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再见故人
作品:《岁岁平安》 不知过去多久,汤穗穗的思绪缓缓聚拢回到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面庞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将闷在心口的那股气息呼出来,再次将视线放在院中的孩童上。方才看到那些认真学习的模样,她只觉得心口有一股无名的情绪涌上来。
望着阳光下的稚童们,她感知蓬勃的生气扑面而来,强烈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倘若此处的原主人也能感知到这股朝气,她又会露出怎样的神情呢?是感慨、欣喜又或是旁的呢?
即便如此,她还是按下翻涌的情绪,并没有打扰面前屋的教习,沉默地坐在侍卫帮忙找来的竹椅上,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天真孩童学习的场景。
不过她感觉自己还没坐多久,身后便传来脚步声,一下将她思绪拉回现在。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巧对上笑脸盈盈的秦王。
甚至还没等汤穗穗说话,对方提着衣摆,步履匆忙地走进来:“……穗穗,等很久了吗?”
说来也巧,方才在宫中议事时,秦王心中便有强烈地回府的冲动。是以结束后加快脚步赶回来,遇到侍卫提及汤穗穗到来一事,这才没让对方等待太长时间。
后者不清楚当中细节,但也连忙摇头起身,向对方迎了过去:“许久未见,秦王可好?”
避免不打扰那边的教习,两人的声音放得很轻,但面前的两人都听得十分清楚。汤穗穗下意识打量面前的女人:同一年前疾病缠身的模样相比,如今的秦王脸上虽然比那时又多了些皱纹,但看起来容光焕发、双目有神,精神比那时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现在很好呢,”秦王熟稔地拉过汤穗穗的手,佯装愠怒,“我上次怎么说的,与我不必如此生分。”
“……欢姨。”汤穗穗不好意思地挠头,也跟着对方的意思变换称呼。
“怎么样,这天下屋还不错吧?”像是邀功似得,秦王也将视线放在那边的孩童身上,她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我认为您的安排很好,这样晚间时候也能利用起来。”汤穗穗点点头,还记得当时侍卫跟她提到的那些内容。虽然她不太懂朝堂上的事情,但她本能觉得多些人识字读书是更好的事情。
“也不完全是我的想法。”说起这个,秦王没有全盘揽下功劳,脸上的笑容更甚,“是我和圣上一同计划的。倘若能在青鹤街有不错的反馈,我们将会推行至整个王城,甚至整片国土。……能多些人断文识字,或许更有利于国家未来的发展。”
不过毕竟是朝堂上的事,秦王知道汤穗穗并不了解这些,便没有深入下去:“好了不说这些,穗穗不如同我说说,此番来找我所为何事?”
既然对方切入正题,汤穗穗便顺势说起师傅的托付。
秦王耐心地听完来意后,了然地点头:“这个倒是不成问题,不如穗穗就现在府中住上一宿,待明日我见过圣上之后,询问她的意思。”
“好。”
“——对了,险些忘了,穗穗可曾用过午食?”
这次还没等汤穗穗应答,她的肚子先一步打起鼓,向旁人昭告主人的忽视。她有些懊恼,方才看着这些稚童的学习,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还没有吃饭。
“这样正好,方才我便嘱咐后厨,她们现在应当准备好了,穗穗若不嫌弃的话,一同进餐吧?”秦王并没有取笑对方,拉着她的手,脸上的神情也更恳切。
既然主人家亲自邀请,穗穗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她跟着对方离开天下屋,回到府中的餐厅。摆在面前与当时暂住时并无多少差别,再一次看到的时候,心中不由得滋生几分怀念。
原本还想矜持几分,可当汤穗穗坐在美食前时,扑鼻的香气勾得她蠢蠢欲动。得到秦王允许之后,她顾不上太多,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一旁的秦王看着两眼放光的小姑娘,并未觉得失礼,反倒觉得她仍是那副不怕天高地厚的少年模样。因着汤穗穗在场,秦王这顿用餐比往日又多吃了不少。
眼看着小姑娘吃得差不多,秦王一边夹着菜品,一边不经意问起这半年来对方的近况;汤穗穗也学会避开敏感的话题,将能说的部分报喜不报忧。
话题绕来绕去,秦王还是忍不住问起那个最关心的名字:“……穗穗,你师姐这次……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虽然脸上一如往常,但藏在桌下的手无意识攥紧衣摆,勉强维持着平静。
对于女儿,秦王原本就有许多愧疚。那次两人走后,她又在枕下找到质地良好的白玉牌,正中间的“姬”姓让她马上联想到出自何人手笔。明明在心中说好各走各的路,可再次见到汤穗穗的时候,心中还是生起再见的贪念。
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上一眼,还能知晓对方安好,这便是莫大的满足。
然而和秦王的期待不同,对方提起师姐的时候,汤穗穗脸色无意识沉下去,手上不免用力握紧长筷。
脑海中的想法不知道打了多少个转,她的嘴唇张了又合。犹豫半晌后,她才再次开口,还是将对方的现状隐瞒下来:“……师姐她,现在挺好的。”
不过她的谎言并没有瞒过秦王敏锐的双眼。
在官场不知浸淫了多少年的秦王,只需一眼就看出汤穗穗脸色的变化。又或者说,对方还没有成熟到将自己脸上的神情掩藏起来。
她下意识垂眸望着桌上碗筷,脑海思绪霎时翻涌又被压制住。虽然十分担心姬忘尘的现状,但作为局外人的自己,除了着急别无她法。
除此之外,她还敏锐地发现面前人心事重重的状态。或许比起姬忘尘,当下她能帮助上的应当是面前的女子。
“是吗?那也不错。”因此她佯装无事地接上话,刻意地强调着,“不过倘若有我能帮上忙的,穗穗可千万不要客气——毕竟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惜汤穗穗心中装着事,只想着敷衍过去,并没有认真倾听。
秦王见状主动绕开话题,提起旁的趣事,将汤穗穗的苦恼暂且带走。
用过午食之后,秦王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汤穗穗识相地没有再叨扰。不过她在秦王府中呆着有些乏味,还是打算在王城的街道上走走。
没想到这一出门,又真的遇上故人。
“穗穗!”杜曜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穗穗,脸上喜形于色,“你回来王城了?”
“嗯,桑姨。”汤穗穗乖巧地向对方问好。
“既然来了,不如同我一道走走?”杜曜桑很是热情,也不过问对方的来意,只是笑着搭上对方的手,“你回来可真是巧了,再过两日便是商行的重新开张,那时还能邀你一同出席。”
“重新开张?”汤穗穗记得杜家商行的规模已经很大,下意识地问出口,“是继续扩大规模吗?”
“不是扩大,只是调整了布局。”杜曜桑连连摆手,“——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们把姑姑的发冠迎回来了。所以我就想着,给姑姑的发冠挑个最好的角度,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发冠?”
说起发冠,杜曜桑还有些生气,柳眉横竖:“发冠还是姑姑做给那个烂人的,只不过当时姑姑离开得匆忙,没来得及取,就一直放在金银楼中,还传成什么无价之宝。不过好在有姑姑留下的凭证,总算是物归原主。
“……那款精心设计的发冠也算是姑姑的遗物,所以我就想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也让姑姑能看到如今商行的变化。”说到后来,杜曜桑的声音变得柔和,眼中也染上温柔,希望发冠能代替故人看一看如今的变化。
汤穗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她没有见过发冠,但她也从对方的言语中明白意义非凡。
不过……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人,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晓杜蕴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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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又或者自己是否应当把真相向对方阐明。
陷入自己想法的穗穗,不自觉地将心中的想法通通写了满脸。
没等到穗穗回答的杜曜桑转头看去时,也读懂对方此时的纠结,不免失笑:“穗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很、很明显吗?”
被拉回思绪的少女尴尬地摸着脸,她还是没能学会师姐那般藏住想法。
“不用紧张,直白也是件好事呢。”杜曜桑移开视线,望着不远处紧闭着门的商行,“走吧,我们到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目的地,杜曜桑上前娴熟地敲开门,将汤穗穗带进商行中。
这还是汤穗穗第一次进入商行,上次只是站在不远处递交东西。她下意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虽然仍有些货物都还没有布置完全,但也能看出设计之巧妙。
而在最显眼的那处,还专门留出位置,据说就是用来放置发冠的。
望着那块专门空出来的位置,汤穗穗又想起了杜蕴辰,属于她的一切在这一年中也发生不少的改变:属于她的那方院落如今变成传授知识的“天下屋”;属于她的发冠也迎回家中,并会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即便世界上不会再有杜蕴辰,但她并非凭空消失在天地间,依旧被旁人铭记。
“其实我只见过画像上的姑姑。”不知何时,身旁杜曜桑站在她的身边,忽然开口。对方的声音很轻,语气依旧柔和,似乎担忧过大的声量会惊扰旁人,“我从姑姑留下的痕迹去不断拼凑出姑姑的过往,借此真正去认识她。”
“她聪慧、勇敢、坚强,在我心中一直是最强大的女子。倘若她仍留在商行,或许会将‘杜氏’的招牌开辟出另一篇天地。”
汤穗穗枕在她的身旁,偏头望着对方专注看向前方的眼神。同样的话语对方也同样提起过,而如今又再次重复这,想来应当很在意对方离开的这件事。
每次说起姑姑的离开,杜曜桑心中就会生起不忿,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成拳。若非那书生蛇蝎心肠,又怎会让惊世才学的姑姑狼狈离开王城——怎么想来都是书生贪得无厌的错。
倘若作为家人的她们早些知晓对方的歹毒,定会不顾一切也要将姑姑带回家。
“不过,离开王城的姑姑也游历大江南北,见过许多名山大川……”杜曜桑轻叹一口气,神情也变得感慨,“从她留下的那些手记来看,那些年的她也有更多的体悟。……我想,后来的姑姑恣意远足、走遍天下,兴许也是握住了自由。”
“这样嘛……”汤穗穗没有将这个谎言戳破,重新将视线放在面前,心中不免有几分怅然。
或许在杜蕴辰留给对方的信息里,也藏着她自己对另一种可能得畅想——当时的她真的离开了王城,并随着商队走南闯北,就像一缕缕自由的风,无拘无束地、肆意地拥抱这个世界的美好。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就好了。
想到这里汤穗穗的脸上不自觉带上遗憾,不自觉地撇开脸。
身旁的杜曜桑似乎能洞察她心中的想法,转身望着身边这个身量长高了些许的女子,笑容坦荡:“我想,作为道长的你们,知晓的应当是这个故事最真实的模样……
“但这是姑姑留下来的故事,那我便相信是真的。”杜曜桑脸上的笑容未减,弯弯的细纹爬上她的眼角,显出成熟的风韵,“——因为是姑姑想让我们相信的。”
真相是现实,但并非杜蕴辰想要的现实。
那时正处锦绣年华的她分明有无数种选择、去经历截然不同的人生。
恰在此时,穿堂风从窗外卷入,带得她们衣袂飘扬。汤穗穗下意识地抬头,微风在她指尖缱绻地打了个转,又再次奔向门外,毫不留恋。
她得到视线追随着风得到离去,心中也不自觉祈祷:希望散作灵气的她,能成为轻盈又自由的风,谱写她真正的曲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