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万家庄

作品:《我对诡怪围追堵截

    不同于之前血尸的狰狞但温和好欺,雕塑乍一看悲悯,实际上血红色的眼睛盛满贪婪、暴虐、嫉妒、弑杀等等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产生了一股诡异的力量。


    与之对视的那一瞬间,耳边顿时响起细碎的痛哭惨叫,夹杂着窃窃私语,大脑中顿时浮现出无数的记忆碎片。


    有八十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逃跑,却被弯刀斩于马下;有懵懂无知的小孩奋力奔跑,却一头撞上战马;有正值青春的女子惊恐害怕地被俘上战马;有奋起抵抗的男人被残忍杀害……生命就是这样短暂脆弱。


    耳边的私语骤然清晰,充斥着嗡嗡的恶意。


    恐惧吗?无力吗?怨愤吗?


    只要将脆弱不堪的生命献祭给神明,就能彻底远离死亡和战争,沉重躯壳里的灵魂得到永恒的安宁。


    庞大的信息量和强烈的憎恨,试图通过记忆碎片,污染扭曲与雕塑对视的人类。


    在这样的冲击下,就算是再冷酷无情的人,心神也会动摇,灵魂出现容易攻破的罅隙。


    进而被同化,被污染,被扭曲,成为滋养诡异的温床。


    但面前渺小、柔弱、愚蠢的人类却直直看了过来,漆黑眼眸没有恐惧,没有痛苦,没有软弱,而是浮现出锋锐的嘲讽。


    她无所畏惧的,直面拥有古怪力量的雕塑,一字一句道:“我不信神明。你的鬼魅伎俩,迷惑不了我。”


    无论是战争,洪水,疫病,乃至诡异,能拯救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神明只不过是精神的寄托。


    没等人为塑造出来的伪神从惊愕困惑中缓过神来,应宴掏出铁制小剑,狠狠捅进雕塑的腿部,轻蔑道:


    “再说,你算什么东西啊!”


    雕塑表面涂抹着的白瓷只有薄薄一层,铁制小剑轻而易举穿刺进去,扎到了里面蓬勃跳动的血管。


    噗—噗—噗—


    铁制小剑拔出时,却没有鲜血从雕塑喷涌而出。


    反而地面上的血管,像受到什么牵引一样,蠕动着爬上雕塑,填补受损的地方。


    应宴嗤笑一声,举起小剑继续扎。


    就算碍于身份卡不动用天赋,也要尽可能削弱雕塑实力。


    任由对方发育下去,绝不是什么好事。


    *


    申兰月伸手,将黑直的长发撩到耳后。她仍旧穿着那身白裙,只是裙面沾满灰尘,已经没了仙气飘飘的感觉。


    “喂,你们没有觉得姓宣的做得太过分了吗?”


    闻言,纪正雅托着腮,圆脸上浮现出不理解,肩膀往里缩了缩。


    她说道:“没有很过分啊,这事的起因本就是平秋不对,他不该引导管木往笔记本上写东西的,不然—”


    就在这时,自从醒来后就一直不在状态,一句话没说的汉子突然冒出一句,“也许他只是受不了了!”


    比起进村前的莽撞自大,中气十足,此刻的他双眼无神,肩膀上的伤口潦草包扎,渗出血来。彪悍身形佝偻,看着甚至比队伍中的身高盆地纪正雅还矮一头。


    人一旦被折磨得失去了精气神,周身就会涌现出灰暗的绝望,散发出死亡气息。


    雷厚像是打开话匣子,念叨起来,神经质道:“昨天晚上,我又做那个可怕的梦了!更可怕的是,这次我被吃掉了,啃得连骨头都没剩。清醒后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毕竟触感那么真实。但我还活着。”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边回忆边道:“我还活着,当时笔记本就摊在我的两条腿上,手中还拿着笔。只差一点,我就在上面写了,幸好最后放弃了。不过,我也活不久了,因为身份卡偏移度到了100%。”


    最后一句话,令两个女生骤然变了脸色。


    在缓过最初的惊惶害怕后,众人试图发现管木的死因,将周围搜了搜,找到他的那个笔记本。


    翻开后,第一页的身份卡偏移度,赫然是100%。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死亡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


    纪正雅张了张唇,说道:“雷大哥,别气馁,既然昨晚没死,也许等等会有转机呢?”


    雷厚没有回答。


    三人彻底没了聊天的心思,默默走在村庄泥泞的土路上。


    突然,一道黑影从路边窜了过来,直直撞向申兰月。


    她晃了晃,本能侧了侧身。那黑影没有收住力,继续撞向纪正雅……


    只一眨眼的工夫,雷厚抬头,却再也找不到两个女生的身影。


    他憔悴面庞浮现出愕然,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找人。


    *


    而此刻失踪的两人正站在同样的土路上,面前站着一个男孩。


    他穿着麻衣,戴着草编帽。一只手紧握着,仿佛捏着什么东西。赤足踩在泥里,一张脸脏兮兮的,像刚在地里滚过的泥猴子。


    一双凹陷进去的眼睛打量外来人,露出得逞的笑容。丢下一句话就一溜烟跑远。


    “略略略,你们好好享受吧!”


    申兰月吃了这么大的亏,哪肯善罢甘休,当即就要追上去,却被纪正雅死死拉住。


    她抬头看过去,旁边的女生缩着肩膀,恐惧地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别追…他手里捏着…红布条!”


    两人同时想到第五条规则。


    【5、忌触碰在外衣胳膊袖上缝制一个“红布条”的小孩。】


    申兰月心中一紧,牙齿打颤,迅速将纪正雅的胳膊撕下来,色厉内荏道:“你说清楚!规则不是说在外衣胳膊袖处吗?那小孩身上明明没有!”


    与其说她是向纪正雅要个解释,还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纪正雅低下头,白着脸,声音发颤道:“真的,我想抓住那小孩,却在胳膊袖那摸到一个圆洞。而他握紧的手指中,漏出一点红色。”


    她不知道触犯规则会怎样,但肯定不是好事。


    “你看错了,”申兰月强自镇定下来,又重复一遍,“你看错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纪正雅没有反驳,将脸埋在手心中,呜呜呜哭起来。


    周围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路旁还有一棵老树,乌鸦隐匿在树叶中,只露出尖尖的鸟喙。


    纪正雅的哭声回荡在衰败的屋檐,莫名有种阴森的气氛。


    申兰月的声音顿时一厉,严肃道:“雷厚都不见了,你还只顾着哭,真是太废物了!”


    话音刚落,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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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来时断时续的轻哼,仿佛因疼痛难忍不自觉发出的。


    她吓了一跳,也不再说话。


    两人的交谈中断后,周围环境中的声响反倒清晰起来。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吱呀作响的开门声,闷在房间的落地声……在喧嚣中,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冷风吹过,尸体的腐臭味飘到申兰月的鼻翼间。她被冲得弯下腰,捂着嘴干呕不断。


    刚到这里的怪异感,尖锐地强烈起来。


    这不是万家庄,或者说,这不是她们之前待的万家庄!


    在死寂的村庄中,两个女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缓过来。她们摒弃前嫌,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


    两人亲密挽着胳膊,肩膀时不时碰在一起,却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


    停留在原地无异于坐以待毙。摆在她们的只有两条路,找到那个男孩,或者尝试着出村。


    两人在土路上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一间开着窗的房子。


    为了确认小男孩有没有在里面,纪正雅鼓足勇气,踮起脚,从窗户往里看。


    随着动作,有泥土簌簌往下落,溅在脸颊,她也顾不上。


    屋子里光线暗淡,简陋的土炕上躺着个人。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出性别来。


    对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侧对着窗户,咳嗽声不绝如缕。


    纪正雅想看得更清楚些,就抬了抬脚,努力往里凑了凑。


    说起来也是巧了,炕上的人正好翻了个身,露出两颊深陷的面庞。颧骨突兀撑起青灰色的皮肤,嘴唇干裂起皮,凝着暗褐色的血痂。


    眼窝深陷,浑浊眼球蒙着一层白翳,毫无神采看过来。似乎察觉到有人,眼球缓慢地转了下,像诈尸。


    “啊—”直面这一幕的纪正雅尖叫一声,摔在地面上。她的大脑摔得懵了下,然后大力拉扯起衣服来。


    申兰月看着同伴状似疯癫的行为,问道:“发生了什么?”


    闻言,纪正雅头都没抬,将撕扯下来的布料蒙在鼻翼,崩溃道:“疫病!是疫病……这里到处是病毒!”


    申兰月心惊肉跳,慌忙摇头道:“不,你肯定看错了,只是普通的生病而已。”


    她急迫地想要找到证据,也不管中不中招了。


    如果真是疫病,没有专业口罩,单凭薄薄的布料,感染是必然的结果。


    村庄里的房子很多,但都死气沉沉。有的房间还会传来一两声咳嗽,有的房间却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申兰月慌慌张张跑走了,又踉踉跄跄跑回来。她冲着地面魔怔捂鼻子、脸憋得通红的纪正雅伸出手,语无伦次道:


    “我找到村口了,我们走,离开这里,肯定能找到生机的。我们又不是这里的人,凭什么为这个快要死掉的村庄陪葬啊!”


    最后一句话触动了纪正雅。她握住伸过来的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两人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申兰月没有说谎。她真的找到了村口,就在土路的尽头。远远望过去,外面是充满希望的青山。


    快要走出村庄时,纪正雅下意识往路旁的石碑瞥了一眼。


    那里只有鲜红的三个大字:万人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