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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小巷里的重组家庭[六零]》 第31章
在程芬冲进去的前一秒, 江弘图背靠着门的方向正偷偷啃着一张饼子。
饼子用的是程芬带来的粮食,用量多还舍得放油,吃在嘴里特别地香。
外面的纷纷扰扰和他没一点关系, 依以前的经验来看,再吵再闹最后爹娘都不会吃亏,而爹娘不吃亏也就不会影响到他。
别看他现在吃不好也穿得不是太好,但对比整个大队他绝对是日子过得最舒坦的。
打从有记忆开始, 到现在四十多年几乎没怎么干过活,小的时候爹娘宠着、长大了爹娘顺着,哪怕现在四十多岁了也是没让他干一点活,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全都进了他的嘴。
就像现在,粮食用量足又舍得放油,两张饼子煎得香的不得了, 一家六口人也就他一个人能吃到。
江弘图这人自私,本身自己就不够吃更不可能给媳妇和孩子, 正好趁着秦荷花出门, 他就翻出藏着的饼子连忙往嘴里塞。
没人和他抢,真要敢和他抢爹娘肯定不同意。
就是秦荷花那张嘴,老是叽里咕噜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听到他心里烦躁。
所以就等她出门的时候,背对着门加紧吃完。
全部心思都落在饼子上, 也就没听到外面的动静,等他嚼着嚼着发现有些不对劲时, 转头一看整个人吓得是魂都没了, 尤其是看着那把举起的菜刀,哪怕还没落到自己身上也吓得他尖锐大叫……
紧跟着,突然自己抓着脖子, 整张脸憋得通红,蹲都蹲不住直接往地上一倒。
还拿着菜刀吓唬人的程芬:“????”
冲进门看到倒地挣扎的宝贝儿子的两老,“…………”
“我的儿啊!!”江婆子一声悲痛欲绝的呐喊,紧跟着双眼一翻被吓得晕倒在地。
江老头也是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四肢在地朝前爬过去,爬到儿子跟前,颤抖着双手都不敢去碰他,“儿啊,我的儿啊,你伤哪里了?她砍你哪里了……儿啊,你是不是疼得抖啊,跟爹说,爹帮你捂着……儿啊。”
江弘图一手抓着脖子,另一手扣进嘴里,整张脸憋得通红,都快被憋死了,“唔唔水,水……”
“抽了抽了,我儿抽起来了,老天爷啊啊我嚇、嚇嚇……”江老头也承受不住,嘴里发出怪叫,跟着仰面倒下,重重压在自己老伴身上。
江弘图这会噎得都快翻白眼了,握拳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用对了,在被饼子噎得窒息的前一秒通了气,长长吁了一声后也瘫在自己爹娘身边,双眼发直的望着屋顶,有点回不过神。
“天爷!”江东阳这会冲了过来,看着屋里四人三个倒地,他不由高看了程芬一眼,“厉害啊,这就把他们三个干倒了?”
“……”举着菜刀的程芬还有些茫然。
她、她干什么?
她明明什么都没干啊,“大哥,我真没干什么……”
江东阳什么都没说,而是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第一眼也把他惊到了。
不过等看清三个人还有呼吸后,他觉得把程芬送来简直太对了。
瞧瞧,三个都被她干趴了!
……
江湛生要是知道老屋那么热闹,是真恨不得赶回去看看。
只可惜,彻底错过了。
不过他待在家也不是没事做,儿女多了,好像挣再多的钱也不够花,几年前过得拘谨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江湛生又没什么大本事,当年能在城里谋得一份工作倒不是因为他手上有什么技术,现在想多找一份进账的活,几乎没这个可能。
不过这次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运气好呢,还是厂子太倒霉了。
厂里唯一一台清花机罢工,没办法就只能寻一些人手工操作。
工作内容倒不难,就是将棉花开松、去除杂质之类的活,厂子里寻了十来个人每天晚上多干三个小时,就能多拿三角钱。
江湛生听到消息后是想都不想就报了名。
一天三角钱,一个月下来也能有九块钱。
虽然累了些但也不是长期的活,什么时候清花机修好什么时候结束,多挣一天是一天。
“老江,你出门多穿件衣服。”何泽兰拿了件外套让他穿上,紧跟着又拿了个水壶让他拎着,“里面我装了热水,要是冷了乏了就喝一口缓缓劲。”
“也就三个小时,累不到哪里去。”
何泽兰没接他的话。
干三个小时的活确实累不到哪里去,但白天他都已经站了一天,晚上又接着干三个小时的活哪里可能不累?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她要是遇到这个机会也会毫不犹豫去争取。
孩子们小的时候担心他们吃不饱养不大,还得操心他们的学费书本费。
那时候想着等长大了就好,可哪里知道长大了他们当父母的压力更大。
尤其是现在下乡的事一闹,虽说把该给的都给了但因为没法给孩子们把路铺平,心里还是挺愧疚的。
她知道不单单她这么想,老江心里也这么想过,要不然大晚上在家休息不好吗?要是没点压力用得着这么晚还赶去厂子加班?
把老江送出了门,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何泽兰正想着转身回屋,不想这会旁边的冯婆子叫住了她,“程芬妈,前几天王媒婆是不是上了你家的门?”
何泽兰微微蹙眉,“对啊,不过也就稍稍坐了坐,没聊什么。”
她不想把程芬和那个男人的事说出来,说出来都感觉脏了她的嘴。
冯婆子一听就明白,不过她这次问还真不是为了程芬的事,这段日子看了太多程芬的热闹,看着还挺憋屈的,她还真不想多打听。
之所以问也是因为其他事,她指了指隔壁,“王媒婆那天见你时有没有打听隔壁的事?”
何泽兰摇头,有些好奇道:“怎么,王媒婆这是打算给杨采妈介绍介绍?”
“我估摸着是有这回事。”冯婆子点了点头,“不然她无端端来咱们这边打听小谢做什么?”
她哼了哼,“这些人就是不死心,小谢都拒绝了多少回?偏偏拒绝一个又来一个。”
何泽兰倒不奇怪,“杨采妈挺优秀的一个人,也难怪那么多人来打听。”
是真的挺优秀。
她俩不在同一个车间,但是纺织厂这么多号人她也是听过小谢的名字,几乎月月都在评优的榜单上,不优秀怎么可能做到?
要是她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上门来求亲的怕是能把她家门槛给踏平。
冯婆子也是这么想。
不过她想得更多一些,除了小谢本身优秀之外,她的工作指标以及这套院子都让人眼馋,要不然哪会拒绝一个又一个,“那你帮忙盯着些,王媒婆要是上门你就来知会一声,咱们得给小谢撑撑腰。”
何泽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大前年吧,一人被拒绝了恼羞成怒,拉着一群人来找小谢麻烦,后来……后来好像是她家东阳听到动静,在巷子里大喊了几声,喊来一些人把那家人给拦住了。
那次闹得还挺大的。
像这种情况街道办派人来说和说和,说不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那一次小谢直接把那家人告到派出所,对方好像还拘留了一段日子。
也多亏了小谢没忍着,后面虽然也有人来求亲,但就算是没谈下来也没再闹出事来。
小谢可不像那些人能忍,忍着忍着对方就得寸进尺,本身孤儿寡母就没人撑腰,但凡遇到一个心思不好的人准得吃亏。
何泽兰就忍不住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当寡妇可不是把门关了就能平安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她不出去招惹事也会遇到一些来招惹她的人,要么泼辣一点要么有点手段,不然日子还真过不下去。
她两样本事都没。
不过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挺好的,当年遇到了老江,希望小谢就算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也能安安顺顺抚养杨采长大吧。
……
江小娥第二天就和小伙伴们一起前往三洲大队。
本想寻那个老爷子问问榫卯结构的方法,看能不能运用到改造机器中。
可惜太过激动的他们忽略了一点。
学校没什么课他们倒是能把假请下来,但这位韩老爷子可不是想请假就能请假的,哪怕已经快六十岁他还得下地去干活。
明年能不能稍微多挣点粮食,还得看今年努不努力,江小娥等人来的时候他正拿着锄头挖地,怎么着也只有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才有空。
“真是抱歉了,要不你们先在我家坐坐,等我这边忙完了再去找你们?”韩老爷子是真没想到人家会专门找到大队来,面前五人虽然年纪小但在他看来一个个可都是“高材生”,城里来的“高材生”来请教自己,搞得他都有些受宠若惊。
但再怎么样,他也没打算放下工分不挣去陪他们,年前儿媳妇才生了一个小孙女,抱在怀里才那么点大,他这个当爷爷的恨不得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来年把小孙女养得白白胖胖。
农家人没什么太远大的愿望,只想着家里人能吃得多一些,不用再饿肚子。
所以再怎么着,他都舍不得丢掉锄头跟着他们走。
“是我们想得不够周到。”周洲赶紧回了一句,一行人急匆匆赶过来,倒忘记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罗朗直接跳到地里,一边撸起袖子一边道:“韩爷爷我来帮你,多个人干活还能早点干完。”
“不用不用,哪里用得着你……”
韩老爷子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锄头就易了手,瞧着这位小同志挥着锄头的架势,他顿时有些好奇,“小同志,你看着像是干活的老手啊。”
“那是,我从七岁就跟着家里下地了。”罗朗咧嘴笑着,七岁的他可不是跟在大人屁股后头浑水摸鱼,是实打实干着五个工分的活,要不是师傅资助他上学,他现在能在大队拿十个工分。
而且就算去上学了,每次回大队他也不是待在屋里歇息,一样跟着爸妈下地,大队长知晓他情况特殊,愿意按天数给他记工分,人家这么好意,那他干活自然不能偷懒。
“我也来吧。”
“大爷,还有其他锄头吗?”
“咱们几个一起干,应该很快就能干完!”
“得了吧。”罗朗把伙伴们拦住,这四个小伙伴就没下地干过农活,可不是人多力量就大,都不懂怎么干,“帮忙”还是“帮倒忙”还真说不准,“你们找个地方歇着,最多三个小时我就能搞定!”
江小娥想了想,干农活她还真不行。
但她不信偌大的生产大队还没他们能干的活,“韩大爷,干农活我们确实不熟稔,但修补之类的活我们还算拿手,你们大队有没有需要修补的农用工具?”
韩老爷子眼睛一亮。
有啊!
怎么可能没有。
生产大队有专门存放农用工具的屋子,每天开工就来那边领,等下工再还回来,去得早自然能领到一些顺手又完好的工具,但去得慢就没得选,能用是能用,但多少有些损坏的地方。
大队也不是没人会修补。
但为了节省时间和人力,都是等农忙后选个日子统一修补。
韩老爷子本身就会木活,他也会修,但怎么说来着,老人家有慕强心,总觉得面前的“高材生”要更厉害,他们一提他自然是乐呵呵地答应下来,活也不干了,带着他们就去找大队长。
等介绍几人的来历,三洲大队的大队长哪里会拒绝?立马把他们请进了存放工具的地方,没几分钟,还端来热茶招待。
泡的茶根,可是大队长多年的藏品,不是一般人他还舍不得出,“之前就听过老韩提起你们,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他自己做的那三台脱粒机就够厉害了,没想到你们几位还能做出更厉害的脱粒机。”
韩老爷子点着头附和,“那台两用式脱粒机真的太好用了。”
他不单单听过,还上手用过。
对比起自家那三台脱粒效果不太好的机器,那台两用式脱粒机就太好用了。
回到大队就拉着大队长叨叨絮絮好一会,听闻旧机器还能配过滤网,他立马就心动,磨了两天才磨得大队长同意花这个钱。
“大爷你自己做的机器也挺不错。”江小娥之前看过钱嘉树的图稿,韩大爷那三台机器真要说缺点,那就是材料用得不对,“如果将滚筒齿轮那些材料置换一下,脱粒的效果会大大提升。”
滚筒以及齿轮,是脱粒的关键。
一个以“木”为材料,一个以“铁”为材料,可以想象哪个好,“木材迟早会钝,刺口一旦钝了效果只会越来越差。”
“对对对,老韩那些机器一开始还是挺好用的,可惜时间越长效果越差。”大队长连连点头,难怪老韩这么热情招待,这些小同志是有些本事,一下子就找到问题关键了。
“可惜都是大件,不然还能勤快着换一换。”韩老爷子也知道这点,但滚筒和齿轮可是最核心的配件,换这两个相当于重新做一台新机器,他又得干农活哪里有这个精力。
至于买生铁,先不说大队舍不舍得花钱。
就算舍得,他们也没工具啊。
总不能用刻刀刮吧?
周洲拿着扳手拧着铁丝,将镰刀松动的地方拧紧,他道:“那是挺可惜的,韩大爷你做得那三台机器要是能长久用起来,能给大队省很多事了。”
“可不是么。”大队长连连点头,显得特别赞同。
最开始老韩做出第一台脱粒机,他们大队是又惊奇又高兴,用谷子拿去试一试,效果就算比不上公社的那些机器,但怎么都比靠人工来的强。
最主要的是,不花钱!
在公社借用脱粒机其实也不贵,但就算不贵也得花钱。
哪怕是一分钱,都没免费来得好。
而且那会周边的生产大队知道他们这边有脱粒机,也会来找他们借,虽然不能收钱,但也能交换一些其他的物资。
也是因为尝到好处了,大队才支持老韩跟着又做了两台。
只可惜,使用寿命太短了。
不到一年的功夫,脱粒效果就变差,就跟老韩说得一样,如果要换那些大件,相当于重新做一台新机器,而且做一台机器只能用一年不到,费事费力,还不如扛着去公社脱粒。
其实要是使用寿命能长一点,大队多花点钱都行。
只要使用时间长,他们就能多省好几年去借用脱粒机的费用,还能和周边大队交换物资,怎么说都是赚的。
就是可惜啊,木头的不经用,要是能……
等会!
大队长眼睛突然一亮,他赶紧问着眼前几位小同志,“过滤网能从你们那买的话,铁制的滚筒和齿轮能买吗?”
“唉???”
“!!!!”
第32章
大队长是真有这个心思。
靠自己弄不出来这些铁制的配件, 那就找别人呗!
老韩可是说了,面前这几位小同志制作出一台新式的脱粒机,连一台完整的机器都能做出来, 那肯定也能做出配件啊。
就算价钱稍微贵一点,但从长远来看还是挺有搞头。
花一次性的钱但能用个十几年,怎么不比年年花钱去公社借机器强?先不说路远不远,每次丰收过后那一个月, 公社里是人挤人,排好几个小时才能排到位置,还挺耽误事。
毕竟他们早些年也是尝到过自己有机器的好处,周边大队组织人扛着粮食去公社借机器,早上天没亮就去了,排一个下午才能回, 而他们三洲大队在自家空地上就能脱粒完,别提多省事了。
就是尝到过好处, 大队长才愿意花这个钱。
如果买配件的价钱不……咦!
张大队长突然直起腰身, 感觉到周边人注视的眼神,他连忙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嘴,“瞧瞧我这张烂嘴, 什么买不买,分明是维修!我们大队的滚筒和齿轮坏了, 不知道能不能请你们维修?”
说完,大大松一口气。
一时激动乱说话, 要是被人抓成把柄可不好了。
不能买卖, 但花钱维修却可行。
都是一些不成文的规矩了,一些自己弄不好的东西除了找人没其他法子,比如说修屋建屋, 又比如谁家的物件坏了。
这种也就只能自己花钱找人,没其他法子。
花钱买东西不行,花钱维修没问题。
所以他在说完就等着面前的小同志回答,如果维修价不高的话,他是真有更换两个配件的打算,“小同志,你们觉得呢?”
“啊这……”
“换滚筒吗?”
“我们还没试过呢。”
几人互相望了望,还真没想过这个。
望来望去,最后视线落在江小娥身上,四双眼睛全冒出一个意思,‘你说怎么办?’
江小娥还真在认真思索。
其实这个活可接可不接。
更换这种配件的成本很高,一大部分人估计没法接受,而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配件更换起来很麻烦,因为他们必须按照原有的规格重新来制作,而且只做一次,适合韩大爷机器的配件不一定适合其他人的配件,做一次也就没有后续了。
一次性的配件,他们还得重新画稿设计,更换不同的材料也需要重新打磨,总不能随随便便来。
弄完之后这个图稿基本上就得压箱底。
以后肯定是派不上用场,毕竟韩大爷是自己做的机器完全对不上外面的型号。
这么一来就感觉收取的费用抵不上他们的劳力,不像过滤网这种小配件,哪怕要重新设计内部结构,但设计完一款型号就能用在相同型号的机器上,起到了重复利用的作用。
不过江小娥想了想,她还是点了点头:“更换配件可以,但材料成本较高,又正好是两个用料较多的配件,估计一台机器怎么着也得二十块钱往上。”
张大队长惊呼,“这么贵?”
韩老爷子在边上摇了摇头,“不算贵的了,两个配件往少的说也得要十来斤铁以及其他材料,他们还得炼铁、焊接、打磨等等,这个价你就算去机械厂也不一定能拿得到。”
虽然不同领域,但多少还是有些底。
老爷子一听就知道小同志报价挺实在的,生铁外加其他的一些材料肯定没二十来块钱,但再低总不能让这几个小同志帮着白干活。
为什么人人都想学的一门技术?
因为真要有一门好技术在身,确实要更容易来钱。
他当年会求着家里送他去学木活不也是这么想的?
靠着一手木活娶了个媳妇养大了孩子,还能给孩子们备上彩礼和嫁妆,都是靠他这双手。
只可惜现在他就算敢收钱,也不一定有人愿意冒这个险,一年下来干木活来的钱还没有下地挣得粮食多。
毕竟他不比面前的这几位小同志。
像这类大机器不学点真本事还真没人能上得了手,不像木活,谁家要是有个桌子椅子坏了,家家户户基本都会自己来两手,又哪会花钱请他去修补?
张大队长有些迟疑,“……这也太贵了点。”
这钱肯定不是他自己掏,掏的是大队里的钱,可就算不是自己的他也不舍得一下子拿这么多钱出来
二十多块钱,能买不少粮食呢。
“或者你们接受用一些旧材料来改造,用的材料都是旧的,但我们保证改造成的配件能让机器正常使用,这样价钱会低一些。”江小娥大概给了一个数,“十五块钱上下吧,具体还得回去再算一算。”
她会多加这么一句,显然也是有心思达成这笔交易。
麻烦是麻烦了点。
但对于他们来说也不是没好处。
正是积攒经验的时候,多做一些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坏事,而且在做的时候还能挣个外快,也算是喜上加喜吧。
再来,麻烦的事也是因为人少,摊在几人身上的事多。
等互助小组一成立,还怕没人来干活?
不过这一切还得看对方接不接受得了这个价格,再积攒经验也得有点酬劳才有动力,再低就没啥必要了。
“十五块钱一台吗?”张大队长显得有些犹豫,这个价格不高不低正好卡在中间,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韩老爷子却拍了一下他,“我觉得可行,最多五年就平回来了,往后多一年算赚一年。”
大队去公社借用机器,以及他们有了脱粒机后,周边大队来他们这借用机器,最多四五年这钱就能平回来,哪怕最后这台机器只能用个七八年,他们也是赚的。
“行,那就这么办!”张大队长咬咬牙,不过他还是确定了一下,“换了配件的机器一定能用吧?小同志啊,不是我不信你们,这钱可是咱们整个大队从嘴里省出来的,一角一分都不能乱花。”
“行不行用了就知道。”江小娥轻笑着,“你们觉得机器好用再给维修费就是。”
“好好好。”张大队长听得心里踏实,“那什么时候能换?”
“我们还得先看看韩大爷做的机器,了解更清楚才好制作配件。”
“那还等什么!”张大队长立马站起来,“走走走,我们去老韩家。”
“可是活……”
“什么活不活,这也算是大队的活,老韩这台机器要是弄好了,他以后就是三洲大队的大功臣,工分不会少了他。”
有了张大队长发话,那还等什么?
一行人又转移阵地,直接去了韩老爷子家里。
老爷子的家和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土瓦房,墙上窗上还带着修缮过的痕迹,唯一不同的是他家院子里摆着三台细长的脱粒机,有一台半拆开,边上还放着不少木活工具。
“那天听这位小同志说过滤网,我就有了好奇心,想着自己弄一个试试。”韩老爷子见他们好奇,便主动解释着,“不过制作的时候把里面塞得太满,想再塞几片过滤网还挺费劲,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一件事,“过滤网应该不是用生铁为材料吧?你们收费那么便宜,制作的材料是打算用木材还是其他?”
“竹片和细麻绳。”江小娥解释着,“老师傅的手艺,经过特殊处理用个十来年不成问题。”
说到这个,四婆婆那边的成品给她看了。
甚至还专门安在脱粒机里试了试,效果确实不错,四婆婆手艺是真的很好,每个网格间隙就跟用尺子丈量过,看着大小一致,不但好用还好看。
算算时间,如果没意外的话卢老师应该去街道办下单子了。
每片竹编的过滤网定价一角两分,转包给望岗巷的街道办,由街道办下单给四婆婆,四婆婆接单应该在一角一分或者一角一张过滤网。
一天四婆婆能编织三张过滤网,不过还得经过一些浸水和熏干,得有个两天的过程。
不管怎么说,对于四婆婆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进项了。
只是和江小娥想得有些出入。
卢伟志这会还没去望岗巷的街道办。
他本意是打算先去一趟机械厂,把两名学徒的名额定下来。
像这类学徒回学校组织什么互助小组,一般情况下对工厂学徒没什么好处,学校的学生那么认真地学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想着去工厂上工。
人家学徒这会已经在工厂拿着一份工资,还有大师傅专门教,怎么都比学校的学生来得强。
但谁也不是傻子。
听完卢伟志那么一解释,都明白这事能带来什么影响,再加上卢伟志原先是厂子里的大师傅,还是不少技术工的师傅,相当于他们的师傅的师傅,这个面子怎么都得给,当卢师傅一说完几乎所有学徒纷纷响应。
有一些大师傅还举起手跟着凑热闹。
最后迎来的是卢伟志用左手揍了他们几下。
人选不难挑。
卢伟志挑选了两个合适的学徒,约定好明天去学校汇合。
没多耽误就离开了机械厂,想着去街道办把订单搞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还没走出机械厂的大门就被人叫住了。
看着跑过来的人,他脸上不由带着些笑意,“来得正好,刚忘了跟你说,这周末回家吃顿饭,你阿奶都想你了。”
“好。”卢佺立马点着头,然后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怎么,有事?”
“阿爷,我……我也想加入互助小组。”卢佺其实这几天专门去打听过阿爷的那几个学生,之前阿爷特意问过他有没有兴趣制作一些东西,还提起自己的学生就在制作脱粒机。
当时他只觉得异想天开,几个在校的学生怎么可能弄得出来?
结果没几天,就被啪啪打脸。
他听说龚庄公社收到一台两用式脱粒机,还带有好几种性能,比原有的脱粒机的效果很好、很多。
他还听到公社为了表达感谢,为他们颁发了一本荣誉证书。
他更听到那几名学生并没有为此止步,反而在各处联系,可以为现有的机器增添一个过滤的功能……
听得越多,心里就越痒不可挠。
阿爷原先问他想不想,他第一个想法不是想或者不想,而是“怎么可能做到”?
可现在,他想了。
很想很想。
可卢佺紧跟着又发现,光想没用,他根本没办法行动起来,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迈出第一步。
本犹豫着要不要找阿爷出出意见,今天就碰到这件事,当阿爷说完后他绝对是毫不犹豫举手的一批人。
但……阿爷没选中他。
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跑来。
名额已经选出来了,他跑来争取无非是因为他是“卢伟志”的孙子、是“副厂长”的外孙,比别人多了很多优势,换作是其他人根本没其他机会。
可他还是来了,加入互助小组不单单能实现心中所想,而且这还是一条捷径,最少是一条已经踏平能前行的路,比起他自己去行动容易多了。
卢伟志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卢佺,你觉得对比他们,你的优势在哪里?”
哪个他们?
就是刚刚选出来的两个学徒。
那两人的年纪和卢佺差不多大,但他也不是胡乱选人,一个不说精通但也是熟悉各种器材工具,是学徒中焊接手法最好的人。
一个基础扎实,能独立操作各项设备,如果不是因为某些缘故早就出师。
卢佺是他的孙子,是挺有天赋。
但和那两人相比,也确实还差了一些。
这点卢佺自己也知道,不然当他问完,为什么没听到任何回应?
“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你也知道你的优势是‘我’吧。”卢伟志知道这话难听,但在孩子的成长路上,一些难听的话有必要说出来。
他拍拍孙子的肩膀,苦口婆心道:“卢佺啊,阿爷可以成为你的骄傲,但你想战胜别人还得靠自己的本事,只有你自己成为自己的优势,才有可能站的更稳、走的更远……”
第33章
卢伟志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老迂腐。
觉得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给子孙一些便利, 必须让子孙靠自己崛起,绝对不给一丁点的帮助。
这种想法他不认同,他辛辛苦苦学来一身的本事是为了什么?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没那么多崇高的思想观念,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家人能过得更好一点。
挣更多的钱,让家里吃得好穿得好。
儿女们长大了,替他们铺平路子, 给他们一份能安家的工作,给他们准备一份结婚的彩礼和嫁妆,等生了孩子,他们能帮把手就帮着。
他不管别人怎么想,自认自己做得还是挺到位的。
对于儿子是,对孙子卢佺也一样。
卢佺是有天赋, 但做这一行不仅仅有天赋就行。
他难道没天赋吗?
但他像卢佺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干嘛?
还在垃圾场翻找着各类废品,想给自己准备出一套能用的工具, 他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
而卢佺还没毕业就拥有了市面上都几乎备不全套的工具器材, 小小年纪就跟着他或者跟着他的徒弟到处上手精密复杂的机器,如果他不是“卢伟志”的孙子,他能有这些便利吗?
不可能。
他确实是卢佺的优势, 因为他的原因,卢佺在这个行业里从不缺工具、不缺材料, 更不缺教他的师傅。
厂子里的技术工,他喊谁都是师傅。
无论是哪个人, 只要卢佺有意愿学他们都会认真教, 遇到什么能积攒经验的活,或者难得碰到的机器,他们带去的人中首选就是卢佺。
就像上次, 朱明亮带着卢佺去龚庄公社一个样。
朱明亮没自己的徒弟吗?
他有,还不少。
那干嘛要带着一个不是自己徒弟的人过去?能上手机器积攒经验,还能分得一笔维修费,这种好事干嘛不留给自己的徒弟?
还不是因为卢佺是他的孙子。
这些卢伟志从没管过,因为这些也确实是一些人情之间的来往。
他可以很自傲的说,不管是机械厂还是机械厂里的所有技术工都受过他的恩情,那他们想回报一些到他孙子身上也合情合理。
但卢伟志心里还是有一条底线。
他愿意给子孙铺路,希望他们在这个专业走得更远更顺畅,可他没想过子孙借用他的原因去占有本该是别人的荣誉。
这次参加互助小组,对于机械厂的学徒来说,学习东西是次要,更多的是他们参与进去后,以后很可能获取到更多的荣誉,这份荣誉拿在手里,以后想转正或者评优都太容易了。
既然得了这份荣誉,那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吧?
总不能白白占了那些学生的便宜。
所以他挑选了两名很有本事的学徒,哪怕是站在一个爷爷的角度来说,不论哪方面卢佺都还差些火候。
甚至比起小江几个,卢佺唯一的优势就是经验多。
真要过去了,还得跟着小江几个学,那和他最初的打算背道而驰了。
他来厂子里找学徒,是希望有人能指导小江几个,是希望小江他们能从两个大厂学徒身上学到一些本领。
这样“互助小组”才名副其实。
而不是又给他们塞一个去“学习”还占一份荣誉的亲孙子过去。
他要真这么做了,那就真担不起小江几人的老师这个名头。
“你想争取不是错,要没点上进心以后也没啥大出息,但就算是争取你也得看清楚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卢伟志看着脸上憋得通红的孙子,心里多少有些心疼,但还是让自己继续往下说,“如果阿爷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和他们公平竞争,你觉得自己有胜算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觉得有,阿爷就是厚着脸皮也回去提。”
“我……我没有。”卢佺脸上极为羞愧。
他很想说有,但都是在同一个厂子干活的人,他哪里不清楚各自的实力?有时候他失落过也庆幸过。
失落为什么怎么就是赶超不上这些同龄人。
庆幸自己是阿爷的孙子,拥有更多的资源,给自己鼓气总有一天他能追赶上。
但……不是现在。
“没事。”卢伟志拍拍他的肩膀,宽慰着,“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这次没机会也不代表以后没机会,你跟着小朱他们多学学,以后再有这种机会靠本事自己选上。”
他没说些长篇大论,教导几句就够了。
有时候说得多反而不好,就跟他自己似得,说要跟他长篇大论说教,哪怕自己有错也会梗着脖子说没错,那股逆反心不是想压就能压下去。
自己的孙子,估计和他一个德行。
所以少说得好,“回去吧,你那边的活不少,加紧干。”
卢佺立马点头,转身飞快的跑开。
那背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卢伟志看着不由有些叹气,他敢肯定儿子家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后,怕是又不得安宁了。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不觉得后悔。
他是得为子孙们考虑,但他自己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总不能为了子孙就什么底线都没了。
和卢伟志想的一样,卢佺倒是知道瞒着,但高眉也是机械厂的员工,都不用打听就有人说到她面前来,气得她回家后就开始骂人。
“我就没见过这种当阿爷的人,好事不想着自己孙子偏偏便宜外人,他是不是见不得我们好啊?”
“他不想着你你以后就别惦记他,别再赶着上门去看望。”
“都是当阿爷的,就没见过他这么狠心的人,你看看你表哥再看看你,你表哥能力强本事大,但要不是你外公帮着周全,他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坐上那个位置?”
“以后啊你干脆改姓高算了,断了这门亲,他就是死了都别想着让你再去……”
“够了!”卢建国拍了下桌子,一脸不耐地道:“你要吵就吵,别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不够!”高眉比他嚷嚷的还大声,“他做得出来凭什么我不能说?卢佺你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回高家,你阿爷不帮忙,就找你外公帮。”
“行啊,你回去,我就看你爸到底帮不帮这个忙。”卢建国见她要回娘家,丝毫不心慌,甚至还嗤笑一声,“你搞清楚,你现在住的房子是我爸出钱盖的,你骑的自行车是我爸花钱买的,你爸呢?嘴上说的好听帮过忙没有?”
越说他越气。
他的房子他的工作哪一样不是他老爹挣来了?
他其实心里也多少有一点埋怨,但就算再埋怨有些话也不该说,尤其他不爱听岳丈家的那些事,就算再好又怎样,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就是怨我爸上次没帮你吗?”高眉怼着他,“他都说了现在时机不对,你等等又能怎样?好歹我爸还愿意帮忙。”
“你可拉倒吧,落我这就是时机不对,你弟弟往上升的事怎么就能办了?”
“那怎么能一样?你想往上升怎么不找你爸?”
“高眉你搞清楚,要不是我爸你现在有地方住吗?难不成还想指望你那个重男轻女的副厂长爹……”
“卢建国你太过分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吵了起来,一旁的卢佺看着并没有劝说的意思,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回,一开始他还会急得哭,忍着慌乱上前去劝。
可次数多了他连开口的劲都提不起来。
吵来吵去也无非就是为了那些事。
他妈怪阿爷不尽心,他爸怪外公偏心,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靠自己往上升上去。
也不怪他是爸妈的儿子,有时候听多了他心里其实也有过埋怨,要不然今天也不会在阿爷离开后就追了上去。
因为那时候他心里也是想着,他是阿爷的孙子那为什么就不能走个捷径呢?
可他完全忘记了一件事。
身上没多大本事想走捷径也走不了。
他真要参与进去,怕是会在一群比他小的学生面前丢尽脸面。
就这么算了吗?
卢佺咬着牙,眼里有些不甘心。
其实他知道以后自己的人生要比很多人来的顺畅,靠着爷爷打下来的基础,他明年也能开始考级,运气好点四十多岁成为高级技术工都不成问题,一个月拿着大几十块钱的工资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原先他觉得这样就挺好了。
明年开始考级,过两年结婚生子。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什么事都不要发愁。
但现在……他有些不甘心。
凭什么其他人可以他不行?
说起来他的起点还更高,就算加入不了互助小组,他不信自己没有其他办法跨出那一步!
这么想着,卢佺突然站起身朝外走去,正吵得火热的两夫妻看见,连忙喊了一句,“卢佺这么晚你去哪里?”
“我等会儿就回来。”卢佺回了一句,头也不回就消失在黑夜中。
……
卢伟志这边已经和街道办谈下来,不过除了专门下给四婆婆的单子之外,还下了一些其他的杂活,这些活就没规定让谁来接,全凭街道办安排。
所以第二天学校这边忙得不行,小组正式成立,组员也全都到齐,学校更是分了一个废弃仓库给他们使用,第一天就互相介绍,正式磨合起来。
而街道办那边,也十分忙碌。
家家户户都有闲在家里的人,一家好几口人并不是人人都有工作,就拿江家来说,一家八口人也就两个人在上班,后头那三个还在读书,前头三个却已经闲在家里好几年。
懂事点的跟程华一样,时不时出门蹲点活。
不管是脏活还是累活,只要能有就愿意干,一个月下来也能挣小几块。
不懂事的就是江东阳那样的子女,成了个街溜子,整天到处闲晃,平时找不到人,一到饭点就归家了。
好在不搞些乱七八糟的坏事,虽然没为家里减轻负担,但也没拖后腿。
像这类的家庭是真不少,有些家里负担更大,就有人时不时往街道办跑几趟,一来想着问问儿女们工作分配的事,再来想看看有没有手工活能接。
街道办派发的手工活都是周边厂子下的杂活单子,每个厂都有固定的任务,也是想着分一些杂活下去,这样能让困难家庭多一些进项。
望岗巷街道办这边对接的都是附近的几个厂子。
他们这次还是头一次接到学校的手工活单子,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谁都巴不得这类单子多点,分派出去能让不少困难家庭挣点小钱。
不过也有人好奇,“其他杂活也就算了,怎么这个编织网指定让四婆婆来做?”
“还能为什么,手艺好呗。”陈慧秀是昨天接待的人,当时也诧异过,他们和那么多厂子接触,也是头一次遇到过要指定人选的。
不过理由也充分,“对方说这次的活有些技术含量,一般人不一定能做好,你也知道四婆婆编织的东西很不错,估计人家是看中四婆婆的手艺来的。”
“挺好的,一角一分一个网子,四婆婆靠这个手艺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拘谨了。”
“可不是么,这人啊还是得会一门技术,有个技术在身怎么都饿不死人。”陈慧秀感叹着,她道:“我现在就特头疼,明年闺女就得中考了,还不知道送她去学门什么手艺,缝纫吧,好像人人都会没什么优势,医护吧,又太难考了些。”
“要不试试机械专业?”边上有人插了一嘴,“老江家的闺女出息了,前几天老江拿着一本荣誉证书满巷子的跑。”
陈慧秀皱着眉头,没立马搭话。
有人却抢先着道:“我也听说了,他家姑娘可真厉害啊,一台大机器呢,听说在外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他们几个学生弄出来了,有这个本事在身,她以后招工要更容易。”
“不过女孩子学机械……”
“怎么就不能学了?小江同志你们又不是没遇到过,和其他姑娘家有什么不同?秀秀气气,一身看着也干净利索,只要本事大管她是男是女。”
“咳咳!”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士,她不满的对着几人道,“你们一个个哪来这么多话?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开小差。”
紧跟着她又道:“小陈你去趟四婆婆家,跟她说一下接活的事。”
“好。”陈慧秀点着头应下,至始至终她都没接刚刚的话,让一个姑娘家学机械,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就算有一身本事了,人家厂子估计也更愿意招男同志。
“对了。”贾主任似做无意的提起,“这些活啊,还多亏了小江同志呢,要不是她职工学校也不会想到咱们这的街道办,小同志是真不错,还在学校就能做主给别人派活了。”
陈慧秀一惊,“怎么会……”
可主任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这样,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拿着单子出门的陈慧秀还有些恍惚。
学手艺,为得就是以后能谋得一份工作,她原先还担心一个姑娘家学机械不容易进厂,没想到这会人家姑娘已经能做主给人派活了……
也不知道怎么想得,陈慧秀突然很想去江家看看,要是运气好碰到江家的人还能跟着聊聊,或许她家姑娘也能多一个选择呢?
这么想着,她走进了江家住的巷子。
江家住在巷子中段,没走多久就到了,只是可惜江家的院门紧闭,倒是隔壁院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她问着:“冯婆婆,小谢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谢绝娣,他们街道办可熟悉了。
遇到事来街道办求助,拉着他们唠唠好久,下班了都没得走。
不过她倒是理解,一个连娘家都靠不住的寡妇,自己不做点什么就只能等着被欺负了。
“嗐。”冯婆婆叹了声气,“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有媒婆上门来提亲了。”
第34章
“这样啊。”陈慧秀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看, “要遇到一个合适的对象,肯定是好事。”
真说起来,小谢哪怕是个带娃的寡妇, 那也是挺抢手的。
不管是原先的婆家还是娘家基本都没怎么来往,自己有工作有房子,娶回去也不是拖累,说不准日子还能过得更好一些。
至于小谢养着的儿子, 无非就是多给一口饭吃而已。
别看现在疼着孩子,以后在生儿育女感情也就分出一些,等养大了说不准还能帮着家里干干活,到了年纪分出去就是。
原先有不少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来上门的人真不少。
但后来小谢不知道是不是看出那些人的打算,提了一个要求把不少来提亲的人吓跑, 陈慧秀小声问着,“怎么, 这家人不打算要小孩了?”
没错, 小谢要求不多,但几乎没人能达到。
她对媒婆说了,如果要娶她, 那以后就不能要孩子。
她说得不要孩子,可不是光嘴上说说, 更不是自己去上环,而是让对方去卫生院结扎, 只要对方接受小谢也就同意了。
这一下, 几乎把所有人都吓跑了。
那会她就看出来小谢是没有再婚的打算,才搞出这么一个苛刻的要求。
但不得不说,这个做法也是够绝的。
不然光嘴上说说,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突然”怀上?到时候身为母亲的小谢是生呢还是不生?大概率会生,毕竟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而有一些男方的家里和小谢一样,也是已经有一两个孩子,小谢不愿意生他也不强求,如果是小谢自己去上环,也就无所谓了。
但偏偏她不想生,还得让男人去结扎,这一下谁敢?
虽说结扎了不影响那啥,但现在哪个男人愿意?真要传出去怕是没脸见人了,有些不了解的人还当他做太监了。
这谁愿意?
不过吓跑了一大群人,还是有人不死心来问问。
没想到今天又来人了,她摇摇头道:“怕是又白折腾一场。”
“那可不一定。”赖婆子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她撇撇嘴,“这次来的人刚进门就说了,同意谢寡妇一切条件,只要她愿意,约时间就去郎中那扎针。”
“他愿意?!”
“扎针?扎什么针?”
“小吴答应了,只要你同意你们俩的事,他就去老中医那扎针,和结扎一个样,以后是不可能再有孩子的了。”王媒婆拉着边上的男人是一顿夸,“刚刚也跟你介绍过小吴家的情况,他就有一个姑娘,和你家小采正好凑个好字,自己也有份工作。”
她拍了拍吴鸿的肩膀,一幅对方赚到的样子,“我跟你说实话,好多没结婚的年轻姑娘想嫁了,有工作房子也能住,嫁给他还能留城,不少人等着呢。”
“还好还好。”吴鸿一脸谦虚地坐在原地,说话时忍不住打量四方。
这间院子可真不小。
和他家住的地方差不多大,不过他家一共十来口人,就显得屋子有些拥挤,不想这边宽宽敞敞住着就舒服。
“那正好,这位同志想娶别人又想嫁,王媒婆不如撮合撮合他们。”谢绝娣是一点心思都没,甚至还有些烦躁,“我还有一些事要忙,就不招待你们了。”
“别呀!”王媒婆哪里愿意走人?赶紧说着:“小吴不正是符合你说的条件吗?你以后的工作、你的房子等小采长大就给他,你以后不想生孩子小吴也愿意去结扎,难得碰到这么合适的人,你不赶紧定下来可就错过了。”
说着,悄悄推了推身边的人,让他表示表示。
吴鸿连忙从兜里掏出一把糖,走上前弯腰塞给了杨采,“孩子你吃,我家里还有个比你小的女娃,她最爱这种糖,你肯定也喜欢吃。”
王媒婆夸张的指着,“瞧瞧瞧瞧,小吴那是特疼孩子,一个女娃娃都捧在手心里疼着,以后小采跟着他也能有个好爸爸护着了。”
谢绝娣却一点反应都没。
她从小到大就是看别人的眼色活下来的,高兴的眼神她就能轻快一些,要是生气的眼神她就得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干活,不然等待她的不是打就是骂,要是那种充满恨意的神色,她最好躲得远远的,因为每一次那些人用这种眼神看她,她就会被鞭子抽得一身伤。
所以她以后每次看人,总会盯着那人的眼睛看。
一个人装的再好眼睛总会流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就像现在,她可没在这个“好爸爸”眼里看到一丝对孩子的关爱,而是贪欲。
从进门开始,这个男人就不住打量着她家的一切,而这些对于谢绝娣来说真不陌生。
跨进她家大门的那些人,不是为了她的工作就是为了她的房子,要不然就是想把她娶回家当一个老妈子,伺候着家里老老小小。
在这些人想来,他们能对小采好那么一丁点,就已经是心中有大善,毕竟一个拖油瓶不苛待就不错了,总不能还真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养大吧?
所以她找的那些“离谱”的借口,不过就是不想再婚罢了,她不是不羡慕那些能相伴的夫妻,油米柴盐两人一起扶持到老。
但她觉得自己没这个命。
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生下小采,已经用尽了一辈子的运气,她不觉得自己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如果再婚只会让她过的比现在更难,让小采过得更不快乐,那她还不如单身一辈子。
“我不要……”小杨采将双手反在背后,想转身躲开却不想被一下子抓住了胳膊,硬生生被人将一把糖塞进了自己口袋。
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糖的?
可他不喜欢面前的大人,也不想吃他的糖果,直接将糖果从兜里掏出来想要塞回去。
可一个小孩还真没法和一个大人纠缠,急得他眼眶都红了。
“咱们小采和小吴还是蛮合得来的嘛。”王媒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眼神不好,也不管小杨采是不是急得快哭了,而是借着这个由头往下说,“小谢你就听我的,咱们今天就把事定下来,等明天小吴就去中医那边扎针,你们俩尽快把事办了正好今年过年一家团团圆圆。”
谢绝娣哪里听得到她的话,见儿子被欺负她直接抓着边上的杯子就想砸过去。
别人欺负她、说她,她都可以笑眯眯的回应,折磨自己的同时连带着把这些人一块折磨了。
可落在小采身上,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打过去,甭管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她也不能让其他人欺负自己的儿子!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这边还没举起杯子,门口就响起了一道爽朗的笑声,“结扎呀?这可真是稀罕事,快快快,趁着卫生院还没关门,咱们现在就过去。”
“你谁呀?”
“江家小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东阳哥哥!”
小杨采趁着这个时候挣脱开,一下子就冲到江东阳身边,双手箍着他的腿,昂着脑袋红着眼,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那双大大的眼里满是委屈,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说了好多好多。
江东阳挠了挠他的小脑袋,继续对着屋里的人笑着,“不是要结扎吗?我跟你们说就今天的日子最好,啥也别说了,咱们现在就去卫生院。”
王媒婆白了他一眼,“江家小子你别打岔,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鸿这会也赶紧表示,“我知道小谢同志怕我在糊弄你,我保证明天就去中医那扎针,绝对不说谎,要是你不信可以跟着我一块去。”
谢绝娣张了张嘴,结果江东阳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中医呀?中医扎的不透彻,还是得去卫生院。”
不但不给谢绝娣说话的机会,也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还没歇口气接着又道:“你们是不知道,男人结扎这种事一年也没几回,报社正想报道这事,借此鼓励男性同志们改变传统观念,小吴同志正好去做个表率,上了报让我们整个省城的男同胞们都看看。”
“啥?上报?!”吴鸿惊呆了。
江东阳咧嘴一笑,“上报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走走,小吴同志可千万别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不不不……不不,我不去,我明天去中医那……”吴鸿连连摆手,他哪里敢去?
说是去中医那里扎针,还不是因为那个中医是他族家叔伯,答应一起骗骗人,哪里真会让他不能生。
他就一个丫头片子,要是不能生个儿子那他这脉怎么传宗接代?
这么说,不过就是糊弄谢绝娣,想着让她先嫁过来,等以后怀上了她总不能打掉孩子,总不能和他离婚吧?
王媒婆先前有一句话说得没错,他要是想再婚真不难,突然大规模下乡,影响不到他反而对他还有好处,家里弟弟妹妹没工作的可以下乡,总算不用一大家子挤在一起。
而他有工作指标,总有几个不想下乡又找不到对象的女同志愿意嫁给他,但对方愿意他不愿意。
娶这类人他负担太大了。
还得白养着自己媳妇,不像谢绝娣,虽然结过婚生过娃,但她有工作又有房子,娶了她他能少奋斗好多年!
不说谢绝娣一个月能拿三十多块钱的工资,单看看她这套院子他就馋得不行,就花了些心思和堂叔商量了下,准备假结扎骗骗人,等结了婚他再请堂叔给她开一些易孕的药,真怀上了再借人口多住不下,一家人搬来这边住。
好完美!
不用辛苦攒钱,白得一套院子。
等谢绝娣再给他生两个儿子,他以后出门腰杆子更直了!
至于那个拖油瓶,他也不嫌弃但也别想他真当亲儿子对待,等以后长大了,想个理由踢出去,要是拖油瓶以后的日子过得不错,还能拉扯下弟弟,要是混得不好,最好一辈子别来往。
反正他现在不可能真去卫生院结扎,更不想用这种方式见报,真要上了报纸哪里是光宗耀祖,那是丢尽了脸面,在外人眼里当一辈子“太监”!
他还想再生两个儿子呢!
然而,江东阳根本不给他机会,无视他的排斥直接昂头喊了一声,“兄弟们,来帮帮这位男同胞之中的楷模,让我们一起送他去卫生院吧!”
寻常人这么一吆喝,估计没人冒出来。
看热闹的人不少,但大多可不想惹上事。
可谁让江东阳的狐朋狗友多,他这一声吆喝,好几个人撸着袖子就冲了进来,一边“嗷嗷嗷”一边将慌乱大喊的吴鸿抗起,直接把他抗到双脚离地,举着他就往卫生院的方向走。
“让开让开,咱们得送吴‘英雄’去结扎。”
“噢噢噢,上报咯!”
“放开我,救救我救救我,我不去结扎啊啊啊放我下来!我不娶她了我不想当太监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早知道今天要上报,我就换身衣服了。”
“换来换去还不是破破烂烂?再说了,人家报社又不是拍你。”
“这位同志真勇敢,为了娶媳妇居然敢把自己割了。”
“割了?真割啊?”
出了院子走出巷子,其实也就几十米的路,一路上几个狗友们讨论着到底怎么个“割”法,把平躺被举起的吴鸿吓得是脸色苍白,双腿不住发颤……
“哎哟,你们这是闹什么啊!”王媒婆急的拍大腿,眼瞅着吴鸿被举着出门,闹事的江东阳也跟着去凑热闹,她又不敢跟那几个混子正面杠,只能指望其他人了,“小谢啊,你赶紧拦着啊,别真闹出事了。”
“没事。”谢绝娣不慌不乱坐下,淡淡道:“反正早晚的事,他要真结扎了,我嫁就是。”
但不可能,人就算真被送去卫生院,吴鸿咬着牙不认医生也不会真开刀,无非就是吓吓唬唬人,估计半路江东阳就会故意将人放了。
“那怎么行,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啊!”显然王媒婆也是知道吴鸿的打算,也是,她不但知道还多收了两块钱保守秘密,哪里敢真让吴鸿被结扎……
谢绝娣没理会她,坐在原地有些出神。
外面喧闹的声音不小,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闹吧,闹大了更好,最好闹得没人敢上门。
和谢绝娣想得一样。
江东阳不可能真将人送去卫生院,等送去卫生院发现不会被割也不会上报,心里的恐慌自然就没了。
只有在狗友们“失手”后被他挣脱逃离,那种绝望的情绪才会一直残留在心里,估计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望岗巷。
到底是一起遛街的狗友们,江东阳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一个矮个子脚下一绊,朝前扑去时带倒前面的两个好友,三人同时松手吴鸿就这么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他也顾不上身上砸得生疼,连忙爬起来就跑,生怕被身后的人逮到送去登报。
狗友们正瞅着没乐子,还假模假样的跟着去追,把人吓得是一路惨叫狂奔。
“别跑别跑,咱们不是要去上报吗?”
“光宗耀祖的好机会啊,同志你怎么能错过呢?”
“他叫啥来着,咱们要不去他家找他吧。”
这一句,前方吴鸿的叫声更绝望了……
江东阳看得乐呵,轻轻拍了拍小杨采的脑袋,垂着头问:“解气没?”
“嗯!”小杨采重重点头,这会哪里还有红着眼眶可怜巴巴的样,又大又亮的眼里满是兴奋,刚刚他瞧得高兴还忍不住蹦跶了两下呢。
江东阳半蹲,从他兜里将那几颗被硬塞进去的糖果掏出来,都是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糖果,看着脏兮兮,他一脸嫌弃的丢在一旁,“他的糖脏,要吃就吃哥给的。”
“好!”小杨采脆声应着。
江东阳又道:“下回有人再拽你,你就咬他手,跑出去找个地方躲着,等哥回来替你揍他。”
“好!!”小杨采又应了一声,这声更响亮了。
不过没一会,他凑到东阳哥哥身边,小声问道:“东阳哥哥……你、你是不是想当我爸爸?”
第35章
江东阳没回答, 而是从兜里掏出一颗彩纸糖果,细心地剥开彩纸递过去,反问道:“那你想喊我爸爸吗?”
小杨采皱着眉头,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是个没爸爸的孩子,从出生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也很少提起关于爸爸的事。
但在他周边,却时常有人提起。
说他可怜, 是个没爸爸的小孩。
说让妈妈赶紧给他找个爸爸,这样能多一个人疼他,家里才能更热闹他也能更幸福。
可小杨采却觉得,他本身就很幸福了。
因为妈妈就已经为他撑起了一片天,他并不觉得没有爸爸是一件特别难过的事,也从没对妈妈嚷嚷过要找一个后爸。
虽然东阳哥哥很好。
他会给他糖、给他肉包吃, 还会告诉他怎么做菜,不过每次他都做不好, 更会打跑欺负他的坏孩子。
对了!他还有一个好好的亲妹妹, 小娥姐是他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一起爱凑热闹的好朋友。
但是……
小杨采不客气的接过东阳哥哥手里的糖,放进嘴里尝到了甜味, 甜得他满足的眯起了眼,“我想不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妈妈想不想。”
东阳哥哥很好,但他听妈妈的。
江东阳咧嘴大笑, 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妈没白疼你。”
不愧是他看中的小朋友。
年纪小,但能看出他的懂事、感恩。
接触时间越长越能感受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小孩。
比他小时候乖多了。
小杨采骄傲的抬起下巴,嘴里咕噜咕噜着呼着糖, 别提有多高兴。
而这会,几个狗友们互相搂着肩膀走过来,一个个特别乐呵,“东阳,你刚没看到那孙子,差点被我们吓出尿来了。”
“乐死我了,要不是饿着肚子跑不动,我还想再追几条街。”
“缺德,你再追下去他得吓个半死……咦,这哪来的糖啊!”瘦猴话还没落音就看到丢到地上的几颗糖果,也不顾脏不脏直接捡起来就往嘴里扔,“哎哟,真甜!”
“给我一颗给我尝尝。”
“壮狗你给我分两颗,我拿回去给我妹子吃。”
“傻鸡你觉得我会信你的屁话?”
前一秒还在称兄道弟的几个年轻人就为了糖果打了起来,不过好在,人人都尝了味道,一个个满足地或靠在墙上,或蹲在地上。
“好久没尝到甜味了。”
“别嚼,吃得太快以后就吃不着了,眼瞅着就到苦日子咯。”
“兄弟,能闭上你这张臭嘴吗?”
先前还乐呵呵的,这会一个比一个丧气。
最瘦的壮狗叹了一声气,“我明天就去知青办报名了,这一走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你们可得想着我些。”
“你真去啊?”
壮狗耸耸肩膀,“我家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去就是我妹子去了,我妹子长得那么好看,她一个人下乡我不放心。”
傻鸡跟着一叹,“我家倒没让我下乡,我奶说让我回乡下躲一躲,老家那边够偏僻,躲一两年没问题。”
瘦猴掏了掏兜,掏出一根烟点上,自己狠狠吸了一口跟着递给其他人,“兄弟们你们走好,有事寄个信回来,能帮我一定帮。”
其他几人不约而同赏了他一个白眼。
几个人中,瘦猴是“大户”,他们没少跟着他混吃混喝,其他人会当街溜子,那是家里没得安排,只能出去耍。
瘦猴不同,他是有工作接班但不愿意接,工作多累啊,当然是当街溜子来得愉快,不过下乡的事一闹,他家里的人高兴了,总算能让这个野猴子安定下来,他自个倒是挺难受的。
“你呢,也打算下乡?”
几个人都说完自己的打算,纷纷望着江东阳。
江东阳毫不犹豫摇头,“当然不。”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江东阳没说,而是对着壮狗道:“我记得你外婆老家是北方来的吧?既然要下乡就去问问能不能安排到那边,去长辈老家总比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壮狗眼睛一亮,“能行吗?”
“你积极响应下乡,带着个大红花敲锣打鼓地去,甭管心里乐不乐意,嘴上说些漂亮的话,再提点‘小小’的要求怎么就不行了?”
江东阳说完,又对着傻鸡说着,“你要么做好躲一辈子的准备,不然被抓到,估计就不是被拉去下乡那么简单,怕是得去牢里蹲了。”
“不会吧……”
“怎么就不会呢?不看看下达政策的是哪一位,要是谁都像你这么躲着,他们派谁去下乡?”要不是想得明白,江东阳也想回乡躲着了,找个深山老林躲个一两年,等局势没那么紧张再回去,多好的计划?
但他和知青办接触那么多次,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万一不是一两年就能过去的,他总不能躲一辈子吧?
“那我怎么办?”
江东阳对着壮狗抬了抬下巴,“你们两一块呗,两个人在一块互相有个照应,周边也都是老人家的老相识,不说被特别关照,但也不至于被欺负得太狠。”
傻鸡眼睛一亮,“对哦!”
壮狗巴不得有人陪着一块去,他甚至还邀请着,“聪猪,那咱三一块去,咱三要是一块去没人敢欺负。”
“聪猪”这个名字一出,就足以证明他们这个狗友团体谁是智囊。
把旁边的瘦猴也听得心痒痒,“要不,我也和你们一块下乡算了?”
“滚。”江东阳白眼一翻,他巴不得想留下来,结果这里还有个傻子想跟着一块下乡,都懒得搭理他,“我的事先不急。”
如果真没法子,他是有这个打算。
为什么知道壮狗的外婆是北方来的?
就是他事先打听过,如果真要下乡他不会选择周边的生产大队,一来是没得选,名额怕是早就被那些有门路的人瓜分完了。
而且就算近又能怎么样?
再近还不是得干活,累了也不能回家找人帮忙。
如果要选,他还不如去北方。
北方冬季虽然冷,但冷也有冷的好处,一年能在屋里窝冬两三个月,而且那边盛产粮食,既然都得干活,那自然得找一个更能吃饱的地方了。
不过这都是最逼不得已的打算。
也是实在没路子,他才会这么选。
这种可能性小到微乎其微,但就算再小他也得提前做好打算,毕竟关系到自己未来几年或者是几十年的日子。
他没说,但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
不过不着急,慢慢来就好。
而在小巷那边,有个人感觉能猜出江东阳的打算。
她心里琢磨了许久,想着该怎么将人劝走,结果等啊等,等回了吃饱的杨采,也没等来江东阳对她的一句话。
“你……就一个人回来的?”
小杨采揉了揉肚子,“对呀,东阳哥哥把我送到门口,他说今天太累得早点歇息,明天下午再来找我玩。”
谢绝娣微微蹙眉。
所以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其实江东阳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像几年前那样,她家出了点事,便热心肠帮帮忙?
但回想这段日子,感觉她碰到江东阳的次数多了很多。
给小采橘子、偷偷给他包子、时常进院教小采做饭、总会陪着……
谢绝娣捂着额头,脸上有些臊热,不由有些好笑。
每一次,都是因为小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妈妈,你笑什么?”小杨采抬起手,伸手戳了戳妈妈的嘴角,“妈妈,东阳哥哥问我想不想钓鱼,我可以和他一块去钓鱼吗?”
谢绝娣想了想,“不了吧。”
她替儿子整理着衣襟,温和的道:“不能给人添麻烦,小采要是想钓鱼,等哪天妈妈带你去好不好?妈妈会做鱼饵,还记得前年吃得鱼吗?都是妈妈网上来的哦。”
“记得!”小杨采眼睛放光,“妈妈好厉害。”
他的妈妈,特别特别厉害!
好像什么都能做,什么都会做。
不过不能跟“大玩伴”出去钓鱼,小杨采也不觉得可惜,“大玩伴”除了钓鱼之外,还有很多很多好玩的东西。
实在不行就待在家里教他怎么做菜。
为此谢绝娣明显感觉到儿子做菜的水平越来越好,最少不会咸得发苦,不用问就知道他没少和隔壁家的接触,但小采和他接触,他却没主动出现在她面前,过了几日,她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不管是不是她想的那样,着急的那个人肯定不是她。
真有心思,总会露出尾巴。
……
在四婆婆没送来过滤网之前,江小娥几人正在仓库那边学习。
卢老师找来的厂子学徒是真厉害,那一手焊接手法看得人惊叹连连。
本身他们这边焊接最厉害的就是周洲,他一开始还存着和人比比的意思,结果吕国源焊接出来的简直像是艺术杰作。
焊接细致、线条幽美,落在铁板上就感觉像是一幅画,完全不突兀。
周洲见到后,立马歇了对比的打算,放下东西就黏了上去,一声“哥”一声“兄弟”,亲切得不得了,谁都看得出他想跟着学一学。
吕国源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本身过来就是交流技术,人家看得上他心里反而更踏实了一些,这两天就带着十几个学生一起练习焊接的手法。
搞得废弃仓库里的铁制垃圾越来越少,仓库管理不止一次跟王主任抱怨,说是他们这么重复利用,搞得这一个月废弃仓库创收创新低。
要知道以前学校光卖废品就卖了不少钱。
现在非但没了不少进项,过不了多久怕是还得往里填钱。
为此,王主任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他不卖废品改收废品,直接联系了周边的机械厂、锻造厂,从它们那边收了不少破铜烂铁来,这些废品的品质要比学校的高,江小娥几人对此十分地满意。
搞得他们热血膨胀,干起活更带劲了。
不过两天的工夫,他们十几个人分为两组就弄出了两台脱粒机的外壳,上次是因为工艺简洁所以用点焊的手法,这一次他们采用了平焊,还从机械厂借来了一台打磨机,除非很近的观察才能看到外壳上焊接的缝隙,从远处就完全一个色调,要更简洁高级一些。
因为这次的材料多,工具多。
江小娥上手的机会不少,其实她会不少焊接的手法,但操作起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上辈子需要什么样的配件,她都不需要亲自动手,直接吩咐下去就有人按照图稿制作出来,不像现在事事都得靠自己来。
不过她还是挺珍惜上手的机会。
当看到两块铁片之间线条幽美的焊接点后,那种成就感特别爽。
“小江!”
江小娥抬起焊接枪,确定熄火后挪开面罩,看着门口的卢老师,她将工具递给边上的人,“你接着来。”
“好!”
江小娥示意罗朗盯着些,就朝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这边卢伟志就先开口,“望岗巷街道办已经送来第一批过滤网,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江小娥眼睛一亮,“一共到了多少个?”
“二十五个。”卢伟志带着她往另外一个仓库走,“大致检查一下,这位老同志手艺不错,拿着几个对比一下,我都没找出不同的地方。”
四婆婆手艺是不错,而且很是细心。
别看这次只送来了二十五个过滤网,但其实她一共做了三十一个,只不过有一些她自己觉得不过关就没送过来。
或许在其他人眼里,这六个也没什么问题,但四婆婆觉得既然人家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改变今后的生活,那她就得对得起人家,送过去的网子一定得是最好的。
所以,卢伟志才会这么感叹,“手艺好速度也快,这些网子估摸着也够龚庄公社那几台机器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
新装过滤网这个活并没有一块加入互助小组。
本身就没有多少台机子,人数一多每个人也分不到多少维修费了。
而且这个活从一开始就是江小娥五人弄出来了。
跑业务,绘制新的图稿,准备各种材料,全都是出自他们五个人,没道理将现成的果实就这么让出去。
卢伟志一开始还担心他们想得不够周全,脑袋一发热就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好在里面有几个憨的也有几个精的。
在他想来,好事得做,但前提是先顾好自己和家人。
没道理自己都还饿着肚子,就发善心去填饱别人的肚子了。
江小娥算算日子,“就这周六吧,再等两天,我想多拿一些过滤网再过去,以防装得过程中有损耗。”
“那行。”卢伟志点了点头,“等会我就让老王给你们开个介绍信,周六你们直接过去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