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林芷品出沈墨这句话的意味，门口人已到了。


    林芷见那些人腰间佩刀，胸口写着“衙”字，朝沈墨扬了扬下巴道：“看来我是找对地方了，连衙门的人到了。”


    沈墨却显出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样子。


    为首的衙役拔刀道：“有人举报，天香阁有贼人作乱，偷窃财物，请速速放开人质，束手就擒！”


    沈墨上前一步，林芷本以为他是要直接动手，谁料他突然举起手：“我是良民。”忽又侧身用手指向林芷：“她是贼人！”


    林芷脸上挂着巨大的震惊。为首的衙役偏头问下属：“大人有说几个人吗？”


    下属小声回道：“没有说吧。”


    还是芸娘声嘶力竭道：“他们是一伙的！”


    所有衙役听了“唰”一下齐齐拔刀。


    沈墨见状朝地面无奈叹口气：“看来是混不过去了。”


    他蹲下去捡匕首的时候，为首的衙役已下令进攻，在寒刀将要近身时，他立刻抬首。


    “带人从窗外出去。”


    抛下这句，沈墨便已经欺身向前。


    林芷瞧这场面心惊，但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朝他说了句“小心”，便扶起芸娘来到窗边。


    她们身处二楼，况且二楼与一楼间还有可以缓冲的檐台，高度也不高。


    芸娘起先是不想动的，林芷便拿出匕首“逼”她翻窗。


    见芸娘安全落了地，林芷才开始动，耳边刀剑声铿锵，因手上有伤，她翻越时使不上力，动作颇为艰难。


    余光瞥见沈墨已经干翻了几个衙役，眼见着有一人抽了空，朝她的方向冲过来！


    匕首的寒芒一闪过，那人身形忽而一僵，跌倒在地，露出沈墨喘着气的面庞。


    他的两边脸颊有血迹，眼神冰寒，只看了她一眼，便又转身投入战斗。


    林芷咬牙，扭头不再看他，翻身坐在檐台下滑一段距离，在接近的地面的时候跃了下去。


    此时大门口已经有零星衙役追了出来，林芷不敢停留，拖起芸娘便跑。


    她觉得几乎把此生所有力气都花在这里了，即使拖着一个人，她的脚步如同踩了火轮，一刻也不敢停歇。


    她灵巧地穿过街边人群，又连续拐了好几个弯，确认没人追来，才在一个小巷子里停下。


    就当她刚想喘一口气，却见一道黑影从墙头迅速翻下。林芷一看这人装扮，和天香阁那个蒙面黑衣人如出一辙，心中警铃大作，扭头正打算跑。


    黑衣人身影一闪，顷刻出现在她身后，林芷吓得后退一步。


    和之前的黑衣人一样，这位也是干脆利落地拔出匕首，二话不说就提起刀，朝她这边冲来。


    林芷睁大眼睛，拉着芸娘想避开攻击，她起先以为这人是冲自己来的，但闪躲的时候发现，那人分明冲着芸娘而来！


    黑衣人速度极快，躲过一次已经是林芷的极限，芸娘之前被她下过药，反应本来便慢，黑衣人的第二次的攻击没躲过去，尖利的刀刃刺中了她的腹部。


    芸娘捂住伤口，面色煞白地踉跄后退两步，嘴唇止不住颤抖。但黑衣人丝毫没有放过她们的意思，提着匕首又要朝芸娘胸口刺来。


    芸娘害怕地闭上眼睛。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迅速流逝，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如期到来，芸娘再睁眼时，却发现身前挡着一人。


    ——而那把匕首，明晃晃插在了她的胸口！


    …


    沈墨解决掉衙役后，也从窗口跃下，见林芷和芸娘已跑出去好几丈远，唇角刚勾起，却见她们身后又追着两三名衙役。


    果断跳下，把那些杂碎干掉后，又夺了一把佩刀，抬头却发现两人已经失去了踪迹。


    他心中莫名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抓住几位路人询问了两人掉转的方向后，他沿着两人离去的路径追去。


    在将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沈墨耳朵微动，听见了打斗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


    直觉告诉他，林芷她们就在里面。


    就当他钻入巷中，准备出手之际，却撞见这样一幕——


    芸娘的瞳孔猝然收紧，眼睁睁看着林芷在她面前跌下去。


    黑衣人收刀，正想再刺向芸娘，却见对方受惊过度，在他面前直接昏了过去。


    黑衣人看见躺在地上不动弹的两人，冷冷嘲笑一声，正当他想弯腰补刀，却不知何时从后窜出来一个人。


    那人速度之快，动作之轻盈，让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后背被猛扑了一下，整个人重心向前，狠狠往地面栽去。


    他的脸撞到地面几乎变形，牙都磕断了一颗，他右手握紧匕首抬手欲刺，腕部却传来一记剖腹撕心的疼痛，看见一把长刀劈开了他半边手腕，露出里面森然的白骨。


    那刀毫不留情一抬，立刻血液如注喷溅而出，黑衣人惨叫一声，他咬牙，颤抖地用另一只好手支起上半身，企图反击，却被一脚踢中了胸口。


    那力道之大，让他喉间一甜，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然而更让他浑身战栗地来了——那人踩住了他的断腕，脚尖用力，不断碾压。


    剧烈的疼痛让黑衣人几乎要昏迷过去，就当他意识飘忽、眼皮微阖时，头顶的头皮骤然一紧，那人竟抓着他的头发提了起来。


    那人蹲了下来，然后他便看见，那双阴戾带着浓浓杀意的眼睛。


    无形的恐惧从心头蔓延蚕食他的心脏，但下一刻，这恐惧就被永恒定格了。


    一股热流从他脖颈间喷射而出，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抬手摸了摸颈间，摸到一手黏腻的触感。


    抓住他头发的那只手卸了力，黑衣人无力栽倒在地上，那股热流逐渐变凉，一起带走的还有他迅速下降的体温。


    他张了张嘴，只听见喉咙口发出的咔咔声，他的身体忽然诡异扭动起来。


    再后来，他便不再动了，瞳仁变得灰白，整个人如同一塑雕像僵硬住，彻底没了声息。


    沈墨垂下手中的染血的刀，血珠汇于刀尖，在地面溅起朵朵血花。


    他回身看向倒在血泊中少女，手中的刀“咣”一声坠地，他几乎是跌撞地跪倒在她身侧，急忙脱下外衣，撕下布条用力按压她的伤口，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


    少女眼睛半开半阖，沈墨唤她名道：“醒醒林芷，别睡。”


    林芷整个人还沉浸在方才心脏受击的剧烈冲击中，胸口处感觉疼得厉害，她满脑子都是一句话——


    原来……这么痛吗？


    直到那声声呼唤和胸口不断地按压，才让她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她忽然猛地喘了口气，带着浑身肌肉都痉挛了一下。


    “别怕，一定会好起来的。”身边的人仍然鼓励她，甚至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想直接横抱她而起。


    而林芷此时像一下活过来一般，咬牙伸手握住他的袖口，嘴巴开合间断断续续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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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墨与她身体相接的手猛地一僵。


    她甚至在费力地用手，将那裹在她胸口的衣服扯开：“他没……中……我穿了……防护……甲。”


    但沈墨好似没听懂一般，又固执地将衣服塞了回去。


    林芷失语，抬头去看他。


    “别说话。”他留给她一个冷寂的侧脸，嗓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别说话，保存体力。”


    林芷眉心蹙起，又开始向外扯衣服，那一瞬间沈墨的表情好似有些慌了，更加用力地往她胸口压衣服。


    林芷本来不怎么痛却被他搞痛了，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沈墨！”


    这下沈墨的动作才停了下来，林芷也恢复了点力气，攒了些力气缓缓道：“我真没事。”


    沈墨抬起头，正视着她，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林芷看见他的眼球布满着血丝，心里突然漏跳一拍。


    像是泄愤一般，沈墨猛地直起身，顺带着这把团在她身上的衣服一抽，衣料摩擦到林芷先前手腕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诶，你发什么疯！”林芷坐起来，捂着伤口抱怨了一句。


    沈墨忽又转身，半蹲下来靠近她，林芷吓得上半身后仰，却见对方朝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几乎戳到了她的鼻尖。


    “好，林芷，你真是好样的！”那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就很酸。


    林芷有些不高兴拧眉，反驳道：“你能别这样阴阳怪气吗？”


    “我阴阳怪气？”沈墨冷哼地一笑，“为什么不打招呼跑出来？要不是我救你，你刚才死了知不知道！”


    林芷被他说得一噎，撇开视线嘟囔道：“那还不是你不同意我出来，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我不同意？那是因为我——”


    沈墨反驳的话突然顿住，林芷重新看向他，似要穿透他的双眼，望进他的灵魂。


    “是什么？”林芷顿了顿，见他不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是要我替你说吗？”


    “是不是看我是个女子？所以你觉得我会碍事，所以便想着，以为我好的借口把我关住？”


    “还是因为上一回，让你觉得我不堪大用，所以你以各种方式搪塞我，让我回避案情，却丝毫不顾，我才是最想破案最想报仇的那一个人。”


    林芷越说越激动，而沈墨声音忽然冷静了，他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林芷站起来，微微身体往前倾，这一回轮到沈墨后退了半步。


    他的双眸注视着她，张嘴似有话想说，但林芷等了许久，都没见他出声。


    林芷直回身子，道：“这很难说吗？”


    沈墨认真想了想，道：“难。”


    林芷哑然，这样少见不怼她的沈墨让她有些不太习惯，话题突然中断，不知怎么再接下去。


    林芷掀开眼皮，正想从他脸上找答案，却发现不知从那一刻开始，沈墨就一直这般眸光深深地注视着她。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林芷略带狐疑地问道。


    沈墨又这样看她了一会，在林芷再一次打算说话前，提前抢先道：“问题很难回答，但——”


    沈墨身体前倾，林芷瞳孔突然睁大，因为面前的男人忽然在这一刻抱住了她。


    “我倒是想了一句最简单的话。”


    男人的气息将她瞬间包裹，林芷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体温。


    她听见他说：“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