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夜，遐蝶如约而至，但今晚使者却并没有出现。


    落叶飘飘，哀地里亚城里传出哨笛声，是一首怀乡曲。


    声音和色彩交织，少女幡然醒悟，战力强大的「督战圣女」正独自一人出城，而城里剩下的都是行刑官和普通的人类卫兵。


    遐蝶转身，风掀起外衣露出斗篷下的裙摆。她纵身向哀地里亚狂奔而去，踩过的地方鲜花枯萎成泥。


    吹笛人走在哀地里亚静默的街道上。


    夜风吹开路面的尘土，路两旁无人居住的房子门户大敞。最后一声吱嘎的动静在一扇木窗里发出，吹笛人放下了哨笛。前方等待他的是一位哀地里亚行刑官和她的侍从。


    使者转动身体，哀地里亚漆黑的巷道里走出数名拿着不同武器的处刑人。他们的武器照出黑袍的身影，呈围剿之势，将陌生的访问者围在了中间。


    “不愧是以死亡为信仰的哀地里亚，对危机的应对冷静又迅速，称得上当世无双。”使者淡淡道，在冰冷的锋刃前做到不露怯意。


    布料摩擦的声音。使者摊开手，借着洒在身上的月光展示空空如也的掌心。


    “但是我并非敌人，只是一介访客。能请各位将武器放下，耐心听听我的来意吗？”


    行刑官站在台阶上望着使者，她慢慢地抬起右手，表情严肃地举过耳尖。周围的卫兵齐刷刷放下了武器，原地待命。


    “阁下难道不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行刑官问道，她的声音粗糙，岁月的痕迹在她的嗓音上是如此明显。


    “夜间来访，扰人清梦。敢问阁下是窃贼还是刺客？”


    使者看着已经不容置疑地将他看作入侵者的行刑官女士。


    “遐蝶小姐将我的事告诉你了吗？”


    行刑官毫无变化的表情改变了一刹。看来就是如此了。见状，涅斐勒低下头，想了想，抛去毫无意义的“礼节性”问候，走向行刑官。


    “如果想确认我的身份，不妨亲手来脱下这身斗篷，如何？”使者说。


    行事怪异的入侵者，和黑潮有着一样气息的人类。使者走到眼前，行刑官看着他深呼一口气，如使者所愿地，揪住他领口的细绳，扯下了他身上的斗篷。


    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


    “那么，就由我报上姓名吧。”使者说。


    “您应该在书本里听过我的名字——涅斐勒，我的名字是涅斐勒。”


    女性行刑官搜索着几十年来的记忆，她没找到对应，却在毫无头绪的瞬间触碰到尘封的往事。在她小时候，哀地里亚城曾用一位银色使者的故事教诲她们保持虔诚信仰的重要。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名在自己的城邦里和行刑人一样尊贵的祭司，却因嫉妒和愚蠢杀害了瑟希斯座下的贤人，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将自己变成了囚徒。书中，囚徒银发蓝眼的样貌，和眼前挂着冷淡微笑的使者如出一辙。


    涅斐勒身上的不详感让行刑官想要相信他说的话。在诸位泰坦的信徒眼里，背弃神明落得悲惨下场的人，就是有这样邪恶和可悲的气质。


    “是的，我听过你的恶名，银色的、忤逆神明的使者。”行刑官痛恨道。纵使信仰不为外人所理解，但她依旧憎恶这等背叛神明之举。“你已经消失数十年，为何如今出现在这里？”她的影子蔓延到一旁的墙上，狰狞地摇曳着。


    涅斐勒听着，时不时轻轻点头。


    “说了您就相信的话，那我来告诉您。”他说道，“因为——我想阻止一场因我而来、即将在哀地里亚降临的潮灾。”


    且不论记载中玷污智慧泰坦荣光的家伙为何要帮助死亡泰坦的子民，光说这句话的本意，都让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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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无法相信。


    “笑话。”行刑官笑着驳斥，却不敢真的放松警惕，只因为在她心目中的使者是个叛经离道的怪胎，她无法确定这疯子般的家伙到底打算在哀地里亚做些什么。


    “那些黑潮从海边涌上内陆，目前的行进轨迹和过去几十年树庭的观测别无二致。”行刑官说道，“你怎敢说是你选择了它前进的道路？何况，就算赴死，那也是我等塞纳托斯信徒期许的未来。我们对生死的看法和对神明的敬意，又怎是你一个外人可以评论的？”


    同样利用的拒绝，涅斐勒已经历过许多次了。“……至少先听听我打算做什么吧？”


    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话讲？心中如是想着，表面上，老辣的哀地里亚行刑官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样子。但既然这个人愿意开口，她也不妨听听看，就全当刺探情报了。


    “我希望哀地里亚的督战圣女遐蝶小姐，能与我一同前往一个村子，杀死一个人。”涅斐勒说。


    坦诚虽然不利，可隐瞒同样无益于他的目的。恰似力量需要制约，恶意也需要一道时刻可以将它封喉的枷锁。最近一次离开冥界前，涅斐勒和玻吕茜亚讨论了他现在的情况。保留「火（灵魂）」的存在，以转化的能力用孕育敌人的淤泥重塑身体，借由泰坦拒绝死亡的权能送这呱呱坠地的畸形生命溯流而上。为从摧毁冥界的潮水里保护那些花海和那个孩子，真是疯狂的三步，不是吗？


    除了少女与自己，他没将这事告诉任何人，没让任何人知道他要承担的后果。因为他感觉到，那和生死一样，是只能由自己来解决的「宿命」。但凡他想要控制身体里日趋狂躁的诅咒，就必须去杀死「自己」。


    用「自己」的骨与肉打造的身躯将最为坚韧，最适合从这具除了失控毫无瑕疵的完美躯壳内夺走里面蜗居的浅白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