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抬手，表示接下来的事可以自己做。他熟练地抓出发型、喷发胶，率先完成妆造。化妆镜一圈灯泡追着为施霜景的脸补光，施霜景靠近确认自己的眼角已清理干净，没有粉尘使自己的眼睛不适。随后，施霜景将自己的身体拉远化妆镜，回到沙发前练习吉他。


    这是施霜景在荞麦出生后的复出活动，猛追湾乐队的经纪人为他们接了一个表演性质的综艺节目，去一轮游刷脸。


    也是同一时期，施霜景开始经营个人视频平台，公司为施霜景做的策划很简单，施霜景就做一个很会吃饭的乐手人设好了。


    什么叫“很会吃饭”？施霜景翻策划案感觉天塌了，他一直知道有吃播这一视频品类，能理解有人喜欢看吃播，但为什么施霜景也要做这个？真的有人看吗？边吃饭还要边讲解，这怎么吃？施霜景照顾小孩都不会边吃饭边讲解！


    “我们根本不能拍你家和你的工作环境嘛，只能外拍，那你平时又不怎么出来活动啊！”经纪人的语气很机车，是很爱碎碎念的那类人，可施霜景知道，这位经纪人很负责任，是为了施霜景和乐队好。“你不用讲解啊，你就吃之前说一下，啊我的桌子上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咯我现在要开吃咯，然后埋头狂吃就对啦！”经纪人大手一挥。


    所以施霜景一周前拍了第一个吃播视频，正好是施霜景去猛追湾的排练室排练，结束后施霜景去吃烤串，因为要拍视频，施霜景只好适应吃饭时还有相机在拍他。幸好经纪人坐他对面陪他一起吃，只是不出声而已。


    施霜景将墨镜随意地往顶上一推，他最近总是把墨镜落在桌上，不如不摘。一张年轻得令人愤怒的脸袒露在镜头前，脸型流畅，剑眉不显凌厉，因为眼睛大而有情，眼神光温和，施霜景的气质全是被自己的行事作风带歪了。四十岁了，仍然是一句废话都不爱说的性格。


    介绍，这是鸡脚筋，这是脆肠，这是鸡皮，这是五花肉，这是牛肉，这是掌中宝，这是猪皮……介绍完一轮，摄像采完近景，施霜景终于可以开吃。为了视频的影响，施霜景没有要啤酒，久违地点了瓶唯怡，在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沉默地享受美食。


    施霜景发誓，他绝对没有带着情绪拍摄。饭桌上只要有家人以外的人在，施霜景就变一个人，吃饭时一点玩笑也不开，吃啥都像工作餐。经纪人没故意找话题和施霜景聊天，反正效果好不好，剪出来才知道。


    台下的粉丝中，有大约四分之一都是猛追湾乐队的乐迷。施霜景在回归工作之后，立刻释出新单曲《巴尔班》，加了很多很多的金属，施霜景改变唱法，嗓子一度堪忧——但再堪忧也得唱LIVE，摇滚人写歌不管不顾的，施霜景自作自受，这也是毫无办法。


    歌曲的吉他Intro段几乎是炫技，施霜景的粉丝戏称他这一年多玩消失，是在山里跟吉他仙人修行，好久不见这个施霜景怎么弹这么好了。吉他仙人的老婆可能是混音仙人，施霜景白天练吉他、晚上练混音，周末被打包带去做编曲的审美提升。


    舞台下鼓风机不知在吹个什么劲，倒是像卷起一地银尘，整个舞台亮晶晶。最亮的一点聚焦在施霜景的耳钉上，耳钉旁细细地渗下光亮的汗水。经纪人站在台下，心想这次一定稳了。《巴尔班》这首歌的流媒成绩出乎意外地好，不是由短视频带火，也不靠乐迷癔症式推销，就是在一个倒春寒的日子发布，收听曲线第一天还普通，一周后就忽然上了好几个台阶，一周结束就登榜了。


    主唱的撕心裂肺唱腔里有他的个人经历。施霜景的乐迷都知道施霜景是孤儿，很年轻就有了家庭，看似幸福美满，可真正很美满的人好像很难作出这样的歌曲，像是巨大的地缝里传来哭声，孩子向火祈求的不是温暖而是死，向雨祈求的不是离开而是回来，向山祈求的不是接纳而是独立，向人祈求的不是拥抱而是永远看着我。


    唱毕，施霜景和同伴回后台。摄制组一直跟拍，他们晚上录制节目，都还没来得及吃晚饭。一会儿大家还要回到台前说些有的没的。赵龙舌躲到了摄制组拍不到的角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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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消乐，只可惜那角落只能容纳一个人，剩下三个不爱说话的内向人士施霜景、茅茅和文映雪，很有良心地看房间里的屏幕转播。


    “镜头会拉得这么近？”施霜景惊了，他是个搞摇滚的，刚才也会被拍这么近的近景？


    茅茅斜倚沙发，幸灾乐祸道：“长得好看就拉近一些，长得不好看就拉远景看氛围。你的镜头，包是近景的，哈哈。”


    “茅茅大美女的近景应该比我更多。”施霜景开玩笑像许愿。


    “我键盘手都在低头看键，只能拍到我很美丽的发旋好不好？”


    文映雪紧张地抬抬眼镜，不管怎么说，能上电视还是很高兴的。


    录制直到凌晨才结束，经纪人兴奋极了，说他们好像混到了长期饭票。施霜景问，这是什么意思？经纪人说，导演很喜欢咱们乐队的演出风格，这一季综艺还能再上两期，根据主题改编旧曲，导演之后的综艺也考虑用咱猛追湾的人。导演出于私人审美，非常喜欢赵龙舌。这真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心想她真是最精准地选了乐队里的浪子啊。赵龙舌倒是非常淡泊地一夹书包，问大家还去不去吃夜宵，赵龙舌的腿已经转变成风火轮模式等待随时出发了。


    施霜景的个人平台发布了首个吃播视频。流量也就一般，远低于经纪人的预期。这年头就算是出名的帅哥，也不是做什么都能火透半边天的。施霜景毕竟是个早已成家的已婚乐手，视频里的戒指十分灼眼。后期在剪视频时就犹豫要不要给施霜景的戒指做模糊处理，可这也太刻意了吧，下一次提醒也来得及。


    经纪人承认自己的规划有问题：“我回去再琢磨琢磨。景哥，上次辛苦你了。”


    施霜景与乐队成员们戴手套啃冷吃兔，听经纪人这么说，施霜景摘一只手的手套，调出手机聊天记录，翻转屏幕，展示给经纪人看。


    “怎么能只试一次就放弃？”施霜景在嚼嚼嚼的间隙说，“我爱人很喜欢也很看好我做吃播。你带相机了吗？我们挪一下菜，现在就该继续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