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堪静立于树梢，目光沉静如水，注视着远处的战局。夜风拂过，他的衣袍纹丝不动，若不是月色，他的身影便与夜色融为一体。


    忽听树下一声呼唤，“谢大人，这么精彩，让我瞧瞧呗。”


    ——是棠吟。


    谢堪身形微动，如一片树叶无声落地，站定在她面前，伸手道：“来。”


    棠吟笑了笑，拍开他的手，“多谢你。”


    谢堪目光平静，声音低沉：“客气。”


    棠吟淡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料他这次也逃不出去。”


    谢堪点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虽然冒险，但有胜算。”


    棠吟挑眉道：“不是谁都如谢大人算无遗策，笨人有笨办法嘛。”


    谢堪浅笑道：“谢某不过顺势而为，没有棠姑娘说的那样高深，倒是你本领大，居然能说服慈铃入局。”


    “谢大人过誉了，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及你算无遗策的高明。”棠吟微笑，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谢堪按住昼梦剑，神色一凛：“谢某始终认为，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小心！”他一步跨前，剑光如霜，稳稳挡下一记凌冽的气浪。


    谢堪身形未退，反手将棠吟护在身后。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黑袍人持长枪而立，月光将帽下的模样照得清楚。


    棠吟认出了他——行隐司十二武神之一，“逐日枪神”宗久元。


    宗久元的目光在棠吟和谢堪之间游移，说道：“你们终究站在了一起。”


    “终究？”棠吟疑惑，这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谢堪神色沉静，难以将记忆中玉树临风的人与眼前人重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你能成为谢堪，我为何不能成为我自己？”宗久元声音沙哑，宽帽下的皮肤溃烂得不成样子。


    谢堪眸光凝聚，见他的模样，心中猜出了大概：“千面鬼背后之人，莫非是你。”


    “多年前，我也曾为剿除鬼莲教献出全力，如今谢大人居然以为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宗久元向他们走来，颈部诡异地活动了一下，裸露的脖颈上遍布深红色的图腾，就连眼白也是恐怖的红色。


    “难道不是？”谢堪微微挑眉。


    “险些是吧，我这一身红莲醉，还是拜千面鬼所赐。”宗久元幽幽道。


    “那你前来，所为何事？”谢堪问道。


    宗久元枪尖指向棠吟：“为她而来。”


    谢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宗久元：“妄想。”


    “识相的给老子让开！”宗久元低吼一声，跃至半空，长枪如龙，直刺而下。


    谢堪左手揽住棠吟的腰身施展云步，瞬间退开数丈。


    宗久元一击落空，长枪劈在地面上，顿时裂开一道深痕。


    “他被控制了。”棠吟沉声道。


    【叮！】


    【战斗模式开启，您的身体已被系统接管！】


    宗久元盯住棠吟，二人目光交锋，互不相让。


    “棠吟，你迟早变成和我一样的怪物，不如乖乖和我走。”


    谢堪手腕一翻，剑气掀去宗久元的外袍，没等他起身，四周就被打下数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细丝，灵蛇一般缠住逐日枪。


    宗久元奋力挣扎却发现那些细丝越缠越紧，根本无法挣脱。


    “这是什么鬼东西？！”宗久元怒道。


    棠吟冷笑：“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连它都不认识。”话音未落，她指尖一挑，金丝骤然收紧，逐日枪后半段瞬间被搅成碎片。


    宗久元大惊失色，震惊之余，棠吟已欺身而上，锋利的扇锋挥在他的胸口。


    “砰！”


    宗久元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喷出一口黑血。


    他挣扎着起身，一柄寒剑指上咽喉。抬眼看去，谢堪逆着月光站在面前，面庞清朗，风姿英武出尘。


    “怎么会......”宗久元双目猩红，死死看着棠吟，“千面鬼分明将你的内力打散！”


    棠吟拍了拍谢堪的肩膀，走上前不满地说道：“谁说打架必须要有内力？”


    “你......你要做什么？”他惊恐道。


    棠吟缓步走近，道：“让你尝尝真正的绝望。”


    宗久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狞笑道：“都说红莲之身不死不灭，你奈何不了我！”


    棠吟嗤笑：“试试看喽。”


    她抬手，金丝如闪电般刺入宗久元的身体，纵横钻入他的血管中，只听宗久元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


    “三千缠魂丝！不可能！”宗久元的声音中带着恐惧，“你到底是谁？！”


    棠吟抽回利器，轻笑道：“你猜。”


    宗久元瘫软在地，冷笑着：“杀了我，你永远别想找到棠衍，更别想知道千面鬼背后之人是谁......”


    绝，被拿捏住了。


    棠吟暗骂一声，手中收力，半蹲下身道：“那你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棠家军投靠鬼莲教，放出许多北川的怪物。”宗久元轻蔑一笑，“荣华富贵面前，忠诚算个屁。你和棠衍都是棠家的弃子，还在这儿美哉哉想着保家卫国，封官进爵，真可笑。”


    棠吟垂着眼眸道：“弃子也好，棋子也罢，我的命和你没关系，少在这儿当圣人自我感动。”


    宗久元身形暴起，一把匕首笔直刺向棠吟。


    谢堪挥剑打落暗器：“你的伎俩，到此为止吧。”


    宗久元翻身而起，绝招频出却不见杀意，铁了心要活捉棠吟的架势。


    棠吟提醒道：“速战速决。”


    谢堪轻声道：“你先走，我随后到。”


    棠吟道：“少废话，一起走。”


    宗久元挥起半截长枪攻向她，棠吟和谢堪一齐出手。


    热血从宗久元喉头泵出，这二人的联手重击，足够致命。


    宗久元丹田中运出气力横扫，棠吟脖颈后红色的血管乍现，隐隐涌动，身体不合时宜地疼痛起来。尽管如此，她仍招招狠辣，丝毫不落下风。谢堪从后跃起，逼得宗久元连连后退。


    谢堪乘胜追击，一剑斩断宗久元的右臂，黑血飞溅，他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系统释放躯体，棠吟瞬间感觉浑身如万蚁蚀骨般痒痛。


    谢堪站在一旁未发现端倪，赞许道：“棠姑娘比我想象中更厉害。”


    棠吟把扇子别在腰间：“多谢大人夸奖。”


    谢堪眼神闪躲了一下，“陈述事实。”


    棠吟轻笑，正要开口，忽然身形一晃。谢堪箭步上前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皱眉道：“没事，许是还没完全恢复，身体有些吃不消。”


    谢堪不容置疑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棠吟想到两个在一线战斗的人，心里隐隐不安，随即道：“他们迟迟不发信号，我有点担心，还是先支援他们。”


    谢堪见她执意如此，便妥协点头。


    二人身形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乌云蔽月，宗久元身躯一震，左臂上涌动的血管驱使他撑起了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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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阁那边的战况愈发危急。


    司空承竭尽全力，以箭阵将千面鬼困住，箭矢如雨，却始终无法彻底压制对方。预先准备的两个天网，本已经罩住千面鬼，奈何其身手敏捷，两次都被逃脱。


    慈玲心中虽有接近千面鬼的打算，但迫于自身功法不精，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脚步轻缓，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然而即便如此，她依然未能避开脚下的陷阱。


    红萤如潮水般腾起，瞬间糊住了慈铃的双眼。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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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迅速燃起信号，红萤畏火，纷纷退散。


    然而就在那瞬间，司空承一箭偏了方向，竟将谢堪留给他们的信号弹射落。火焰猛然窜起，横亘在战场中央，阻断去路，反而给千面鬼提供了逃跑的机会。


    慈铃回头瞥了眼始作俑者，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丝哀怨。


    没了信号弹，谢堪和棠姑娘便不知何时需要驰援，埋伏在楼外的士兵也不会轻举妄动，这下完蛋了。


    司空承自知失误，出手前更加敛色屏气。


    千面鬼透过熊熊火光，死死盯着易容成棠吟的慈铃，疯狂试图越过火墙，红莲纷纷凋落，花香愈发浓烈。


    “抓住她，抓住她，抓住她......”千面鬼的脑中不断出现这句话。


    他猛然跃出箭阵，直奔慈玲而去。


    司空承紧握弓箭道：“不好！他要置我们于死地。”说完，一支箭从千面鬼的胸口穿过，却丝毫没有产生伤害。


    司空承心中一沉，对慈玲道：“捉不住，必须想办法把火引到他身上。”


    慈铃沉吟道：“他不会轻易中计，要小心。”


    “管不了那么多了！”司空承抓住间隙飞身上前，拉近和千面鬼的距离，却不想被他单手震回。司空承踉跄着爬起，挡在慈铃身前，目光坚定地摸索出一支箭。


    慈铃一愣，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


    她曾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依赖任何人，不要对任何人产生感情，哪怕是一点点信任，一点点友情，都必须是等价利益交换。


    此刻司空承的举动，让她心底那层冰冷的防线微微动摇。


    渊献、圣医庄的五百条人命、城中昏迷的百姓......还不够吗？到底要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她闭上眼，再睁眼时，眸中已染上一层无畏。


    金蛇箭离弦而去，千面鬼徒手接住，对准司空承的死穴反手射了回来，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将他推开。数根银针化作一道道流光穿过火焰，精准地刺入千面鬼的十二经脉，封闭其五感。随后千面鬼体内真气开始逆行，整个人痛苦地扭曲成一团。


    司空承见状，轻功一展，纵跃到其身后，把他踹进了火中。


    霎时间火光冲天，不知过了多久，千面鬼与那株乌木红莲一同化为灰烬。


    慈铃摘下人皮面具，脸色冰冷，她的双腿早已发软，只强撑着没有倒下罢了。


    司空承感叹道：“方才那招好厉害，叫什么名字？”


    “万花归寂。”


    “是圣医庄的独门功法！果然厉害，你教教我呗。”


    “滚。”


    “得嘞。”


    司空承自讨没趣，定睛一看，慈铃早已满头是汗，气息有略微不稳，连忙关切道：“神医大人，没事吧？”


    慈玲冷冷推开他的手，道：“没事。”


    司空承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不忍：“要不是你，我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多谢。”


    慈铃对于他人的善意总是感到疏离和惶恐：“别自恋，我是救我自己。”


    司空承笑道：“承认做好事其实不难。”


    慈铃的目光波动，但很快压下：“好吧，我是看你不靠谱，怕被连累才出手的。”


    司空承凑近她，仔细探究道：“口是心非。”


    “作为大夫，就怕医治脑子不好使的病人。”


    “......”


    慈玲抬头看着前方逐渐熄灭的火焰，目光深邃。


    司空承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你，神医大人。”


    慈玲往前走的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月光下，她的身影在一片狼藉中显得格外孤独。


    慈玲的心中充满了纠结和矛盾，曾经的她也渴望同僚之情，但如今，她害怕历史因为自己而重演，像她这样的人似乎只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