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说，为了抵抗时间的流逝，为了记住那些出现在生活中的人，每次过年都需要合影一张。年三十那天在他家的人全来合影，老人与小孩在中间，阿姨站老人身旁，施霜景与罗爱曜站在人群之后，但又是画面的中心，柱子一般撑起整幅画面。


    现代人不会生这么多孩子，施霜景家孩子多，自家就能凑出孩子嬉闹的年画景色。如果小孩衣食无忧了，他们还会期待年节吗？答案是会的，只要父母准备好礼物。也没见国外的富豪家庭不过圣诞节啊。早年孩子们还会满足于人类社会的商品，随着孩子年岁渐长，罗爱曜大开自己的法器库门，便将各样法器做礼物，趁早地分配到孩子们手上，罗爱曜不贪，他不需要这么多。


    平日里孩子们可以躲懒逃掉家务活，但过年必须全家一起大扫除。施霜景最怕去荞荞麦麦的阁楼，又乱又阴森，光打开门就觉得房里藏了“东西”。施霜景监督罗爱曜，要罗爱曜监督荞荞麦麦至少每年整理一次阁楼。


    豆豆太省心，以至于施霜景很担心自己会不自觉忽视她。要去找豆豆，要关心豆豆。施霜景会刻意提醒自己，乖孩子更是需要人疼的。豆豆年轻时为大型体育比赛练弓，起居室有一整面墙挂满了反曲弓、复合弓，她会在年二十九那一日与自己的爱弓交流感情，做保养与维护。施霜景路过豆豆的套房门外，会听见豆豆房间里的节目声音，伴着豆豆的自言自语。施霜景驻足听很久才离开。


    玉米是那类不太需要特殊礼物的孩子，对他而言，与其过年才给好货，不如爸爸妈妈平时手松一些，尤其是爸爸，玉米希望爸爸能多有求必应一点点，毕竟玉米念经不如妹妹弟弟厉害，钞能力不能满足的时候，希望爸爸能帮一把。罗爱曜在原则内能帮就帮了，谁让玉米每次请他帮忙的时候都令他幻视那只傻猫猫呢？


    打扫卫生，清理旧尘，点数年货，做年夜饭。厨房里飘榴莲味，家里最喜欢吃榴莲的竟然是豆豆。罗爱曜对此的态度是：“这肯定是像你。”施霜景懒得回他，又开了一个榴莲，感慨他买的榴莲都好孝顺。


    冷盘上桌，既有刀工菜，也有吃新鲜度的海鲜盘。施霜景做热菜是鸡鸭牛羊鱼全要做齐全的。年夜菜的规格完全是看家里做热菜的人的心情，施霜景有几年太累，就一切从简；孩子们长大，事业稳定，施霜景便愿意多做。姚阿姨会给年夜饭拍小视频，发到自己的账号上。她来施家好多年，是半个家人，家里孩子个个有能耐，都还很尊重阿姨，是大人教得好。


    姚阿姨摆完桌，去厨房端最后一道汤。施霜景唤孩子和老人来上桌吃饭，他家的年夜饭吃得早，六点就开吃了，早些消化等跨年的饺子。施霜景回房间，将沾了油烟味的旧衣换下，穿新衣服吃年夜饭。他会忙里偷闲地刷刷社交媒体，抽空发祝福，也会在平台上祝乐迷朋友们新年快乐。啊！忘记拍年夜饭了！施霜景登登登下楼，穿新衣服和满桌年夜饭自拍一张，今年也吃得很好！


    餐桌顶灯选得好，食物光为菜品增色，令人食欲大开。大人小孩都举杯，又是很美满无憾的一年。孩子们比当年的罗爱曜幸福，有妈妈张罗，这跨越时间的脚步就踏得稳，一步一步，一格一格，来处清晰，去处也清晰，不是糊涂地应付日子。年夜饭毕，仍未到春晚开场，爸爸起身，可带妈妈和孩子们去放鞭炮。


    一家人浩浩荡荡往莲相寺去。大部分寺庙不允许扰佛，禁了烟花爆竹。罗爱曜作为坐镇的密佛，有带一些沿海寺庙的习气过来，允许寺内年节放鞭炮。寺里其他僧人也参加跨年活动，年轻的小僧甚至还非常期待。罗爱曜将鞭炮带往密严伽蓝，寻常需要预约抢号才能进的内院，过年热闹如街市，鞭炮红纸纷飞，烟雾缭绕火药腥。天已全暗了，寺灯通明，鞭炮燃尽，僧人们清扫红纸，为跨年的晚课做准备，但住持会在施霜景一家人离开之前准备好四个红包，祝孩子们来年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忙活一天，施霜景躺在沙发上，听春晚节目。罗爱曜和孩子们会随机在沙发刷新，时不时过来闹一闹施霜景。饺子馅和饺子皮早已备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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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差不多了，姚阿姨就端来客厅，所有人一起包。饺子四种馅分别是海参馅、虾仁三鲜馅、玉米猪肉馅和胡萝卜牛肉馅。每到这个时间点，施霜景会有些疲劳，便显得沉默，只听着罗爱曜同小孩叽叽喳喳地唠嗑。


    “小景啊，幸福哦。”刘茜苍老的双手沾满面粉，挤出胖乎乎的饺子，“孩子都好，佛子也好……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报。”


    “咱太奶也是好人有好报。”玉米专心看电视，插嘴也很流畅。


    施霜景莞尔。他的人生有种寓言故事的干脆，好人做好事得好报，即便有波折，拉远了、俯视了这段人生，总体而言还是美好的，若无风浪，船无行进。罗爱曜既保持着他悟佛的现代性，又依旧承认着那古朴的佛性，按善恶分配果报。罗爱曜自己是混沌的，超出这分配规则，于是受人类的施霜景牵挂，终于是对这世间无碍了。这是二人共同的大善，所以有好报。


    家里四个灶全开，分开下四种饺子，饺子圆滚滚地沉浮。施霜景与罗爱曜肩并肩地煮饺子，施霜景困了，心起顽皮，侧头撞了撞罗爱曜的耳朵，罗爱曜顺势搂住施霜景的腰，将姿势做成依靠。


    “吃了饺子就睡，明天早点起。”施霜景说。


    “明天不是没事吗？”罗爱曜问。


    “有事。”


    “哦。”罗爱曜恍然大悟。


    施霜景：“早点醒，八点半或者九点结束，怎么样？”


    罗爱曜：“如果弄到十点又如何？”


    施霜景：“哈哈哈，也不如何！反正宝宝们也赖床！”


    罗爱曜：“明早看着办吧。饺子煮好了。”


    施霜景：“说好了哦，一会儿回房间就不要闹我了。”


    罗爱曜：“嗯哼。”


    施霜景：“我说真的。”


    罗爱曜：“还是跨年做比较好吧，有好兆头。”


    施霜景：“你少来。”


    罗爱曜：“荞荞麦麦！过来端饺子！玉米和豆豆拿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