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笛对着她伸出手来，语气愠怒，“是吗？”


    宋莺时点头似小鸡啄米，“卢姐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你声音宛若出谷黄鹂，想必长得也定是貌若天仙，若是路上出了点事，我会伤心死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深谙这个道理。


    “况且，我的卦算得极准，算过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宋莺时对着几人疯狂使眼色，松知月第一个配合道：“对呀，卢姑娘，阿莺的这一手卦从未失算过，要不你先随我们一同走，时机到了，我们再送你回家。”


    卢笛愣在那里，伸出的手臂扭曲，就差指到宋莺时鼻子前面。


    “那你与我握手，我便相信你们。”


    顶着众人担忧的目光，宋莺时缓缓伸出手来。


    卢笛眼睛发光，立马想要握住。


    眼见得两人的手就要交握，忽然，宋莺时的手向下一歪。


    两只手失之交臂。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卢姐姐，我双眼失明，看不到东西，方位不准了些。”


    卢笛就差咬碎了一口后槽牙，“没关系，你别动，我来握。”


    宋莺时连连说好，停在那里不再动弹。


    卢笛便再次去摸宋莺时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摸不到手的方位。


    手还是那只手，只是无论如何，她总是不能摸到实物。


    宋莺时并不着急，看着鬼气与卢笛的手互相冲撞，好心问道：“要不，算了？”


    卢笛变了脸色，却也拿她没办法，“走。”


    一行人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年年掩着身形，趴在少女纤瘦的肩头，晃着脑袋说：“娘亲，年年可有用了。”


    宋莺时亲昵地点点她的额头，眸中盛满笑意。


    “卢姐姐，你家在哪里呀？”


    她好奇地问道。


    卢笛猛然停下来，紧盯着少女，“怎么？你想送我回家了？”


    宋莺时连连摆手，“我观这天象，时机未到，只是好奇的问问，到时候我们也能节省时间寻找。”


    “我家在悬崖边，那里有许多鸟雀，哦，还有许多食人花，你见过它们吗？”


    “自然没有，食人花听起来不像是好名字。”她不看卢笛的神色，轻巧地避开这个话题。


    “怎么会呢？它们对修士可友善了，红色的，艳丽一片，盛开时，还有浓烈的清香，只是脾气不太好罢了。”


    若不是见过食人花，宋莺时也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光听名字，就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天晚上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只是，悬崖，食人花，清香。


    这几个词语她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要想了，就是上古秘境那个地方。”妄冥好心得为她答疑解惑。


    “那她也是那里来的人？就像不痴那样？”


    “不，准确来说，不痴是被秘境丢出来的，她是凭借一缕残念活到现在。”


    宋莺时看着白色的身影，猛然发现她不是依靠双脚走路，更像是飘在空中，宛如幽灵一般。


    “所以我们要帮她完成残念才能出去？”


    妄冥想了想，似乎是在翻找回忆，“不，若是完成她的残念，你们立刻就会变成她本体的养料，相反，找到密钥，不再管她，你们就能离开这里。”


    “所以，你真的不听听关于燕家修炼之法吗？”


    宋莺时反问道：“你说过燕家主擅布幻境，我猜，燕家定是主修幻木。”


    妄冥圆圆的脸上露出失望，他撇撇嘴：“与聪明人猜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所以，密钥就是燕家的家主令，我们只要拿到它，就能离开这里。”


    宋莺时见妄冥沉默不语，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燕家的家主令，她看向燕归忱，默默传音道：“燕家的家主令可有何特征？”


    似乎是将少年吓了一跳，他倏然向后一瞥，放缓了步伐，沉思了片刻，回复她：“我自小便未见过家母，只听说家主令是首饰模样。”


    宋莺时心中顿时有了数。


    看样子，燕家主是名女子，而从燕归忱的话中，也不难分析出来，燕家主无论何种原因，早已不在家中。


    首饰吗？


    她仔细打量着卢笛，目光灼灼，直到女子回过头来，笑着看她：“你在找什么？”


    宋莺时一脸无辜：“我看不见。”


    语气落寞，似乎是在委屈卢笛的问话。


    “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能看得见。”卢笛狐疑地端详宋莺时。


    少女坦然得任她打量，反正只是看她，自己又不会因为这几眼而少一块肉。


    况且，她眼睛上还蒙着眼纱，再怎样，也不能透过纱布，去打探她眼球结构吧。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松知月立马出声维护她。


    卢笛哼了一声，转过头。


    宋莺时刚刚看过她的手臂，并没有任何装饰，脖颈上也是空荡荡一片，脚裸处是透明的。


    那能藏在哪里呢？


    她对着松知月笑笑，让她放宽心，又垂头思索。


    谢随泱看出了点什么，开始搭话道：“卢姑娘，你家里可还有亲人？”


    卢笛便侧身看向他：“你想送我回家吗？”


    “不，卢姑娘风采动人，我自知配不上，便想问问卢姑娘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男人你也要？”卢笛看他的目光都变了。


    谢随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真爱无敌。”


    宋莺时蓦地咳嗽几声，为了查探情报，真是苦了伙伴们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


    卢笛顿了几秒，才开口：“家中除我之外，还有姐妹一个，兄弟两个，只是姐妹没了眼睛，兄弟一个没了手臂，一个没了大腿。”


    谢随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再说话。


    多说多错。


    这一家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缺陷。


    宋莺时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点。


    从踏进这里开始，她最先听到的便是声音，而不是看见卢笛这个“人”。


    她转念一想，又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耳朵可不是物体，更不是首饰。


    “卢姑娘没了耳朵，怎么还能听见？”谢长青这话问得突兀，引得卢笛阴森地笑出声。


    “你是想说我不是人？”


    宋莺时蓦地看过去，谢长青身姿挺拔，语气平稳：“并无冒犯之意，请卢姑娘见谅。”


    她似乎知道家主令在哪里了。


    燕归忱见少女向自己勾手，继续放缓脚步，轻柔的声音拂过耳边：“你可知燕家的家主令如何拿取。”


    宋莺时定定地望着他。


    他低声说了一句“知道”。


    “家主令就在眼前，由你亲自摘取，再合适不过了。”


    顺着少女手指的地方，他看见卢笛。


    心中瞬间涌现一个大胆地想法：


    卢笛不会就是家主令吧？


    宋莺时对他连连点头，肯定他的想法。


    “卢姐姐，我看这夜色极好，正适合回家，你觉得呢？”


    卢笛猩红的眼睛亮了一下，不再管谢长青，快步“走”到宋莺时身边，“你要送我回家？你们若是送我回家，我也会送你们回家的。”


    她的“回家”，也许是将他们送进食人花的腹中。


    宋莺时心底泛起恶心，强压下不适，她点点头又摇头，“不是我，是他。”


    卢笛转头，迎面便是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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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纸。


    燕归忱手握嵌着蓝色晶石的匕首，忽地刺向卢笛的眼睛。


    血泪顺着面颊流下，她痛苦地惨叫一声，紧紧握住自己的耳朵。


    宋莺时瞧见了，她双手捂住的地方，开出黑色的花朵，但虫子转瞬便将花朵啃食殆尽。


    “你们说好要送我回家的，你们说好的……”她喃喃道。


    “我们可没有保证过，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与你做过约定。”


    宋莺时语气堪称无情，破灭了她最后的希望。


    卢笛不甘地跌倒在地，身体被沼泽包裹，逐渐没了身影，就像是被沼泽吞没了一般。


    令牌被燕归忱接取，他用衣袍干净的一角擦擦上面的黑泥，珍重地放进怀中，对宋莺时拱手作揖，“宋姑娘对燕家有大恩，待回去必定重谢。”


    脚下场景瞬间变换，身后的沼泽离他们极其遥远。


    众人站定，略微缓了会儿，才回过神来。


    “宋师姐，你是怎么发现卢笛是家主令的呢？”谢随泱站在她的后方，忽然询问。


    宋莺时回答道：“实际上，我一开始并没有往这方面想，只是她残缺的地方实在古怪，一个人失了耳朵，却还能听见声音，只能说明她非人哉。”


    “所以你猜测她本身便是家主令的载体。”燕归忱接上了话。


    宋莺时点头，“也只是猜测，但实在是毫无线索，只能一试，况且她让我们带她回家，家主令确实失踪许久了。”


    众人恍然。


    松知月对着燕归忱打趣道：“燕家藏得可真是够深，难怪燕少主平日里那么欠揍，原是为了装不合群，避免暴露家主令丢失的事情。”


    燕归忱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并不作言语。


    谢长青声音温润：“找回来便好，下面我们去哪里？”


    齐刷刷的目光让宋莺时不由摸了摸脑袋，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面对着数双眼睛，少女怀疑地伸出一根手指，随后指向自己：“我来决定？”


    这不闹吗？


    这群人中，只有她对修仙界不甚了解，让她去妖界带路还勉强凑合。


    “我们相信你。”一直没有出声的宿云约鼓励道。


    宋莺时顿时垮了脸，叹了一声，“那便先进城再作打算，这里是归虚宗的地盘，我们自该前去拜访一下。”


    ……


    “诸位请听我说，自打这妖魔出世后，人间便不得安宁，归虚宗身为北境第一大宗，派出不少弟子前去支援。”


    说书人一拍醒木，“只可惜未能有一人制服那妖魔，反而折了自己的性命……”


    “不知先生可知那妖魔是何来历？”


    声音柔和动听，宋莺时从包厢中探出头。


    说书人又一拍醒木，“姑娘，这个问题问的好。”


    “据说这魔头乃是上古魔王手下的八将之一，那妖乃是凶兽兕，作恶人间。”


    宋莺时盈盈一笑：“多谢先生解答。”


    出了茶馆的门，一行人直奔传送阵而去，却发现那里聚集许多人。


    明黄色的弟子服，腰间别着弟子令牌。


    “是归虚宗的人。”谢长青提醒道。


    其中身着白衣的弟子走过来，向几人问好：“在下归虚宗黄濯，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青芜宗谢长青，谢随泱。”


    “合欢宗松知月，宋莺时。”


    “天机阁宿云约。”


    众人问过好，黄濯走到燕归忱跟前，“大师兄。”


    什么？！大师兄？


    宋莺时愣住，“燕少主是归虚宗的弟子。”


    她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黄濯犹豫地看一眼燕归忱，却见对方神色温和。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