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第六十五章 幼主

作品:《大巫

    毕侯才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缓过来,想起他这次返回丰镐的原因。


    “太公真要返回齐地吗?”毕侯回到右侧卿事寮的位置坐下,撑在几案上发愁,“丰镐的局势并不乐观,先王留下的旧臣个个年长功高,岂会服从于幼主?”


    吕尚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奄地是商人的旧都,薄姑一向拥护商王,淮夷之中也仍有不少追随商人的部族。如今大军驻于营丘,与西土相隔太远,我需尽快前去主持军务,以免生变。若他们要与殷君联合作乱,我也能从东方牵制一二。”


    毕侯沉吟不语,他明白吕尚的担忧,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案。


    可周人都是很依赖吕尚的,他像是文王的一道影子,他们并不需要他真正承担任何事务,只是觉得吕尚还在丰镐,就证明先王仍与他们同在。


    “至于丰镐的事务,倒不必过于忧虑,自克殷之后,王上常在外巡狩,政务本就由周公和召公带领两寮处理,并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吕尚停下了踱步,向毕侯道,“昨日我与众人商定,将会在贞人离开后启程返回营丘,之后将由周公出任冢宰,并以王的身份统摄朝政,主持各项典仪与朝觐。”


    毕侯很不解,“这样的话……和原本的计划也没什么差别啊?”


    除了他们多了一个可有可无、如同摆设的、名义上的新王。


    年幼的王无法主持任何事务,也没有权力发布政令,就像摆在宗庙里的神主一样,只是个高贵的象征。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有什么必要呢?


    “有区别。”白岄接过话头,“毕侯说过,各方国都没有过幼主继位的先例。因为这个天下,从来都只听强者的命令,即便是神明都更青睐于强者,只因强者可以为他们献上更多的血食和珍宝。”


    就像夏后与汤王一样,周人以武力夺取了这个天下,但他们希望后人说起的时候,说这天下是依靠仁义得来的。


    其实她也不理解这样做的必要性,不过大致可以明白其中的逻辑。


    “在远古之时,人们会抛弃老弱伤者,因为他们没有用处,只会拖累族群。后来他们懂得了仁爱,于是开始赡养老弱、照顾病患,并将其作为一种德行。一样的道理,在过去人们只服从于强者,商人也曾历经多次动乱、兴替,国力强盛时邦畿千里,国力衰落时诸侯不朝。”


    哪里有什么天命呢?真要说有的话,那不过是武力的另一种说法罢了。


    但就像人们逐渐学会了关爱、帮助老弱,是不是也可以建立一种全新的秩序呢?


    如同箕子与文王构想的那样,在那个衣食富足、心身俱安,没有兵戈的理想之世中,人人各安其处,不会有非分之想,即便坐上王位的是一个年幼的孩子,应当也是可以的吧?


    “真正处理政务的是谁并不重要。”白岄总结道,“但内史他们记录下来的,必须是年幼的王,以此作为后世的表率。”


    “这真能行得通吗?”毕侯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妥,“我觉得太险了,那个贞人似乎还没猜到我们将要拥立幼主,可此事终究瞒不了多久的,到那时,不知要在殷地和诸侯之间引起多大的风波。”


    他将求援的目光投向吕尚,吕尚冷哼一声,“别事事都依赖着我,我从殷都到丰镐已有十余年,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是周公执意如此,召公也同意,若惹出了麻烦,自己解决。”


    周公旦笑了笑,“太公说的是,不遵先王遗命的后果,由我一力承担。”


    毕侯苦着脸,所以根本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就这么直接把他算上了吗?


    没办法,他只能又看向白岄,“那巫箴怎么想呢?”


    白岄摇头,“我是太史寮的属官,召公没有意见的话,我也没有。”


    吕尚上前拍了拍毕侯的肩,以示安抚,“巫箴是王上所命的大巫,位同上卿,直比三公,可以代替神明与先王表达意见,那么此事应当没有什么异议了。”


    当白岄以神明与先王的名义插手人间的事务时,她就是先王的化身。


    吕尚将几卷简册交给毕侯,“新岁在即,将要向各诸侯国和王畿的采邑颁布新的政令,这是司寇草拟的法令。明日你便到卿事寮一起处理政务,早些熟悉起来,以便之后正式接手。”


    “好,我知道了。”毕侯无精打采地站起身,“说起来……那个贞人要十天之后才回去吗?他还真是难缠,巫箴能与他心平气和地聊那么久,也没有落下风,很了不起。换了我,恐怕早已内史一般,想与他动手了。”


    吕尚看着白岄笑了,“心平气和吗?我看巫箴方才杀人的心都有了。”


    白岄神情肃然,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像是结了寒霜,“贞人在殷都有许多支持者,贸然动手并不可取。不过早知他这样麻烦,在殷都时就该想个办法杀了他。”


    召公奭制止道:“巫箴,你已不是殷都的主祭了,别乱来。”


    “招待宾客的事交给太史和太祝负责就好。”生怕她真做出什么,召公奭赶紧给她布置了事务,“筮人要在正月挑选蓍草,你去从旁指导吧。挑好了蓍草后,还要对擅于卜筮的先祖进行祭祀,也需尽早筹备。”


    “我不去找贞人就是了。”白岄摇头,“但他如今已散布了许多流言,还是早些应对吧。是否要将巫离从毕原接回来,处理此事?”


    周公旦安抚道:“巫箴,我去殷都寻你是为了公务,召公和太史都是知晓的,霍叔更不会向贞人那样提起,贞人所说的不过是些随意编造的谎言,没有人会信的。”


    “流言并不是为了当场就起效的。”白岄叹口气,“现在当然没有人会信。”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等到时机成熟,终有一日会在人心里生根发芽。


    毕侯一边翻过新的法令,一边问道:“但贞人为什么要纠缠于巫箴呢?巫箴与他有什么过节吗?他似乎有意激怒你。”


    “过节?确实有不少过节。”白岄正要推门出去,闻言顿住了脚步,“不过,他的提议,倒是真心的,不是为了惹怒我。”


    毕侯瞪大了眼,“啊?可……可那个提议,对商人并没有什么好处啊。”


    白岄平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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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殷君是没有好处,可贞人的算盘与殷君是不同的。”


    殷君自是想从神官与贵族手中夺回权力,延续他自己的那一脉。


    贞人则更倾向于直接将新生的王朝同化成旧王朝,以便维护神官的地位。


    白岄解释道:“他确实是来示好的——商人看重王权和神权的结合,如果接受他的提议,最好再全盘接受商人的祭祀和族邑制度,直接迁至殷都成为‘商王’,那自然可以获得贵族和殷民的拥护,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并不认为贞人会在这一点上有意欺瞒。”


    周公旦瞪了她一眼,“所以你刚才真的考虑过这个方案?”


    “既然周公不想将不愿归顺的顽民作为度邑的奠基,那么贞人所说的,确实会是一个流血更少的方案。”白岄冷静地分析道,“这样一来,除了殷君的势力,几乎所有人都会接受。”


    “当然到那时候,就没有人会在乎殷君的意见了,贞人会有办法将他无声无息地解决掉,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


    毕侯只觉背后掠过一缕凉风,令人汗毛倒竖,他感受得到,白岄确实认真地考虑过这件事,绝不是在这里随口玩笑,或是有意说些吓人的话。


    “但神明的垂怜皆有代价,巫祝的追随自然也是如此。”白岄话锋一转,眼眸也跟着冷下来。


    贞人涅抛出这么大的诱饵,所欲取得的收益自然也是巨大的。


    “他们想要的是完全偏向于贞人和巫祝的新王,一个新的商王,而不是周王。一旦达成了目的,贞人便会着手翦除令他讨厌的东西,也许第一个被除掉的就是我。”


    “巫箴……”召公奭看向她,“内史说得很对,你并不是用于争权夺利的物品,你是太史寮的属官,先王所命的大巫,不要这样自轻。”


    白岄霎了霎眼,不解道:“但在计算得失利弊之时,所有的人和情感,都是可以等价换算的物品。”


    “……”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怎样回答她的话。


    白岄摇头,“而且你们不用这么忧心。这只是贞人的盘算,若是接受了他的提议,我们也可以反过来算计他,最后谁胜谁败,还未可知。”


    “好了,巫箴,别说了。这里没有人会接受那个提议的。”周公旦推开门,带着毕侯快步离去。


    “其实不用急着拒绝,可以留作无路可退时的备选方案。”白岄跟着召公奭向太史寮走去,“暂时的蛰伏,总好过刚极而折,召公不这么觉得吗?”


    “不觉得。”召公奭沉声道,“巫箴,那对你来说并不是个好主意,不要再提了。”


    “可拒绝得太干脆,贞人会察觉到我们的意图。”白岄抬头看向他,“必须先稳住他,让他误以为我们是可以合作的,只是还对他有所疑虑。”


    对神秘的巫祝和贞人怀有顾虑,这是人之常情,不会引起贞人涅的猜疑。


    可一旦表现出对神明的垂青毫无兴趣,就会让贞人涅意识到,新王朝并不想给予神官至高无上的地位,这会引起穷途末路的巫祝们与贞人联合起来,进行一场可怕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