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病房。


    莫栗看见高启有些意外：“是……裴先生有事让你转告吗？”


    高启摆摆手：“不是，莫小姐——”


    话音一顿，又笑说：“不对，也算是，您家里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小裴董让我来告诉您。”


    “大事？”莫栗杏仁般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暗光，唇角微翘又迅速抿紧：“什么事？你说。”


    “莫耀昨天被人打进医院了，您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被打？”


    高启语气高昂，满脸都是“快问我快问我，我有大八卦要说”的表情。


    莫栗立刻配合地装出一点惊讶：“二哥被人打伤了？为什么？谁打了他？他伤得重不重？”


    高启双眼一瞪：“唉！莫小姐您怎么还关心他伤得重不重？那个人渣就该被人打！您还不知道吧？他竟然从十几岁就对裴总的未婚妻莫珍小姐动了那种心思！您说，您去年才被找回家，那他之前岂不就是想跟自己亲妹妹乱……咳！”


    意识到自己后面这话说得有点不礼貌，高启及时止住禁忌词，轻咳一声，人又变得正经起来：“总之就是莫栗小姐您以后不用再担心莫耀来找您麻烦，裴总发话了，不出三天，您家里人就会把他送出国。”


    “就这样让他出国吗？”


    莫栗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丝懊悔。


    莫耀下场原本应该更惨，难道因为她提前触发真相，反而让他的报应变小了？


    高启见她这副神情却以为她是在担心莫耀，心里一咯噔，顿时向后撤了一步，抿唇讪笑：“只是让他出国已经很便宜他了，莫小姐，您怎么好像还舍不得，真是太善良了……”


    莫栗抬眸：“没有，你误会了，我是觉得就这样送他出国太仓促，他对自己的妹妹都那么糟糕，万一这些年他还欺负过其他女孩呢？”


    “噢！莫小姐是这意思啊！”


    高启神情一松，刚刚向后退的脚步又迈回病床前：“我就说您不像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莫栗失笑，笑完却又垂眼轻叹：“可惜爸妈又已经决定送他出国，就算他真的伤害过别人，我现在残着双腿自顾不暇，也帮不了什么忙。”


    听出莫小姐话里有帮别人讨公道的意思，高启不禁默了默，犹豫好一会儿才劝道：“莫小姐，其实那天莫耀离开别墅以后，小裴董就让我去查他了。”


    “我这两天也确实打听到一些故事，可这点故事距离给莫耀定罪送监狱还远得很……所以，您就别多想了，现在的结果对大家都好。”


    莫栗明白，轻轻点头：“嗯。”


    她本来也只是试探着问问高启想法，没报什么期待，毕竟谁会愿意为素不相识的人费时费力去做那些很难有结果的事呢。


    高启这会儿却忽然觉得自己太不善良。


    可那些事情查起来耗时耗力耗钱不说，最后就算真把莫耀送进监狱，那也判不了几年，放弃追查，确实对大家都好。


    他努力说服自己，努力克服心里那点不适。


    幸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看见小裴董的消息，高启如释重负，匆匆跟莫小姐打过招呼便离开了病房。


    莫栗淡淡笑着目送高启，却在病房无他人后，转头望向窗外松树暗暗咬紧了牙。


    就这样让莫耀出国，太便宜他了。


    *


    裴氏集团。


    总裁办公室里，裴煜脸色不佳，进去汇报工作的各部高管个个都被骂得狗血淋头。


    众人出来后纷纷私聊吐糟：到底谁又惹裴总生气了？明明半个小时前开晨会的时候，裴总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


    上午十点半，当裴恩泽乘坐电梯出现在集团大楼，那些被狠骂一通的高管顿时有了答案。


    十年前的集团准继承人和现在被老爷子寄予厚望的新继承人，不管两人表面上有多兄友弟恭，内里肯定暗暗较着劲。


    消息在一分钟内迅速在集团传开。


    各部门可怜的打工人纷纷决定今天一定要绕着裴总走，除非必要，绝不上顶层触霉头。


    与此同时，裴恩泽乘坐电梯来到集团大楼顶层。


    高启先一步来到总裁室门外跟守在门口的许扬交流：“小裴董到了，裴总现在方便见面吗？”


    许扬面无表情：“裴总交待过小裴董要来，本来已经留出十分钟时间跟小裴董见面，但刚刚临时有一个紧急电话会议，预计十分钟左右结束，还请小裴董稍候。”


    什么狗屁临时会议？


    高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假笑：“好，那我去转告小裴董，不过小裴董十一点钟也有一个早就定好的视频会，麻烦你提醒一下裴总，别让裴总耽搁太长时间。”


    许扬同样回以假笑：“好，我会的。”


    高启这才折返回裴恩泽身边。


    裴恩泽却仍是一副好脾气模样，神色淡然地看着高启：“别着急，阿煜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我们先去接待室。”


    高启：“……”


    行，皇帝不急，他也不急。


    十分钟后，裴煜准时给许扬打去内线电话。他讨厌被威胁，裴恩泽既然敢威胁他，就应该做好被回击的准备。


    许扬知道这通电话的来意，接通后冷静提醒：“小裴董在接待室等您。”


    裴煜冷声：“让他过来，你在外面守好，别让任何人靠近。”


    许扬：“是，裴总。”


    通话结束，他起身来到接待室，轻敲房门后开口：“小裴董，您现在可以去见裴总了。”


    这话听得高启直蹙眉。


    但见小裴董一点发脾气的意思都没有，他也只好把气咽回独里，然后露出一脸标准的职业微笑把小裴董送到总裁办公室，再自觉地退到外面跟许扬一块守门。


    总裁室内。


    裴煜阴沉着脸看向裴恩泽：“珍珍只是想见莫栗一面而已，堂兄何必这么费尽心思的拦着？”


    裴恩泽轻笑，语气温和，却不容商榷：“可是莫栗小姐不想，既然是道歉，我想我们应该尊重被道歉人的意愿。”


    裴煜冷嗤：“珍珍去看她是关心她，她却躲着不见，这不就是心里有鬼！”


    裴恩泽轻扶鼻梁上的眼镜：“阿煜，这就是我想和你谈一谈的原因，莫栗小姐是好心提醒你，你不能怪她提醒的太晚，也不能把对莫耀的怒气牵连到她身上。”


    “好心？一年前认亲宴上发生的事她竟然瞒到现在！我看她是巴不得珍珍被侮辱！”


    裴煜眼底尽是戾气，毫不遮掩自己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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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如果不是不想让珍珍知道她那么看重的二哥竟然对她存着那种肮脏龌龊的心思，他绝不会轻易放过莫耀、放过莫家。


    在他眼里，莫家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只不过现在顾及珍珍不能放手收拾而已。


    裴恩泽闻言薄唇微抿，向来温和的脸上不禁闪过冷意。


    莫栗小姐在莫家的生活远比阿煜的未婚妻要艰难，她自身难保，就算知道些什么，又哪有力气去帮他备受家人宠爱的未婚妻？


    可是要看到莫栗小姐的苦，那阿煜就要先承认他未婚妻的恶。


    这是不可能的事。


    裴恩泽眼尾溢出一丝凉笑。


    没人会承认自己看重的人是他人苦难的根源。


    他低垂下眼，双手缓扣身前：“阿煜，开个条件吧，我只希望莫栗小姐能心情愉快的养病，不受任何人打扰。”


    裴煜怒笑，望向裴恩泽的眼神居高临下：“条件？堂兄，你是说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裴恩泽微微弯唇浅笑：“阿煜，我的意思是，在你和未婚妻可以顺利举行婚礼以及她不会知道莫耀所作所为的基本约定以外，我仍然愿意向你让利。”


    *


    一小时后，迈巴赫缓缓驶进半湾别墅。


    这会儿是午餐时间，莫栗坐在凉亭下正准备享用美味的午餐。


    看见高启推着裴恩泽走出车库，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中午好，裴先生。”


    裴恩泽也礼貌地回应：“中午好，莫栗小姐。”


    莫栗没话了，笑一笑，低头扒了口米饭。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交往，那她或许可以邀裴恩泽共进午餐，问问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但现在他们只是没有感情也不需要培养感情的商业联姻版未婚夫妻。


    那这些寒暄就没必要了。


    莫栗嚼了嚼晶莹可口的米饭，又往嘴巴里送一口红烧茄子。


    裴恩泽静静等了莫栗片刻，见她再没抬头看他，才偏眸对高启说：“回书房吧。”


    高启觉得小裴董跟莫栗小姐之间有点奇怪。


    但他时刻谨记“绝不参与老板感情闲事”的原则，闻言点点头，乐呵呵地推着轮椅进门。


    不过刚到电梯口，小裴董就让他去吃午饭，不用他帮忙了。


    “那您的午餐还是送到书房？”


    “嗯，以后都送到书房，晚餐也是。”


    高启应了声好嘞，然后转身就要走，下一秒却又被小裴董叫住。


    他有些疑惑地回头：“您还有事？”


    裴恩泽清声叮嘱：“今天我去见阿煜的事，不要告诉莫栗小姐。”


    高启讪笑着摸了摸头：“行，我知道了。”


    本来还想去跟莫小姐八卦一下蹭她丰富的午餐呢，看来这下没机会了。


    然而这时在凉亭下吃午餐的莫栗却收到一条莫珍发来的信息：【姐姐，我真的只是想代二哥向你道歉，可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宁愿让阿煜堂兄让阿煜一条线也不想见我吗？】


    一条线？什么线？


    他为什么这么做……


    上一秒还美味的食物忽然没了味道。


    莫栗咬牙放下碗筷，催动轮椅去找裴恩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