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莺时隔着眼纱，看不清眼前的情况，但听声音便知不是什么好事。


    “我去看看情况。”燕归忱主动站出来，神色冷厉。


    谢长青对着他点头，“万事小心。”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天之骄子，皆能看出这是专门等待着他们的一个局。


    妄冥跟在她身后，不解道：“你的视力昨日便已恢复，为何还要伪装？”


    宋莺时嘴角轻轻上扬：“有时候，伪装即是一种保护，我看不清他们的东西，他们对我便也少一分防备。”


    妄冥不理解，自从少女从上古秘境出来后，她就越发深沉，让他也逐渐看不透。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要少女的自保没有问题便可。


    宋莺时从宽大衣袍下伸出纤细指节，手腕微微翻动，为自己的眼纱覆上一层术法。


    随即，她看见谢长青倏地向她的方向看来，但只是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太敏锐的人，果然令人不喜，她想。


    燕归忱回来得很快，见众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什么都没有。”


    “可我们明明听见……”


    松知月消了声音，蓦地抱紧宋莺时手臂，惹得少女无奈瞧她一眼，又轻拍她的背脊，权作安抚。


    谢长青低头沉吟几秒，随即有了决断：“既然什么都没有，那我们便继续向青芜宗出发。”


    其他人没有异议，他们也是如此想的。


    此处实在古怪，与其耗费心神去探究，不如待回到宗门，与长老们禀报经过后再做打算。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宿云约燃了一张符纸，堪堪照亮众人的脸庞。


    脚下的泥土越发湿润，仿佛要将人吞进去一般。


    “这样下去不行，定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们，离清水城越近，上方的罡风反而更加强盛。”


    宿云约的话让众人心思沉了又沉。


    “这片地方叫什么？”


    宋莺时突然开口。


    谢长青看着她，答道：“迷雾林。”


    “那我们脚下所经过的便是池中沼。”她皱着眉头。


    不应该啊，按照原著中所说，池中沼因为长年累月地移动，渐渐偏移到了北方。


    但因为迷雾林的笼罩，所以才没有人发现，后面魔族使计，困了男主好一段时间。


    “宋师妹可是有何发现？”


    谢长青的问话拉扯回她的思绪。


    宋莺时犹豫了一下，手指忽而指向天空，“谢兄长，你看。”


    天空黑得彻底，偶尔亮起的几粒繁星也被吞没在黑暗中，夜色沉沉就像漩涡，吞噬着周围一切。


    “我们是向南走的，距离我们出发不过两个时辰，天却黑得彻底。”


    不需宋莺时再提醒什么，一行人都醒悟过来。


    谢随泱面色带上慎重，“所以我们一直在向北走，而非往南。”


    宋莺时点点头，四周又陷入无声的寂静。


    “池中沼原本与清水城接壤，穿过它便能乘坐传送阵，直接到达宗门，若是它的方位发生了变化，那么我们即将到达的地方，便不知究竟是何处。”


    谢长青声音顿了一下，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深沉：“我原以为迷雾林这一路如此顺利，是因我们身上的符令，可现在看来，怕是有人在将我们指向一条不明之路。”


    “救命！”


    又是那道声音，似乎在吸引他们向更深处前进。


    燕归忱握紧刀柄，脚步不带迟疑。


    宋莺时伸手拦住他，“别去，恐怕是陷阱。”


    蓝衣少年看了她一眼，终于出声道：“我知道，我不会离得太近，只是这声音耳熟，我想要去确认一下。”


    她顿了顿神，看到谢长青朝她微微点了下头，不再阻拦。


    “我也觉得这声音熟悉，只是这地方过于寥旷，方不敢确定声音主人。”


    妄冥的声音紧随其后，片刻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燕家似乎现在很沉默。”


    “我之前听哥哥说过，燕家主喜静，加上身体不好，所以燕族人都很低调，轻易不出门见人。”


    她根据回忆中的资料，回答道。


    “不对，我的躯体虽然不在，但是可以感受到其他三家的血脉气息，唯独燕家，我早已感受不到。”


    妄冥的话让宋莺时心神一震。


    若是根据此话推敲下去，意思就是


    ——燕家主已经故去。


    但这样也说不通，没有了燕家主，他们大可以推燕归忱上位，担任新一代家主，何必对外隐瞒事实呢？


    除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惊惧压下。


    除非家主令不在燕家主手中，或者说，不在燕家。


    她当即给妄冥传声，“你知道燕家的家主最擅长什么吗？”


    “幻境，最擅迷惑人心，就像这道声音。”


    “也就是说，这是燕家主的声音？”她疑惑。


    “不，恰恰相反，这道声音不属于燕家主，也不属于燕家，它只是再平平无奇不过的呼救声罢了，之所以说熟悉，只不过是我从里面感受出几分熟悉的气息。”


    妄冥看着蓝色衣角出现在后面，慢悠悠补充道：“或许你该问我燕家真正修习的东西。”


    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恐怕她问了，伴随而来的将是数不尽的麻烦事。


    宋莺时轻笑，传音道：“往后自会知晓。”


    眼前事都让她分身乏术，星纪紊乱，妖魔祸世，她已经足够忙了。


    “没有东西。”燕归忱回来后，神色冷峻，对着众人平静说道：“池中沼并无危险，可以通过。”


    迷雾林没有危险，池中沼也没有，那只能说明危险在这之后。


    宋莺时看向众人不一的神色，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笑道：“既然燕少主说没有危险，那当下能走过去应是最好的时机。”


    “大家不要分散，除了这片沼泽，其余地方都被瘴气包围，注意防范。”


    谢长青拔出长剑，走在最前方。


    越是深入沼泽，空气越发浑浊，还有不明黑色物体在脚下蠕动。


    宋莺时与松知月搀着手臂，走在人群正中间。


    她看见黑色生物在脚下泥土中穿梭，散发着腥臭的气味。


    “为何我们不借助传送法阵，或是长老们的云舟呢？”宋莺时不解，她刚来时，可是被谢长青一道传送符丢回宗门的。


    谢随泱叹了口气，语气莫名沧桑：“宋师姐刚回来，所以不知外面情况，那群魔族疯了一样，在天上拦截修士踪迹，不少宗门修士使用传送符时，被他们打断，落入魔爪。”


    “这种时候，还是走着去安全。”


    她心中一转，“他们是只针对宗门修士吗？”


    谢随泱摇了摇头，“不止，只是遭殃的大多数是宗门及世家子弟，还说什么阻止黑化，就是当时我们被抓，他们说的东西。”


    宋莺时立即回头看向妄冥，想要来个心意相通的对视，但只看到一双黑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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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传心声给妄冥：“所以魔族那边什么都知道？”


    “不一定，也许只是一部分，只是……”


    “什么？”


    妄冥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宋莺时险些控制不住要去摸自己的脸，看看上面是不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我并不是穿书而来，我死后便降落到这里。”


    他原先以为宋莺时与他一样，都是死后而来，但现在看来，似乎与他并不一样。


    “难怪你看见谢长青与裴回没有丝毫反应。”


    宋莺时起初只当妄冥情绪稳定，所以面对灭世二人组才能毫无反应，现在她终于知道原因了。


    敢情他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


    妄冥与宋莺时并排，眼睛画出大大的“？”形。


    “书里面都有主角和反派，这你一定知道，在我穿进的这本书中，谢长青是主角，裴回是反派。”


    “看样子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在里面。”


    妄冥平静分析：“否则你应该更亲近主角，而不是与反派走在一处。”


    宋莺时倏然轻笑，松知月奇怪地看她一眼，也微笑起来。


    “主角黑化想要灭世，反派成为魔头也想要灭世，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星纪天平不再，有无形的力量要将我们拖向深渊。”


    她骤然面无表情，“我的任务是杀死男主，找到重生的办法。”


    “可是，照这么说来，重生完全就是一个谎言，世界倾倒，那还有轮回的道路，男主死了，我们也都不复存在。”


    妄冥说着说着，猛然意识到，少女悟到的东西并不比他少。


    “莺时。”


    宋莺时猛然回神，松知月小声地对她说：“你刚刚表情好狰狞。”


    她快速地恢复笑容，淡淡道：“你看错了。”


    松知月怀疑地望了她一眼，“是，是吗？”


    少女对她温柔一笑，宛若皎白明月，柔和清亮，声音坚定道：“没错，一定是因为晚上，所以你看错了。”


    松知月将信将疑，她刚刚明明看见少女皮笑肉不笑，似乎在咬牙切齿。


    还没等她想清楚，手臂凉意骤起。


    带血的手指扒在她的脖子后面。


    宋莺时扭头，只一眼，便与猩红的眼眸对视上，那张惨白的脸歪头，忽而对着她咧嘴笑。


    吓死个人了。


    宋莺时按住震颤的手指，平静地移开目光。


    松知月跳开一大步，“你是谁？！”


    “我刚刚叫你们帮忙，你们为何不来？”


    声音格外得委屈，女人一身白衣，光着脚，站在宋莺时身边，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知你是？”谢长青疑惑询问。


    女人扯出一个笑容，披散的头发被夜风吹向一边，脸颊白如死尸，圆润无比。


    宋莺时瞥了一眼，汗毛立耸。


    这个女人，没有耳朵。


    “我叫卢笛，是个可怜人，你们能送我回家吗？送我回家的人就能回到自己的家哦。”


    她凄惨一笑，眼眸中却是满满恶意，直勾勾地盯着谢长青。


    宋莺时趁着她的注意力在谢长青身上，往旁撤了几步。


    谢长青沉下神色，想要再次询问，却无法出声，脑海中莫名出现“能”这个答案。


    他刚要开口，宋莺时却抢先一步道：


    “姐姐，你的面堂发黑，我刚刚掐指一算，现在不是你回家的好时机，不若姐姐与我们同行，时机合适了，我们再送你回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