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天下屋
作品:《岁岁平安》 山下也才三月中旬,此时山脚下的山桃开得正盛。汤穗穗并没有进城,而是去到城外的马场,想要挑上一匹好马。
她怀中装着师傅托付转交给圣上的物件,她想早一些完成师傅的交代。
她循着记忆,去到江望城郊的马场。等她走进马场的时候,即便她这样的门外人也看得出,这里的主人将每匹马都养得膘肥体壮、精神抖擞。
不过她对挑选马匹的知识并不充沛,是以,她心中也犯难,不知道应当从何入手。
“姑娘,是要选匹什么样的马?”拄着拐杖的马行的老板走上前来,看出面前女子眼神中的为难,主动提出陪同看马。
“……老板你好。”汤穗穗看见老板撑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另一条裤腿空荡荡。不过她很快移开视线,重新聚集在老板的脸上,避免长时间盯着别人的伤口失去应有的礼数。
她将自己的要求向老板简单描述,老板一边专心听着,一边主动讲起挑选的技巧。老板的措辞风趣幽默,让汤穗穗不自觉听入神,心中那些质疑也随之烟消云散。
两人在挑选马匹的时候,汤穗穗与旁人擦肩而过,不自觉地被那两人的说话声音吸引了过去。
“……听说了吗?北边又打了胜仗!”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两位将军神勇无比,定能杀得前朝余孽片甲不留!”
汤穗穗下意识地偏过头,打量一开始说话的女子。她身着一身轻便的骑装,一头长发束成发冠盘在头顶,整个人一副十分利落的装扮;而她身旁那人亦然;两人脸上的神采奕奕如出一辙。
“当然啦,我有个商队的朋友,前不久刚从北边回来。”先开口的女子说得喜气洋洋,就像打胜仗的人是她一样,“说起来,她才算真的见过将军们勇武的身影。”
“真的真的?那快跟我说说!”另一人听到对方这样的话语,眼睛猛地放亮,拉着那人的手臂。
两人挽着手离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姑娘?”老板的声音将身旁女子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对方入神的脸色,笑着打趣道,“姑娘也对北边的战事感兴趣?”
“……北边的战事?”汤穗穗恍惚间想起,好像在离开秦王府的时候,姜家两人就是往北边去……好像是什么北边有战乱亦或是旁的,只不过现在她有些记不太清。
现在猛然听到这件事,才稍微回忆起来一些。
“嗯,又打了个胜仗呢。”老板说话的语气极其欣慰、也十分骄傲,“多亏了边疆的战士们,才保证我们如今安稳的生活。……也正因如此,有许多人也被感染着,想要奔赴北方一展拳脚。”
“可战场上注定有生死吧,……她们都不害怕吗?”汤穗穗垂眸,但又忍不住回头朝方才的两人看去。那两人依旧眉飞色舞,应当是兴奋地谈论着战场的细节。
“但总要有人为‘安定’筑一道墙,不是吗?”老板听出了汤穗穗口中的不忍,笑着开口,“我知道姑娘心善,不过这也是我们这样的人的夙愿。”
“……我的这只腿就是在战场上废掉的。”老板笑着开口,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十分有力量,不仅如此,她还挑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臂上已经愈合的、陈年的伤痕展现出来,“这些都是当年留下的。”
汤穗穗不可置信地望着一道道明显、如蜈蚣般的伤疤,张着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那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板将衣袖放下,语气带上许多怀念和感激,“我当年是姜将军的部下。失去了右腿之后,便因此离开了军营。不过多亏将军当年托人盘下这块地,说是看重我养马的能力,我这才得以有谋生的渠道。”
“姜将军……就是当今圣上吧。”
“对、对。瞧我,又给说错了。”老板利落、用力地拍嘴,不自觉转身向着某个方向眺望,“姜将军是个好人,我相信她的才能,也更笃定她会给我们带来盛世。……”
即便马场的老板还有许多往事想谈,但很识趣地止住话头,又将话题转到马匹身上。既然是当今圣上的原部下,汤穗穗也不疑有她,请求对方帮自己挑一匹合适的马。
挑好马、结清钱,汤穗穗便利落地翻身上马,和马场的老板辞别。得益于当时师姐教授的技巧,现在她也能骑马独行。
她的方向感一向不错,即便只是和师姐去过一次王城,现在也能凭着记忆向王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次汤穗穗出发时间尚早,抵达王城时也不过晌午时分。不得不说,马场老板挑选的马匹当真是好,高大的马匹身强力壮、脚力十足,到达王城时也不显疲态。
她下马进了王城,牵着马缰走在街市上,如今的心境和初来那时截然不同。
当她再次来到王城的时候,不仅是她自己有了变化,这寻常的街市也变得不那么寻常。街市上满是肉眼可见的笑脸,哪怕只是坐在摊铺的角落,也能被她们脸上的喜悦所感染。
她能感觉到一切萌发着生机勃勃的样子,甚至带得她现在的情绪都不那么沮丧,心中也下意识活跃了起来。她看得出来,那些脸上的笑颜并非伪装——她们这一年的生活当真变得越来越好。
比起曾经与师姐同行时的活泼,独自来到王城的她变得十分沉稳。
曾经的她因为新鲜感拉着师姐在王城中多逛逛,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时的心情,只想着先将师傅托付的事情办完。
虽说这一路是为了找到所谓的“意义”而前进的,但实际上的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如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既然要找到当今圣上,她脑海中就冒出曾经的人影,也就是如今的秦王。不过也不知道秦王和圣上这两位大忙人,究竟能不能抽出空来。
纷乱复杂的思绪在她脑海中交织,等她再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秦王府的门口。她远远地望着熟悉的牌匾,午后的阳光打在高大的牌匾上,镀上一层金黄色的光辉,就像牌匾本身散发的光芒那样。
还没等她思绪蔓延,肚子倒是先一步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她下意识将手放在腹部,牵着马打算去街市上买些东西再来拜访。但就在转身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叫住她:“穗穗道长!”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喜气洋洋的侍卫小跑着过来,脸上满是喜气洋洋。她讶异对方竟然还记的自己,颇感意外地眨眨眼,礼貌地转身、点头回应:“好久不见。”
“抱歉此时秦王不在府中,贵客不如先随我去‘天下屋’坐坐。稍后秦王回府后,再由我等为您通报?”侍卫知道面前的女人是不寻常的身份,她担心对方或许有要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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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主人,但此时主人家不在,她也不能代替主人做出选择,因此提出一个折中的建议。
“‘天下屋’?”汤穗穗理解对方脸上的为难,她并不急在现在就见到秦王。不过此刻她倒是有些在意对方口中的“天下屋”,眼神不自觉带上疑惑。
“是的,不如随我前来,我一并跟您解释解释?”侍卫接过马缰交给同僚,由随从先带进府邸,安顿下来。
而得到面前女子应承的侍卫先跟同僚打了招呼,主动站在对方身侧引路,沿着秦王府外的高墙走着,顺便为贵客解释着:“那座封闭的偏院在两位道长离开之后不久,就被秦王下令清理,后来就改造成如今授课的小书院。”
与寻常书院不同的是,这座书院的学徒不拘于年龄、身份,只要有意者皆可前来,故称“天下屋”。
还未等两人走进,朗朗的读书声便随着风声吹了过来,孩童整齐的朗诵声让她心中填满异样的情绪。
“不过晚间才是众人学习的时间,如今白日里还是稚童为主。”随从以为汤穗穗质疑她的话语,笑着补充道,“不过您别说,听着她们的读书声,我感觉自己都变得有文化了。”
“晚间的人多吗?一般都有哪些人?”汤穗穗歪着头,“比如你们?”
“一开始是只有我们这些人。不过嘛最初大家都是不愿意的,碍于秦王的命令也不得不从……”随从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后来嘛,倒是从中感受到了几分乐趣。”
说到这里,随从想起了自己年幼时被家人按着头读书,却总是自己寻着理由避开。后来遭遇了战乱,与家人分散,还好有武艺傍身求得如今的职位。
如今再捧起书本的时候,才知道当初那段求学时间的可贵。
后来除了王府的侍卫、随从们,还有杜氏商行的帮工,慢慢地也就吸引许多百姓前来。每天晚上的教习不算太长,从酉时开始,直到戌时便结束。
汤穗穗沉默地听着,没有发表什么想法,只是有许多问题堵在心口,打算见到秦王时再问清楚。她跟着侍卫从天下屋的正门走了进去,远远地就看到院中侧身对着她们的、将近百来个不同年龄的稚童。
听侍卫说,她们都是附近几条街道的孩童,每日便来到此处学习,晚间也留下给大人们教习巩固。
后面的话汤穗穗都听不太清,她仍呆呆地站在原地,耳畔只听得到稚童整齐划一的读书声。阳光洒在这方院落,与去年清辉照耀下的那副凌乱不堪截然相反。
此时的稚童们抱着薄薄的读本,仰着头望着面前的教书先生跟读,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稚童双目中的天真与纯粹,还带着对明日的希冀。
院中还有种上高大的树木,为稚童们提供了遮蔽阳光的音量。但不服气的阳光还是从枝叶的缝隙中钻出来,落在她们手中的读本,似乎也在好奇她们所朗读的内容。
但并非所有稚童都是专心致志。
有的孩童不自觉被蹁跹的蝶、枝头上的雀所吸引,瞪圆了眼睛,好奇地视线左顾右盼,却不经意和站在门前的陌生面孔对上了眼神。
那人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方向,可她的脸颊上却有两行明显的泪痕。阳光照在她脸上的泪珠,闪着绚丽的七色光芒。
陌生的姐姐分明在哭,可为什么却感受不到难过的情绪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