佛这真的很值得嘲笑。酒气弥散开，加上他说话有些醉醺醺的，显然喝了酒。他们物资里的酒水几乎是被这人独占的。


    一旁的高等种纷纷无语：“大人，您是空间系魔法师，接下来没问题吗？”


    希德尼的事暂搁在一旁，一通商量后，空间魔法阵终于被支起。


    繁多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文字咒语铺满草地，和空间系法师的力量一同维持着魔法阵的运转，蓝色光芒如浩荡海潮四散涌开。空间系魔法历来是所有种类的魔法里最为复杂深微的，攻击力不强，但往往不可缺少。


    站在阵中，只能看到一幅旁人看来平平无奇的宇宙星空图，越亮，就说明魔法阵覆盖到的尺度里异空间的数量越多。定位着大大小小异空间的群星同列在朗朗夜空中，所有的玄机和细微之处要靠魔法师一双肉眼分辨、解读。


    那名空间系近神种虽然喝醉，但还是先所有人一步找到了那个异空间，里面有不止一个活人，并且还有很活跃的力量流动。


    只是他没猜到，那个空间的位置竟然位于星摩神树的内部，属于是押中宝了。


    他命周围人收起魔法阵，告知了阵中看到的信息，提出建议：“有两个办法，一是派人去找找有没有可以进入神树的空间裂缝，二是击穿星摩神树后再打开那个空间。”


    “击穿星摩神树？这怎么可能？”何况他们还需要星摩神树分泌出来的液体，这事关乎人族的生存繁衍大计，树千万不能有闪失。


    “这里异空间那么多，就算找到了空间裂缝，也有极大概率不是进入神树的。”特里德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艾登不抓了吗？”有人提出疑惑。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觉得确实可以放艾登一马，虽然那是很优秀的近神种，损失掉未免可惜，不过为了抓他，也太费力气了。


    特里德想了想，摇头：“不。”


    那两个家伙估计也是进入到了星摩神树的内部，不知道能不能靠他们把艾登带出来，但是那个平庸种实在弱小，估计他们还得被困在里面——虽然从一个空间出去要比进去简单得多。


    “能不能再开一次魔法阵，向神树空间传递一些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