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起死回生(十一)

作品:《驸马,过来

    今日风大,洛川披了件外袍,拿上桌上的木匣子,她便要带着司清一起去那埋了小太监的坟头。


    “我这样出去是不是不好?”


    司清站在她身后,怯怯地说。


    得那块布将她的脸遮起来吧?


    就这么毫无遮拦地出去,被府上的人撞见可怎么得了!况且,她如今身上还穿着洛川的衣裳呢。


    她看看身上的衣裳,花纹淡雅,颜色偏暗,款式落落大方,干净利落,和青莲穿的样式有几分相像。


    虽说这样的衣裳穿在身上也不会暴露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只是这是衣裳是公主的啊,她与公主是清清白白的,怎能穿着她的衣裳出去……


    洛川回头,便看到她窝窝囊囊地盯着自己的衣裳看,顿时两眼一黑,觉得拳头硬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贪生怕死!窝囊废物!


    洛川没好声好气:


    “怎么,穿本公主的衣裳委屈你了?”


    “还是说,你嫌弃女子们穿的衣裳?”


    她哼哼一声,走到司清跟前:“我告诉你,你这种人能穿上本公主的衣裳,是你前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是是,是我的福气。”


    司清点头哈腰,一脸小人样,生怕惹她不快,待会儿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我只是怕穿着殿下的衣裳出去,怕旁人说我和殿下……”


    有染。


    自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出来,洛川这性子,免得又以为她心中还有念想。


    她只是低下头,神色难堪地将脸撇到一旁:“嘶……这就不好了。”


    瞧她这样,洛川越发恼火,她窝窝囊囊也就算了,连说句话也要在这弯弯绕绕。


    洛川白她一眼:


    “本公主懂你的意思。”


    司清舒了一口气:“殿下果然聪慧。”


    洛川:“何须管旁人说三道四,你管好自己就好,既然移情别恋,就做得彻底些,无论日后你做不做驸马,本公主都不想与你扯上半分关系。”


    这话听得司清一头雾水:“可移情别恋自然做不了驸马了。”


    “是吗?”


    洛川看向她,眸子里的戾气越来越重,看得司清心底发虚。


    司清以为她又要发火,可到最后,她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来了一句:“本公主向来是个大度的人。”


    司清不明所以,只是一个劲儿地赔笑:“是是是,殿下是我见过最大度的人。”


    洛川自然是嫌弃得不行,她转过身:


    “少油嘴滑舌,还有要事要办。”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司清这家伙好歹是个文人,又在朝为官,入了内阁,怎么某些时候骨子还没有那些太监硬。


    她摆摆头,告诉自己再熬一熬就过去了,等过些日子,祸患一除,这人便对她毫无用处了。


    洛川走了两步,却发觉司清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她越发不耐烦:“走啊,还愣着做什么?”


    司清只是心里害怕,她就这么出去,被外人瞧见了可怎么得了。


    “要不我拿块布将脸蒙上?”


    说着,她便在屋里四处寻起能蒙脸的破布来。


    谁知洛川几步上去,踹开了门,“嘭”的一声,她与屋外的那些侍女对上了眼。


    侍女一愣,她也一愣。


    反观洛川倒是镇定自如,哭哭啼啼地从怀里摸出一张帕子,擦了擦眼角:


    “司大人……司大人竟活过来了,真是菩萨保佑啊。”


    侍女们觉得新奇得不了了,纷纷七嘴八舌,说三道四。她们在想司清为何会起死回生,又为何会出现在公主的卧房中。


    莫非是什么邪术?莫非是这两人早已暗通曲款?莫非关于公主的那些传言都是公主在装模作样?


    见此,司清只好沉着脸出去了:“是啊,活过来了,多亏了殿下。”


    洛川挥挥帕子:“快、快去备车,我要带司大人去见皇兄。”


    “是。”


    侍女按着吩咐下去备车,走在路上还在三三两两地说着方才的奇事。


    司清叹了口气:“闹大了该怎么收场。”


    洛川无比淡定收起帕子,将其塞进衣襟中,揉揉肩: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走吧。”说着,洛川便带着她出了门。


    一刻钟后,她俩坐上了马车。


    马车中,司清皱眉,叹气,手指不禁攥紧衣袖,不免为自己的性命有几分担忧。


    陵王看似儒雅,实则凶残,是个伪君子,上次不过是不小心看见了那封密信,他便痛下杀手,给她投了毒。


    如今她活过来,待会见到陵王,他定要再起杀心。


    想到这里,司清便心乱如麻。


    “你在做什么?”许是看到了她面上的神情,洛川问她。


    司清叹气:“待会遇见陵王,我可该怎么办。”


    洛川撇了她一眼,淡淡道:“从前怎样,待会儿就怎样。”


    她贵为一国公主,又聪慧过人,保她一命,这还是能做到的,也不知她在害怕些什么。


    洛川越发觉得她没骨气,故而往一旁挪了挪,离她远了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孤坟旁停了下来,洛川挑开车帘,朝外边望出去。


    几人拿着铁锹,已将坟头铲平,往下挖了半尺深,一旁站着司清她娘,正扯着衣袖抹眼泪,一面哭,一面道:“我的孩子啊……我家孩儿正风华正茂,怎么就落了一个这样的下场……”


    她娘身旁,陵王冷眼盯着这坟越撅越深,身旁之人哭得如此伤心,他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一会儿过后,许是眼烦了这哭哭啼啼的妇人,他径直走到一边,绕到那几个挖坟之人的身后去了。


    “挖快些。”陵王指着司清的墓碑,如是说到。


    拿着铁锹的那几人便挖得越发卖力了,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额头上竟出了一层密汗。


    洛川放下帘子:“待会儿本公主让你出去再出去,出去后小心说话,从前怎样,如今就怎样。”


    “我明白。”


    司清正忐忑着,话音刚落,她便瞧见洛川捂着心口,扶着马车下了地。


    “皇兄……”


    洛川朝陵王那边走去,顺手将怀中的帕子掏了出来。


    她走到陵王跟前:“皇兄,不能挖啊。”


    陵王一愣,转头便看到了停在一旁的马车。


    “皇妹怎么来了?”


    洛川:“我听说皇兄要挖坟,所以才赶过来看看。”


    “皇妹不让我挖,是在顾虑着什么?”


    “自然不是,我是来搭救皇兄来了。”


    洛川又拿着帕子走到司老夫人身旁,抚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司老夫人,人固有一死,看开些。”


    司老夫人抽泣,依旧泪流不止:


    “殿下这样对我,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陵王:“本王亲自来为司大人迁坟,老夫人该高兴才是,莫要哭哭啼啼了。”


    她娘痛哭流涕,恨不得捶胸跺足:“我家孩儿可真是命苦,连死了也不得安生。”


    挖坟的那几人看到这一番场景,挖也不是,不挖也不是,干脆停了手,抬头看看陵王:


    “王爷,这坟……我们还挖吗?”


    陵王满眼不耐烦,只点点下巴,示意那几人:“继续挖。”


    于是,那几人便继续抡起了铁锹。


    见状,洛川当即大喊:


    “且慢——”


    陵王偏头,皱眉,平常那些浮于表面的好脾气这会全没了。或许是顾忌到洛川还有可用之处,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却还是压下心中不快:


    “皇妹何故再三阻挠?”


    闻言,洛川捂着帕子咳嗽两声:


    “皇兄再三追问,我也只好道出实情了。”


    说着,她看向司清她娘:


    “司大人……还活着。”


    她娘大喜,眼眶里的泪顿时便收了回去,四处瞧瞧:


    “哎呀……我家孩儿在哪里?我家孩儿如今在哪里啊……”


    “司大人。”


    洛川朝马车那边喊了一声:“快下来吧。”


    司清听着动静,抚抚心口,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一路往坟旁走,走到她娘身边。


    她娘喜极而泣,嘴巴呜咽不止。


    “娘。”


    司清见到面前这位夫人便觉得十分吃惊,竟同她妈妈长得十分相似,以至于这声娘喊得十分顺口。


    她娘上前,抬着头,将她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最后又摸摸她的脸,拍拍她的肩:


    “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一旁的陵王见到司清,也盯着她看了许久,眼里晦明晦暗,虽未曾明说什么,洛川也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一股杀气。


    他如今这副神情,倒是方便了洛川做戏。


    洛川委屈巴巴:


    “皇兄莫要怪我,这司大人起死回生是天意,我本是想偷偷同皇兄说此事,只不过火哪能保住纸?还是早早说给司夫人听了罢。”


    司清她娘虽哭成了泪人,但也能听懂这一番话中的意味:


    “怎么,我孩儿活着,于是惹王爷不快了?”


    她娘深吸一口气,哼一声:“王爷不快便明说,何苦这样对我孩儿。”


    洛川暗暗里赞同:“司夫人莫怪,我皇兄也不是故意如此,狱中人多眼杂,司大人许是被别人给害了。”


    司夫人虽不上朝,但她也知道,这掌管诏狱大小事宜的官,早就全被这陵王给拉拢过去了。


    狱中人多眼杂,但都是陵王的人。


    司清她娘:“也是,我这老妇人什么也不懂,也就不多说了,免得错怪了王爷。”


    “许是哪个下人上值时贪睡,将心怀不轨的人放了进去,这才害了司大人的性命。”


    陵王幽幽地看向司清:“司大人,你说是不是。”


    司清瞥了一眼洛川,洛川正拿着帕子擦泪,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司清:“是。”


    “既是如此,那本王便回去了,改日请司大人来我府上喝酒。”


    陵王转身,咬牙道:


    “洛川,跟我回去。”


    洛川只得挥挥帕子,向两人告别:“改日去府上拜访。”


    说着,她便跟着陵王,一同坐上了马车。


    陵王走后,那些挖坟的人也扛着铁锹走了。司清她娘带着司清上了马车,马车中,她娘问:


    “你跟公主是怎么回事?”


    司清可不敢与洛川在扯上什么关系,她嘴角抽抽,强颜欢笑:“没什么回事啊。”


    司夫人可不信什么起死回生,方才她一眼便瞧出,是公主出手相救,她姑娘才能平安归来,不仅如此,公主还暗暗里告诉她,她姑娘的死跟陵王有关。


    司夫人也知道,从前她姑娘虽是公主的师傅,但实际却是在帮陵王办事,她怎么想也想不通,公主应该巴不得她死了呢,怎会帮她?


    “那她怎会救你?”


    她娘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又想起方才洛川为她抚背,安抚她时的样子,不禁心中一软:


    “这个公主看着倒像个好孩子,不像她兄长,从前,是你不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