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两人回到铺子时，沈觅只抬头望了一眼就暗叫不好。


    肖樾行靠在墙上抱胸黑脸，本就薄的唇被抿得紧巴巴的，眼尾上挑着，目若寒潭。一旁的张氏心惊胆颤的扒拉着算珠，眼睛都不敢往他那瞅。


    沈觅疑惑，不就是少带了他一会儿吗，哪里值得闹脾气？她现在没空哄小孩，径直走到张氏面前问：“张婶算清楚了吗？这十套加上定做五套一共需要多少？”


    张氏抹了把汗，急急忙忙又掰弄了一下算盘说道：“成衣3000文，定制的需100贯。”沈觅点头，她心里知道张氏给她往便宜了算，也没推脱，一次性就将换好的银元掏了出来。


    衣服让张氏明日遣人送去府上，沈觅准备告辞时被张耀唤住，“沈小姐，关于差事的事……”沈觅回头：“我知的，择日会再来与你商谈。”


    张耀闻言笑着俯身送客，沈觅此时感觉身后的目光更加炙热了。


    刚踱出铺子肖樾行就风风火火杀上来，他挡在沈觅前头双手握拳，瞪眼撇嘴，明明凶巴巴的却看起来有些可怜。他质问：“你要雇他作甚！明明有我做护卫了，你信不过我？！”


    沈觅愣了一瞬，立刻笑弯腰。肖樾行说的话实在是可爱，原本的一些脾气也烟消云散。


    她擦擦眼角的泪解释：“谁说我要雇他做护卫了？我是要让他在明玥楼帮衬！”


    肖樾行知道自己误会了也不脸红，他松了脸又开始冷哼，“你记住就行，以后不许犯此类错误。”他说着撇过脸，露出精致的侧颜，这下能清晰瞧见那上唇的唇珠了，果然正诱人的挺翘着。


    美成这样，沈觅的不悦是彻底没了。


    两人都心情舒畅的去牵马，只是那拴马的木桩旁不知何时多了个摊贩。一身着道士服的老人坐在木桌后，身旁挂着张阴阳旗帜。沈觅一瞧就知道算命的，她不信这些便没想搭理。


    那老人胡子拉碴，正闭着眼坐着，似乎正在小憩。沈觅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会儿，谁知那老头突然睁开眼把她捉了个正着。


    沈觅有些尴尬，只好笑着点了点头。那老头却没放过她，依旧用有些泛白的瞳孔直直锁定着沈觅，看得人心慎得慌。


    沈觅有些不舒服，几乎是本能的伸手牵住了肖樾行的衣袖。解着缰绳的肖樾行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皱眉。他朝后伸手扶住沈觅的后腰，然后稍稍用力将她往自己背后一捞，沈觅就这么被摁在了肖樾行宽厚的背上。


    “你站我身后。”他说完继续低头解开缰绳，这句话的语气无了往日的调笑。沈觅有些惊讶，她傻愣愣瞪着眼再去瞧那侧脸，竟和几分钟前有了差异，能感受到那及笄前刻少年与男人的模糊界线，好比一颗晚夏将熟未熟的果实。


    肖樾行的手速快了些，片刻就解了结。他利落上马伸出手，沈觅刚握住肖樾行的手，身后突然传来沙哑又诡异的音调。


    “你们二人本不应在一起，为何逆了天命……”


    “什么”，沈觅呆呆转过头，一下就对上老人那探究的目光。什么逆了天命？沈觅做贼心虚，与肖樾行交握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那老人一脸痴样，愣愣的晃着身子，神叨叨的念念有词：“你们不该有交集……你们不该有交集……”


    沈觅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咻”的一声一道银光带着寒气划过鬓角，她立即回头，马上的肖樾行冷着脸拔剑直指那神棍，原本墨灰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像是一滩侘寂死水。他嗓音幽幽传来：“休想妄议老子的命。”


    沈觅仰头盯着那逆光的脸，刹那间似是不认识眼前的男人。许是威压过重，她的身子反射性的被钉在原地，即使此时此刻男人正紧握着她的手，即使此时此刻两人正在交换热切的体温。


    肖樾行说：“再多说一句，就做好把头颅留在这儿的准备。”


    沈觅僵硬的斜眼瞥向那耳畔的剑刃，似乎正在嗡嗡作响。她分不清是耳鸣还是杀意的怒吼，也不知是否该庆幸这剑指着的不是自己。


    “不、不要！不要……”老人突然癫狂起来，满脸惊恐，用手臂抱着脑袋蹲下。


    怕成这样？这场面让沈觅感到反胃，觉着老人身上有些说不出的违和。


    “上来”，肖樾行神情恢复如初正在头顶唤她，沈觅立刻回了神借着男人的力上了马背。不知是何时受了惊吓，她松开肖樾行的手后才发觉自己的手心竟满是冷汗，潮乎乎的发凉。


    一声啼响，马儿奔驰而去。


    “无事了，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肖樾行头也不回的宽慰着，语气一如往常有些气呼呼的。这熟悉的氛围让沈觅心稍稍定了下来，她圈住肖樾行结实的腰腹，回头又忘了眼远处的老人，他依旧在原地抱头躲避。


    是吧，或许就像肖樾行所说的一般，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沈觅失笑，垂眸捏了捏苍白的指尖。汗已经消退了，但她依旧心有余悸。


    没事的，没事的，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沈觅想着，再次握紧拳。


    肖樾行带着沈觅来到河边，他停了马说道：“听闻你是在这河边发现我的，具体是哪个方位给我指指。”


    沈觅只记得从桥那看过去的大致距离，她脑里估算了会儿，伸手指了棵柳树，“约莫在那附近。”肖樾行闻言立即甩缰前进。


    两人在柳树旁下了马，肖樾行没片刻犹豫就往沈觅方才指着的方位走去。“找什么呢”，沈觅见他低头来回晃着便问道。


    “只是突然有种感觉，我似乎遗落了什么”，他垂着头，眼睛不停搜寻着。


    想想也是，沈觅捡到这“落水犬”时身上只有件皱巴巴的里衫，其余啥也没有，这也不合常理。她捞了捞袖子，弯腰来回踢着草皮和石块翻看着。


    两人绕着周围找了一刻钟，没有一点发现。沈觅有些累了，她抹了把汗问：“你可还记得大约是何物？颜色可还记得？”


    肖樾行低垂着眼摇头，“我只是觉着似乎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它在身侧便不安心。”他的脸紧绷着，方才对峙的气魄全无，瞳孔有些颤动。


    沈觅沉默的看了会儿，她轻叹口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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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不说就把鞋蹬了提起裙摆往河里走。肖樾行听见水声回头，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下去了？快上来！”


    沈觅低头用脚翻着河里的沙石道：“河岸上没有就进河里找找呗。”见她油盐不进，肖樾行着急的捂住额，“行，那你上来，我下去。”


    沈觅没理会，这河段并不深，刚刚到沈觅膝盖，只是略微有些湍急，浪打浪的，河岸上看不清底下的东西。


    肖樾行看出来了，这沈觅也是倔得要命的主，明明身子弱得风一吹就晃，怎还敢胡乱赤脚穿进河流里跑动！他心急了，也想跳进水里，但这时沈觅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弯腰往水里捞。


    “这是什么？”她从沙石里拔出个长方条状的物体，甩甩水一看，竟是条皮革制品。中间缀着块铁片，上面似乎刻着字。条状皮革已经被撕裂开来，但依旧很长。


    沈觅灵光一闪，“莫非是项圈？”她说着就往自己脖子上一围，大得离谱，就算往肖樾行这大高个上套也得大上半圈。


    这时她才想起来去看那块铁片，上面被沙子糊了一些，用指甲抠开，发现上面赫然刻着两个大字：疾风。


    沈觅失笑：“这该不会是你的吧？名字也太不搭了。”不怪沈觅忍不住，只是这么个美少年倘若真叫肖疾风，换作谁都得乐出来。


    “上面写着什么？”肖樾行皱眉，看沈觅那样，想着这物件估计多半和自己无关。


    沈觅晃了晃手里的项圈，笑问：“这儿写着‘疾风’呢，你认识吗？”


    疾风？肖樾行嘴里念叨着，突然他的脑袋骤疼，像是一道雷直劈到太阳穴。“嘶”，他没忍住跪跌在地。


    “你怎么了！”沈觅大惊，立刻逆着水流跑上岸。顾不得裙摆湿透，她立刻蹲下揽住肖樾行的肩膀，不停拍抚着他的背部。


    “我的头，好疼……”肖樾行一只手抱着脑袋，一只手强撑在地。他冒着冷汗，忍受着脑海里拼命逃窜的色块，它们不停撞击着血管，让人头疼欲裂。


    沈觅看向肖樾行逐渐发白的嘴唇，止不住的心慌。“你在这等着，我立刻去寻人来帮你！”她说完便放开肖樾行转身想走，结果男人像是失了智，嘴里低声念道：“疾风……疾风……疾……你在哪……”


    最后一个字刚落，肖樾行眼里失了光，侧身昏倒进河流中。


    “肖樾行！”沈觅顾不得脚底擦破的伤口，她大喊着，立即折返用力将男人的上半身拖回了岸上。


    肖樾行还有些轻微的意识，他湿发裹满脸，颓废破碎，一如沈觅初次见他那日，只是这次沈觅的心里满是担忧与怜惜。


    见他发抖，沈觅以为他穿着湿衣服着凉，便立刻给他除掉了外衫。结果就这么看见了肖樾行身上的伤口。


    那是一道约莫一尺半的伤口，从肩膀斜下直到腰胯，是还泛着紫红的新鲜刀伤。


    沈觅呆愣着，明明是夏季晌午，却感觉自己也一同失去了温度。


    这伤在背部，是最近被人从身后暗算的。


    有人想要肖樾行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