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车出站，闻雅也还是有些恍惚。


    司木承身上背了两个包，手上还提着闻雅的旅行袋，一边走一边低头问闻雅：“怎么了？还没睡醒呢小雅，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睡眠质量这么好呢。十二个小时的车程，你睡了得有八个小时，老天爷，我平时晚上都睡不了那么久，你一口饭没吃……当然我也没吃……厕所都上不了……”


    他絮絮叨叨，震惊于这趟旅程中闻雅的不正常。一开始他还和闻雅靠着也跟着睡了一觉，结果他一觉睡醒，闻雅还睡着，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他当时还好奇，闻雅睡眠质量真不错，这样的姿势都能睡这么香，脚不酸吗，手不麻吗？


    结果又是几个小时过去，闻雅还没醒。司木承立刻就慌了。他们早晨上车，傍晚才能到，一天的时间都要在火车上，万一身体有点什么状况，也得不到及时的救治。


    司木承怕她陷入昏迷，不由叫了她几声，又神经质地去探她的鼻息，最后发现她的气息均匀，面色红润，的确只是睡着了，便放下心来。


    “睡那么久腿脚不麻吗？脖子呢？”司木承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眉头皱了起来，“你确定你自己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闻雅呼出一口浊气，她揉了揉肩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困。”


    司木承服气了：“你真是……我宣布你是新一代的睡神。”


    闻雅：“……”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多词儿。


    “我们……到了？”闻雅看了眼列车站台上的车站牌，是个陌生的地名，她愣了一下，“这里……”


    司木承摇头：“还没呢，要在这儿中转。还得坐八个小时呢，到理市估计凌晨了。我可真是头一次坐这么长的火车……小腿都要坐肿了……”


    这趟旅程让他们俩都身心俱疲，但因为理市是旅游城市，现在又是暑假旺季，司木承能顺利买上票都觉得还挺幸运了，怪只怪神州大地太过广袤，而那些鬼魂也怪执著的，这么远也能找上门来。


    他看了眼一脸严肃的闻雅，心想坏了，这又是饿了还是困了啊。他震惊：“你又困了？”


    闻雅看了他一眼，眼含奇怪，但也只是道：“没有。”


    一个没猜中，司木承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那你饿不饿啊？”


    闻雅脸上神情微动，她点点头：“有点。”


    “你才有点呢！”司木承叹气，“我可饿坏了，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幸好上官勤给他们准备的东西里有一袋零食，这才没让他当场饿死在火车上。


    闻雅并不清楚自己压着人家的肩膀睡了一路，只是好奇道：“你也睡着了？”


    司木承给气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说出的话十分平静：“嗯，睡着了，才没吃上饭。”他才不告诉她，他一直等她醒，想跟她了一块儿去餐车吃饭，结果等到到了站她都没醒。


    不过幸好，留给他们的中转时间很充足。两人进了候车厅后，便找了个地方吃饭。施璐全程都跟在他们身边，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道歉：“抱歉啊……害你们赶那么远的路……”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好歹能发出声音了。


    司木承一听，连忙摆手：“嗐，没什么的。”


    闻雅显然想了解别的信息，她问施璐：“你有印象是怎么来的吗？”


    施璐点点头：“就感觉，好像有人问我想不想还魂完成自己最后的心愿，我回答了后，一阵强光，就出现在了你们……窗前。”


    “她”这经历，和前面的鬼魂没两样，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闻雅继续问：“你还记得自己死了有多久吗？”


    施璐茫然地看了眼餐厅里挂的时刻表，沉默了一瞬，轻声道：“应该，有几年了。”


    这下，谁也没再吭声了。


    又是死去长时间没能被驱魂，也没成为恶灵的鬼魂。


    司木承想到了之前和闻雅的谈话，当时没能继续，此时便开口问她：“对了，你上次说还魂灯在筛选鬼魂？筛选的是像施璐这样的吗？”


    闻雅点点头：“太巧合了。我怀疑，搜魂的法器和阵法都失灵，应该是为了还魂灯能筛选符合的鬼魂。施璐他们，就是符合条件的鬼魂了。”


    司木承瞪大眼睛：“玩这么大？没记错的话，玉篁观和上官家都说，搜魂器都是一年前就失灵了，这说明，有人从一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这一点也是闻雅所担心的事情，还魂灯发生异动，搜魂器失灵，不断找上门的鬼魂，说要借灵器还魂，鬼魂们都有印象，是有人告诉“他们”还魂灯的存在，而还魂灯将“他们”召唤而来，这一个环节一个环节的，都像是有预谋。


    只是，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谁？


    施璐左右看看，并不太懂他们所说的话。司木承看着闻雅陷入了沉思，知道她应该也没有心思管周围的事情了，便笑着安慰施璐：“别担心，我们会帮你。”


    一个小时一晃而过，两人一鬼，再一次坐上了火车。


    这一趟，又是八个小时。


    到达理市，已经是凌晨四点。


    司木承困倦不已，和闻雅踏上理市的地界时，不由打了一个哈欠。


    他一直觉得自己还挺高精力的，但今天一整天已经被真正意义上的长途跋涉干趴下了，活生生跟被吸干了精血似的。


    而闻雅脸上毫无疲倦之意，让他不得不感叹，这人上车就睡，睡眠质量超棒，哪儿哪儿都能睡，真是天赋异禀啊。


    可随后一想，闻雅这么些年一直在外游历，多是颠沛流离。这么想着，他心里又涌上一种莫名之感，原本想要调侃的心思也全都收敛了。


    但接着，他们又有了新的麻烦。


    因为是旅游旺季，他们订不到酒店房间。


    司木承站在酒店大厅前台，目瞪口呆地重复前台的话：“只有一间大床房？”


    前台女孩儿保持着标准的微笑：“是的，先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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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是他们找的第三家酒店了，司木承已经没有精力再跑下一家了，他在手机上也看了，除了溢价严重，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房源。


    此时理市已经开始日出，司木承只想好好睡一觉，但他大少爷属性发作，不够标准的酒店，他压根看不上。


    虽然闻雅非常不理解他的娇气，但尊重，看这间酒店好不容易有房间了，看他一脸纠结，便开口道：“就定下吧。”


    司木承惊讶：“可是只有一间。”


    闻雅心想自己可以出去找个便宜的旅馆应该是有房间的，就说：“没事，一间就一间吧，别晚点这一间也没有了。”


    司木承困得狗狗眼都耷拉着，眼尾发红，实在熬不过去了，便将身份证递给前台，有气无力道：“帮我开吧。”


    拿上房卡，司木承和闻雅乘电梯去了房间。一进门，闻雅帮着看了一眼，没什么差错，便打算和司木承说她再去附近找个旅馆，结果司木承只是将包放在地上，径直躺在了房间的沙发里，他摆摆手，道：“小雅你睡床吧，我睡沙发就好……我先小睡一觉起来再洗漱……不行了，太困了，平时我都很爱干净的，今天是特殊情况……”最后的几个字成了无意识的呢喃。


    司木承就这样睡着了，困成这样也还要话痨。


    闻雅还站在门口，看他就这样大剌剌地睡在沙发上，还把床让给了她，一时有些无言。她不好不打招呼就离开，也错失了开口的机会，便只有走进去，关上了门。


    房间环境很不错，是司木承一贯以来的风格，浮夸又金光闪闪。床很大看着也十分柔软，倒是那中看不中用的沙发，扶手都是木质的，造型是巴洛克的风格，一眼就知道，并不适合睡觉。况且司木承又高又大，此时委屈巴巴地蜷缩在沙发上，却睡得香甜。


    闻雅望着司木承的睡颜，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她在火车上都在睡觉，此时并不困。房间有个小阳台，外头晨曦初现，闻雅被吸引住，推开玻璃推门，去阳台看日出。


    他们住的酒店就在城市中心，因为楼高，在阳台上能将城市一览无遗。温柔的曦光轻轻洒在闻雅的脸上，整座城市已经苏醒。


    施璐也在阳台飘着，闻雅看了会儿风景，突然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施璐沙哑的声音完全没有少女的音色，在晨风中飘散：“我想……看一眼我爸。”


    闻雅怔了怔。


    施璐继续道：“我死得突然……我怕我爸，不注意身体，伤心难过……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闻雅想起了火车上梦见的往事，她勾了勾唇角：“你爸，和你感情很好吧。”


    “嗯，”施璐笑了笑，“我最喜欢爸爸了。”


    闻雅还想再说点什么，突然想到，鬼魂无法离开死去的地方，如果执念只是见到至亲之人，这样的愿望应该很简单，那么“她”又怎么会迟迟没能离开？


    闻雅望向她：“你一直没有被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