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唐鹭跟着堂主来到戒律峰上。


    她没带什么行李，堂主给她安排了一间靠近司南住处的院子，同她嘱咐了几句，见她似乎没什么要问的，便告诉她，明日再安排人来带她熟悉戒律峰，要她先好好休息。


    唐鹭一一应下了，堂主走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正好撞见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涂氏兄弟。


    唐鹭脸上露出疑惑。


    涂子列用手肘碰碰哥哥，涂子传被迫被他推出去，硬着头皮跟唐鹭问好。


    “唐鹭道友，我名涂子传，这是我弟弟涂子列，我们是司律长老的列外弟子，依长老之令，特来带你熟悉戒律峰上一应事务。”


    他说完，忐忑地抬起眼看唐鹭。


    唐鹭眨眨眼，“原来就是你们两个。”


    “听闻前段时日传学峰上，你们两个与魔族奸细比试，还比输了？”


    两人脸色微变。


    唐鹭双手抱在胸前，语气有些重：“如果是我，就绝不会让他们让他们占得上风。你们这样弱，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司长老的照拂？”


    涂子列：“……你！”


    涂子传将涂子列拦住，脸上神色莫测：“我们自知能力不足，已提交转向外峰的申请，只是近来弟子大比，无暇顾及我们罢了。”


    唐鹭这才仔细上下打量了两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这还算有些骨气。不过司长老三百年不在戒律峰，你们会落后也是正常，往后勤加修习，还是能赶上来的。”


    涂子列捏紧拳头，一口气快速道：“如果你不需要我们介绍那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唐鹭回答，拉着涂子传转身就走。


    走出一阵，身后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我没说不需要啊。”唐鹭快步追上来，语带疑惑，“走这么快做什么？”


    涂子列面色不虞：“不是看不上我们？何必同我们有牵扯。”


    唐鹭挡在两人前方，感到莫名其妙：“我哪里看不起你们？”


    涂子列憋着一口气，撇过头不肯看她。


    唐鹭恍然大悟：“你以为我说你们不该受司长老照拂，是在贬低你们？我可不是那种人，我的意思是，你们正是因为受了她照拂，才会没有进步。”


    唐鹭细细同他们道：“你们常年在戒律峰，连灵兽的模样都快忘了吧？修炼时，是不是只同对方比试？那你们跟着长老有什么意义啊？换作是我，我便成日跟在另外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身后，缠着他们与我比武。这可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我晖朔期的时候，可是已经打遍外峰同修为弟子无敌手了啊。”


    这是在……教他们吗？


    涂子传与涂子列僵硬地对视一眼，茫然起来。


    两人一同转向唐鹭，直愣愣地看她。


    “干什么？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唐鹭不明所以，目光逐渐警惕起来，“你们难不成想把我跟其他弟子比试的事情告诉长老？我可没犯戒律，敢告诉她你们就完了！”


    最后当然没有向司南告状。


    但唐鹭显然对他们失去了信任，没有跟着他们熟悉戒律峰，而是自顾自跑进了夜色中。


    第二日清晨，堂主没有派遣弟子来，是司南来找了唐鹭。


    她带唐鹭一一介绍过戒律峰上的诸多事务，也见了好几起弟子争执的事例，看见事律堂忙得团团转。


    末了，司南问她：“若是你，你最想处理哪个机构的事务？”


    唐鹭不假思索地答：“自然是刑律堂，刑律堂中无小事，我想辨明是非，惩恶扬善！”


    司南点点头，毫不意外：“猜到了。”


    “那从今日起，你就去研读《三千戒律解》，读完后，找三位堂主调阅三十年来的案卷，等你熟记于心，我便让你跟随缉拿巡查队一同监督处理违律事宜。”


    “若能通过缉拿巡查队的考核，加入缉查队，我再考虑让你加入刑律堂。”


    唐鹭怔了怔，瞪大眼去看司南：“研读什么？《三千戒律解》？”


    行止山上的三千戒律刻于山规石上，万年来，更改的次数寥寥无几。


    但山中戒律自然不可能一成不变。


    这些年，《三千戒律解》作为戒律的注释，内容随年月一同增长，到如今，三千条戒律，已经有了整整二十部如砚台一般厚的注解。


    司南接管行行止山戒律后，其中约有五本的内容都是经她手所制定。


    “对，这是最清晰直观认识行止山戒律的方式，加入戒律峰的弟子，都需要背熟《戒律解》，无一例外。”


    唐鹭愁眉苦脸：“我明白了。”


    “若有疑问，可来寻我。找不到我，问其他堂主即可。”司南说。


    唐鹭听见她说可以找她，顿时顾不上听她的后话，抱着她的手臂问：“真的可以去找你吗？”


    司南低头看了一眼唐鹭握她的手，唐鹭便乖乖地松开了她。


    “我平日就在司刑门，若是不在，大抵是去了无念峰，你传音或是留纸条给我，我都会看的。”


    唐鹭得了准，眼角眉梢都染了笑意，当即乐呵呵地跑去开始看那二十部厚比砖头的注解。


    而涂子传与涂子列的外门试炼，因行止山尚需筹备即将召开的四方会盟一事，被定在了下下个月的初一。


    所谓四方会盟，是指由辖管七州的四大宗门历七年举行一次的盟会。


    原本是用于讨论七州事宜，将七州中因跨势力原因而无法轻易决断的事情，在会盟中集众人之力设法解决。


    算是四大宗门最频繁的一项交流。


    也正因此，四方会盟逐渐演变成集盟会与弟子交流切磋于一体的大型活动。


    今年的四方会盟定在穆州，临近一处名叫古院遗迹的旧时大能遗址，所以今年四方会盟的弟子切磋，便定为了通过古院遗迹遗址。


    因日期临近，前来行止山的一众宾客，除却一定要返回的部分，大多数人都留在行止山，静候四方会盟的开始。


    也顺道与故友叙叙旧，再好好逛逛这不轻易允许外人进入的行止山。


    离戈也没走。


    她连借口也没有，就这样留了下来，甚至在长无令去问时，她还淡淡笑道：“我就是想留下来，掌门难不成还要赶人？”


    长无令支支吾吾，当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溯洄轮尚在运行的时候，有一道问题居于无解八卦榜前三位，不曾掉下来。


    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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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长无令与离戈究竟为何离心”。


    长无令当年与离戈定情时，连司南也是吓了一跳的。


    没人相信他二人竟然在一起。


    那时的长无令不至处处留情，也是心思难收，还曾坦言自己其实是天涯浪子，绝不会为谁停留。


    而离戈是宁息院首屈一指的卧学弟子，意思即是，是最发奋念书修习的弟子。


    离戈对长无令无意，长无令却在它不肯透露的某年某月某日对离戈一见倾心，打破自己的誓言，将一颗心都给了离戈。


    离戈对他无意，两人甚至连朋友也算不上。


    后来大抵是动了真心，离戈与长无令便定了情。


    再后来，就是不知为何，离戈与长无令断绝了关系，不允许宁息院任何人在她面前提及这个名字。


    这个问题直到溯洄轮被关闭，也没有得到答案。


    这次离戈一反常态，不仅来了行止山，还主动留了下来，令众人又不禁猜测，二人是否是有和好的迹象？


    长无令自成为掌门来，成日忙得不可开交。


    新弟子大多无法与宁息院有瓜葛，更别提知晓长无令与离戈的这段往事。


    这回因二人关系似乎回暖，曾经的事情便被人拉出来，津津乐道地进行讨论。


    谈及二人分开的理由，有人猜测是长无令本性难移，伤透了离戈的心。


    也有人猜测是离戈本就不爱长无令，离开也是必然的结局。


    众说纷纭，流言四起。


    甚至版本愈加放肆，往不可控的方向进行下去。


    戒律峰及时进行了干涉，但无法阻止大家的好奇心，弄得离戈很是苦恼。


    离戈同司南等人抱怨过后的当夜，长无令就悄悄来了戒律峰，没惊动司南，而是挨个找了堂主们，要他们私下管一管弟子，让他们不要再议论此事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被司南从背后抓了个正着。


    “师兄，这种事怎么不来找我？”


    长无令摸摸鼻子，赧然道：“为我的一点私事，还是我亲自来比较好。”


    司南便了然，她于是又说：“师兄，你知道离戈仙子的雪球，与你的糯糯很是投缘吗？”


    糯糯是在司南袖中养着的那只雪绒球，因为司南剑意带冰雪，与糯糯相符，长无令便一直让司南替他养着。


    长无令微微瞪大了眼。


    “前段时日，雪球因闻见了糯糯的气息，甚至不惜钻进我的袖子寻找，连仙子唤它也没听见。”


    长无令在原地愣了半晌，脸上蓦然现出一抹红晕，随即那红蔓延到耳根，到脖子。


    “我、我知晓了……”他话都快说不清，连忙同司南道了句“多谢”，眨眼间就不见在了原地。


    没两日，司南就被风观盏和亭绛架着离了戒律峰，被迫来到无念峰后山的大片桃林。


    到了地方才知道，后歌也来了。


    后歌压低声音，满脸兴奋：“长无令要同离戈仙子和好，特意将人家引来了桃林呢！”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司南忽地想起来，曾经长无令也是这样在宁息院的桃花林追求离戈的。


    而同一时刻的同一片桃林下，也曾有人对她说出过至纯至真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