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左右。”


    当然，这也只是大致的时间，毕竟谢识呈此次是为请原工部主事平倡出山。


    平倡隐居多年，谢识呈也是去了一趟祁州才知道平倡在闻竹山大概的位置。至于顺利与否，还是个未知数。


    明念对朝堂之事点到为止，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没了下文，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至于她去闻竹山做什么，谢识呈无从得知。


    一夜无梦，又赶了几日的路。


    闻竹山下草木湿润，空气里似能闻到笋竹破土而出奋力生长的味道。明念很喜欢这里葳蕤的草木，一下马车就哼哼唧唧地唱了一段不知名的调子，却在真要爬山的时候犯了难。


    闻竹山，可是一座不小的高山。


    好巧不巧，她的师傅们都住在山顶。


    明念低头看了眼脚踝，虽然还上着药但是肿已经消下去了。在平地上走着倒不觉得痛。常夏知道她的顾虑刚要上前，余光瞥见世子已经有所动作。


    难怪呢，常夏与常秋眼观鼻鼻观心，都没再动作。


    “谢识呈，你要背我啊？”


    “上来？”


    “重不重？”


    “不重。”


    明念放心了，谢识呈背着她看起来也的确毫不费力。随着眼前的场景越来越熟悉，明念也忍不住心情雀跃。


    “那边是十七峰，断崖飞瀑之上的平地是弟子们修习画功的地方。”


    “那边是飞仙桥，桃花开的时候可漂亮了！”


    “还有那里，那里是仙门……谢识呈，我们到了！”


    谢识呈将明念放下来，闻竹山仙门宏阔，因为山高依稀缭绕着云雾。山门上的壁画漂亮精致，乍一看却找不到出口。


    把手上的两个铜兽嘴里吐出两道白烟。


    “来者何人？”


    明念把那两个铜兽鼻子上的铜环一揪，隔着铜兽的眼睛往里一瞧：“道无师兄快开门！我是明念！”


    “明念是谁？不认识，先把门上的壁画解了吧。”


    “……”


    明念颇为无语，但是仙门上的壁画也难不倒她。


    虽然每次过来都会变幻图案，这次是火凤盈天。明念退后十几步仔细观察着阵眼，八卦起阵。


    明念看了一会儿，开始挪动仙门上的石块。冗杂繁多的阵石一眼看去毫无章法。明念却不见慌乱，有条不紊地挪开几处石块，在仙门边上挪动着身板。


    不待怎么施展身法，应该是碰到了某处关窍，仙门上的石壁便咔哒咔哒自己动起来。


    那两只铜兽相绕而转，化作阴阳两极的图案，勾连的仙门往两边徐徐退开。


    云雾之后，是一池袅袅无垠的仙池，中间的莲花座上却未见守门人的影子。明念往前走了一步。


    倒挂的人影从天而降，与明念对了个正着：“好久不见啊，小师妹~”


    明念被他吓得差点蹦起来：“我要去找师傅告状，你等着扫山门吧！”


    倒挂金钩的人仍旧不为所动，嘴里叼着一根野草，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直到，再抬眼时，靳道无看见了明念身后的一众人。


    “………”


    靳道无一下就站直了，宽袖一挡眨眼之间野草了无痕迹，面上一派淡然之姿，只略带杀气地看了两只铜兽一眼。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明念双手环胸，师兄妹见面都憋着坏呢。靳道无倒是先朝身后几人作了个揖：“贵客远道而来，有失礼迎。”


    谢识呈同他疏然回礼，一行人也入了仙门。


    但进来后，并未再有言语。


    明念与靳道无走在前列：“师傅在哪儿？”


    “后山。”


    “他知道我回来吗？”


    “不知道。”


    “……？”


    “所以你就不给我开门？”明念这头转得有些猛，险些把脖子扭到了。


    她痛了一声，谢识呈走过来给明念按住了后颈。靳道无本欲反驳，见状一时噎住了，站在旁边没有下文。


    明念被按了会儿舒服多了，又往旁边狠狠瞪了一眼：“我先去找师傅，顺便告你的状。”


    明念说完又勾了下谢识呈的小指：“我先走了，道无师兄是闻竹山的百事通。你若是要办什么事，找他能事半功倍。”


    “嗯，知道了。”


    “那我走了。”明念一步三回头看了他几眼，然后顺着小道跑开了。


    仙门前复又恢复宁静，靳道无看见谢识呈腰间挂着的那枚青竹。确认是师兄叮嘱他要等的人，往前一步为谢识呈带路：“平倡先生的住处在溪山，请大人随我来。”


    “有劳师兄。”


    倒是挺上道，靳道无其实话很多，但他们闻竹山的人都很能演。


    谢识呈不问他便也不搭话，但一路走过来。小师妹的这位夫君却比他想象中更要沉得住气。


    “谢大人与大师兄，是怎么认识的？”


    “大师兄？”


    “雨霖君。”


    “嗯，说来话长。”明眼人都知道这话惯来用来搪塞，不过好在谢识呈还有下文：“因为一些旧相识。”


    点到为止，靳道无便也明白。大师兄原本便是盛京生人，只是幼时家中逢变，这才来了闻竹山。


    至于个中细节，靳道无不便多问。只是领着谢识呈来了一座茅屋前。


    屋前房门轻阖，不见锁扣的痕迹。临近的湖面上飘着几缕轻烟，平倡先生不在。


    “先生应当是下山去了。”


    -


    “快点，鱼快上钩了。咬啊，咬啊，咬到了！”几个小孩凑到小溪边的一处洼地，手里缀着几只蚯蚓，正凝神屏息地钓着鱼。


    为首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动作敏捷，见鱼一勾倏地一下便收线。


    “上钩了！秋土哥真厉害！”


    一圈的几个小孩都好奇地凑过来看鱼，赵秋土却突然把头往后一偏：“什么人？”


    一时间，小路上不远不近出现一队身着官服的官兵身影。赵秋土捏紧手上的鱼，立即拍了拍其他人的肩：“快，回村里。姓李的又带着人来收东西了！”


    几个小孩一听立马作鸟兽散纷纷撒开了腿往村口的方向跑，这不是寻常百姓对待官兵的态度。


    寻常百姓虽然忌惮但不至于害怕，当然。小溪村这样的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过分警惕的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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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秋土跑得最快，本是要回去通知他爹，也就是小溪村的村长。让村民们把干粮口食都藏好。可他跑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跟在旁边的虎剩也停了下来：“秋土哥，怎么了？怎么不跑了？”


    赵秋土往后按住他的肩膀：“看见阿妹了吗？”


    赵阿妹不见了。


    赵秋土把鱼递给虎剩，让他回去继续通知他爹。转头回去找妹妹。赵阿妹今日是和他们一起出来的，几个小孩在泥坎上挖了蚯蚓，便找了点水塘弄点鱼上来。


    赵秋土一路着急地往回跑，遇见那路官兵一个闪身躲到了树后。等人过去后又继续往水塘的方向跑。


    到了之前钩鱼的地方却没看见赵阿妹。


    赵秋土有些着急，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莲塘边传来的哭声。


    是阿妹！


    他提了步子找过去，却又看见一群人。虽然穿着常服，面孔瞧着却生。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妹妹！”


    赵秋土鼓起勇气扔了颗石子，正中居山的后背，打得他一下转了身。一柄长剑横在赵秋土面前：“什么人？”


    “居山。”居山被唤了声，见着是个小孩便把剑放了下来。


    赵秋土被这一横剑吓得不轻，额上渗出一点细汗。也是在这时才看见后方有人将妹妹从泥潭里抱起来。


    赵阿妹脸上躺着泪痕，方才哥哥们钓鱼她在一旁挤不进去。被飞来的蜻蜓吸引注意，一路追到了莲塘边。


    不想一脚陷入泥地里，好在不算深。但凭小孩子自己是不能爬出来的，还好路过的公子看见了她。


    小姑娘爱美，之前还顾着害怕，这会儿被抱出来看见自己染了泥污的鞋子蹭在公子干净的雪衫上，红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检查一下，可有受伤？”谢识呈把孩子递给通晓医理的随侍。检查一番，拨掉了附在衣服上的几个水蛭。


    小姑娘脸上哭得有些脏，谢识呈掏出帕子给她仔细擦了脸。


    赵秋土在旁边看着小心地观察他们，眼神不可谓不谨慎。


    谢识呈注意到了他，小女孩也在这时看见了赵秋土，大声地喊他：“哥哥！”


    赵秋土过来一把跑到妹妹身边，像是确认了谢识呈一行是好人。这才拱手对他作了个揖：“多谢公子相救。”


    又对居山弯下腰来：“对不起。”


    居山摆摆手不放在心上。谢识呈见这孩子模样机敏，将给小孩擦完眼泪的帕子捏在手中。有意从他这里寻个开口：“叫什么名字？”


    “赵秋土。”


    “方才过去的人，瞧见了吗？”


    谢识呈有意打探那群人的身份，方才离得远。他们只在山头上瞧见，等下来时看着地上留下的痕迹，判断应该是往前走了。


    而在往前，便是这闻竹山脚下的小溪村。


    赵秋土闻言面色却凝重了些，戒备一时没有松懈，一时间没有作答。


    静候间，靳道无却从另一边赶过来。他刚解了一处被人误闯的乾元机关阵，让本来同行的队伍暂时分开了。


    这会儿靳道无去而复返，赵秋土第一眼瞧见他，惊喜地唤了声道无哥，这便同谢识呈一五一十地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