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徒有其表
作品:《陛下,我想当皇帝》 “殿、殿下……”卢奉御瞧见顾玉初隐隐有动怒之态,登时面色煞白如纸,手指颤抖,他慌忙匍匐于地,将梁皇后抬出来作挡箭牌,“奴奉娘娘懿旨来送汤药,殿下这般......叫奴如何回禀?娘娘再三嘱咐,定要太子妃饮尽......”
“怎么?是孤方才说得不够清楚吗?”顾玉初截断他的话音,“还是说,如今这东宫,已经轮到你来指手画脚,竟要骑在太子妃头上了?”
“万万不敢有此心!”卢奉御额头抵在绒毯,瞥见泼洒一地的汤药,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赶忙叩首道,“奴复命去。”
话音未落,他便拽着小宦官倒退着往外挪,直走到廊下,方敢转身疾走,很快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
顾玉初收拾完外人,骤然一个转眸,目光如刃直直刺来,给她吓得浑身一震,脱口而出:“对不起……”
他质问道:“他给你,你就喝?”
“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秋绪本就惊魂未定,此时更是双眸圆睁,满是无措地望向他,像只受惊的兔子,结结巴巴地辩解道,,“那汤是长辈所赐的补汤,名头冠冕堂皇,我实在找不到推拒的理由……”
“你如今是太子妃!”顾玉初字字重若千钧,“只要这个名分还在,东宫之内,无人能逼你做不愿之事,拒便拒了,何须理由?”
秋绪本就懊悔,思绪辗转,最终化作满心的无奈:“殿下,此事确是我的过错,但你我都明白,我这身份不过是徒有其表的空架子罢了。”
顾玉初之所以能对梁家嗤之以鼻,靠的是手中握着的权势啊。
“哦?原来在你心中,是这般想的。”他闻言骤然逼近,语气冷厉,“若明日梁皇后要你饮杯鸩酒,你也这般低眉顺眼任人摆布?由着凤宁宫把手伸到东宫来,弄得天翻地覆,乌烟瘴气,你也不管不顾?”
说罢,顾玉初拂袖转身,大步离去,似乎已经不愿听她说话。
秋绪赶忙提着裙摆追出两步:“你别生气,我真不是这意思……”刚跨出门,就见他的衣摆已经拂过游廊拐角,消失不见。
她蓦然停住,张张嘴却再没有出声,下意识咬住下唇。
思来想去,他们之间这场矛盾的根源,大抵在于立场并不全然一致,且今日之事她处理的确实有欠妥之处。
原本温软的性格使然,她的潜意识里总想着息事宁人,端起汤碗的短短时间,哪里能料到这碗汤竟会酿成如此后果。
此事看似鸡毛蒜皮,可顾玉初这般有着强烈自尊之人,如何能容忍杀母仇人在东宫聒噪不休?
但她的妥协,无异于当众折了东宫颜面。
秋绪倚在茶室的门框上,望着空荡的游廊发怔片刻,终究只落下轻轻叹息。
唉,仅仅一日之间,她便因两个梁家人,与顾玉初闹得心生龃龉,真是让人发愁。
一时无计可施,秋绪只能先折返昭明殿。
推开朱漆门,她一眼便瞧见上回还搭着木架的银杏树下,已经悬挂着完工的秋千。
她坐上秋千悠然荡起来,心情稍稍好些。
一阵风拂过,银杏叶子飘飘洒洒,轻轻擦过她的发梢耳畔,打着旋儿落至脚下的水池中,几尾鲤鱼以为有人喂食,纷纷聚拢,试图叼住那些叶子。
秋绪将额头抵在秋千裹着绸带的绳索上,望着鱼群追逐碎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兰心,你家主子……”
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半晌才问出来:“他平时生气,一般气多久啊?”
兰心被这孩子话逗得偷偷一笑,随即温柔道:“这要奴怎么说得准?殿下莫要难受了,今晚膳房新炖了老参鸡汤,煨得骨酥肉烂,殿下可要尝尝去?”
“鸡汤?”一听有吃的,秋绪的眼睛瞬间亮了,当即抛起那些愁肠百结,速速跳下秋千,急切催促道:“快快快,咱们走,这鸡汤可放不得,凉了就不好喝了。”
热气腾腾的瓷盅掀开,秋绪大快朵颐,不仅将汤喝完,还将整只鸡啃得干干净净。
这些时日,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她还晕车晕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直至今日,才算享用了一顿佳肴。
往后的三日禁足,倒也清净,虽然对秋绪来说,这和之前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每日皆是睡到自然醒,用完美味早膳,就出门溜达荡荡秋千逗逗画眉,再转道去书房,翻几页兰心从枕洲坊间买来的新话本,日子别提过得多惬意。
只不过,她偶尔会微微一顿,朝着紫宸宫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顾玉初是否还在气头上,亦或是事务繁杂,已将那事忘于脑后。
直到夜幕降临,秋绪卧于榻上,辗转反侧后突然抱着被子坐起。
她盯着眼前的虚空,沉默片刻,突然出声问系统:“他这两日,根本不在东宫对不对?”
系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光影闪烁,一幅画面缓缓浮现,又是微电影模式。
秋绪一眼就认出上回在盐场向顾玉初汇报情况的暗卫,只见他神色匆匆,抱拳禀报道:“殿下,盐场的壮丁们皆已信了征军的谣言,如今场内人心惶惶,动荡不安。”
果然……
她藏在被子里,暗自思忖。
盐场的事态竟发酵得这般快,怕是很快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次日清晨,秋绪才将将拢衣起身,便听见外间传来桃溪叩帘的声响,说凤宁宫遣人传召,梁皇后要她去说说话。
她心下一紧,梁皇后这是要来真章了?
虽然百般不愿,可哪有太子妃推拒皇后宣召的道理?该去还是得去,走一步看一步吧。
兰心与桃溪悉心为秋绪梳妆打扮停当,将她送到了凤宁宫门前。
行至此处,二人便不能再踏入内宫。
秋绪刚跨过门槛,没走几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欢快的脚步声,还未回头,便听见少年清亮的嗓音响彻游廊:“阿姐!你也来了!”
她转过身,只见一位身着天青色骑装的少年正兴致勃勃地飞奔而来,那高束的马尾随着他的动作在脑后肆意翻腾,双眸黑亮有神,活脱脱像一只活力四射的金毛狗。
能如此亲昵唤她姐姐的,定是梁世子的嫡子梁翊辰无疑。
“哎哟,表少爷,仔细摔着。”引路嬷嬷哪里能跟得上梁翊辰的脚步,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娘娘巳时正便要去商议政事,太子妃殿下和表少爷,还是快快前去请安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秋绪,凤宁宫建于前朝北侧,本就是为了方便梁皇后处理朝中政务。
三皇子正值即将开府另立门户的年纪,而梁翊辰曾是他的伴读,此次进宫,想必是来找三皇子游玩,这才与她碰了个正着。
她不禁轻叹,到底是梁家子弟,进出宫禁如同在自家后园闲游一般随意。
秋绪不大清楚原主与养家弟弟的相处模式,只能尽量地寡言少语,生怕言多有失。
她轻轻颔首,柔声回应:“嗯,母后唤我过去说说话。”
梁翊辰三两步便赶上她,放慢步伐与她并肩同行,走着走着,还凑来仔细一看她的耳畔:“阿姐的耳坠好漂亮!对了,去岁生辰我送的白玉珰怎不见你戴过?”
秋绪下意识退半步,有些不敢直视他那如小狗般明亮且充满期许的目光,轻声说:“戴过了,你没见着罢了。”
“那就好!”梁翊辰笑开,露出两颗调皮虎牙,“我还以为阿姐不喜欢呢!”
少年身上蓬勃的朝气,消融了两人之间的隔阂,倒真像寻常姐弟般并头私语。
秋绪侧首,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瞥,心中满是惊奇,梁家上下皆是心思缜密之辈,怎么这梁世子的嫡长子,却生得这般天真无邪,面上全然不见对上一辈恩怨的半点知晓,活得如此纯粹。
他悄悄靠近,压低声音说:“阿姐,自婚礼之后,咱就没见过了,太子可欺负你了?”
秋绪望着眼前这单纯的少年,终究是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摇摇头道:“太子那臭脾气一贯如此,算不得欺负我。”
二人随意闲谈几句,不知不觉已踏入殿内。
梁皇后正半倚在贵妃椅上,双目轻阖,身旁女官柔声读着奏折。
见二人进来,女官便停下话语,温言禀道:“娘娘,太子妃与梁小少爷到了。”
“给母后请安。”秋绪规矩地行礼。
梁皇后眼皮一抬,招手示意他们落座,宫人端上茶点来,她才又说:“辰哥儿倒是又长高了。”
梁翊辰已经开始毫不客气的捧着桃酥饼往嘴里塞,闻言嘻嘻一笑:“那是自然,下回见面,就能超过三殿下了!”
梁皇后不禁莞尔,转而关切地问起家中长辈:“老夫人风湿可好些了?上月送去的血燕可按时用着?”
梁翊辰生性活泼跳脱,平日里也与姑姑亲近,此刻便咋咋呼呼地将家中情形一一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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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绪插不上话,便静坐一旁,垂眸研着茶沫,拈一颗蜜饯慢慢嚼着,听着这对姑侄的话题,从老夫人举着拐杖追着他打,讲到近日秋雨绵绵,没一天能出去跑马的抱怨。
显然梁皇后很喜欢这侄儿,被他的话逗得合不拢嘴,罢了才正色道:“上月谢翰林夸你策论不错,但切莫因秋闱中举便骄矜自满,来年二月春闱才是关键。”
梁翊辰倒不甚在意:“先生说若春闱保住这口气,我这年纪入翰林也是有的。”
秋绪险些被蜜饯呛着了,敢情这小子是个十六岁的举人老爷?
要知道,于寻常读书人而言,三十岁前中举已堪称人中翘楚,而梁翊辰年仅十六,初次试水便高中举人,这程度更是凤毛麟角。
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实在难以将眼前这活泼的少年郎与卓越的才学联系起来。
“莫要耍贫嘴。”梁皇后嗔他一眼,“你若当真用功,怎会这时辰在宫里乱窜?”
“姑姑有所不知,近日书院正在扩建,故而停课三日,我这才来呢!哎呀,不跟姑姑说了,今儿难得天好,我得赶紧去找三殿下了!”
梁翊辰说着,迫不及待地抽身溜走,又扭头唤道,“阿姐你要不要来——”
梁皇后摆了摆手,温声道:“你自去便是,本宫有要事与你姐姐相商。”
“既如此,那我下回再来探望姑姑。”梁翊辰匆匆与她们作别,转眼便没了踪影。
秋绪望着他跑远的背影,脑海里还残留着那道清澈的目光。
她心里蓦的泛起感慨,竟有些悟到皇帝自称“孤家寡人”的分量,在原著里,原主为了登上至尊之位,终究还是与梁翊辰反目成仇。
可如今亲眼目睹他们二人关系这般要好,她实在难以想象,彼时的原主,究竟是怀着怎样复杂的心绪,将多少辗转难眠化成决绝,才能狠下心来对他痛下杀手。
这条路,无对无错,唯余漫漫孤寒。
待那唯一活泼灵动的孩子离去,殿内刹那间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
梁皇后的眸光悠悠扫向秋绪,只这一眼,便让她背上瞬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终于,轮到她了。
梁皇后慢悠悠地抿一口杯盏中的茶水,漫不经心地说道:“汪河在狱中自尽了。”
秋绪闻言,呼吸一顿。
汪河此前言辞间尽是要把梁世子牵扯进来,如今身陷牢狱,必然会被梁党之人暗中除去。
秋绪虽也能揣测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冷不丁听梁皇后这般挑明,仍是不由得有些心惊。
这“自尽”,可说的忒轻巧了。
“母后英明。”她定定心神,神色淡然地开口道,“确实该当如此,那日若非他当众攀扯父亲,一直出言不逊,臣妾也不会砸锁。”
“真真儿是个蠢货。”梁皇后轻揉眉心,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不过是损失个屯货的仓库,只要船帆未折,火膛不冷,到底算不得伤筋动骨。”
“不,母后。”秋绪思忖至此,忽而抬眸道,“航线怕是出了岔子。”
梁皇后顿时投来怀疑的目光:“何出此言?”
秋绪暗自松口气,仍是心跳如擂。
——赌对了,那夜星河坠江的消息,果然还没送到凤宁宫。
“那日臣妾会出现在仓库,不过是给太子做了筏子,只是,后来臣妾在客栈得知码头有巨船倾覆的传言,不知是否与父亲的兵船有关。”
她目光闪烁,故意停顿片刻,“只是臣妾一直被软禁,这些坊间传闻,倒做不得真。”
秋绪有意说得含糊其辞。
既然梁皇后对此事一无所知,想来是魏衡帝有意封锁消息。
而在枕洲本地,那日夜里的景象可是一桩轰动之事,众多人都亲眼目睹,她略有所闻,倒也不算告密。
梁皇后听罢,顿时锁紧眉头,尚未来得及追问,便被闯入的侍卫截断话语,他惊慌失措地大喊:“娘娘,娘娘,大事不妙!”
女官当即斥道:“放肆!好好说话!”
“枕洲盐场暴动!”侍卫根本顾不得喘气,“兵船沉了,被捕的水师人证,连带着汪河临死留的带手印的证词,皆指证世子,刑部此刻已押人入狱!”
梁皇后瞳孔紧缩,失手松落掌中茶盏,一时间茶水四溅。
而秋绪闭目屏息。
终于,等到了这场连环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