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缓缓上行。


    停在三楼的时候，莫栗刚好看见裴恩泽进入书房的背影。


    她急忙追到书房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先握拳轻轻吸了口气，而后才抬手敲门：“裴先生，我想和你谈谈，可以进去吗？”


    裴恩泽这会儿刚刚来到落地窗前，可本来在凉亭里吃午餐的人却不见了，他黑眸微压，不禁忧心莫栗去向，幸好下一秒，她的声音便传进书房。


    裴恩泽稍松口气，催动轮椅回到办公桌前，略整衣袖后才清声开口：“门没锁，莫栗小姐请进。”


    莫栗推门而入，就见裴恩泽一手拿着文件一手轻推眼镜，模样认真，似乎正在处理公务。


    她捏了捏手心，按下轮椅上的前行键，直到仅跟裴恩泽一桌之隔才停下。


    裴恩泽也在这时阖上了手里文件，唇角轻轻勾起弧度：“莫栗小姐想谈什么？”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笑着看她，仿佛刚刚是去公园散了心回来，而不是去集团跟裴煜谈判。


    莫栗脸颊微红，轻轻垂下眼睫：“你，为什么要去见裴煜？”


    裴恩泽闻言轻怔，下一瞬却将唇边弧度弯得更深，语气从容地反问：“谁告诉莫栗小姐我去见了阿煜？”


    似乎是不打算承认的样子。


    莫栗抬眸静静凝他一眼，掏出手机推到他眼前：“这是莫珍刚刚发给我的消息，难道裴先生想说这些话都是莫珍故意编来骗我的，你没有见过裴煜，也没有向他让利？”


    “……”


    裴恩泽哑然，唇边弧度不由变淡。


    阿煜真是太不靠谱，明明签订协议时约好要互相保守秘密。


    但事已至此，看着手握证据的莫栗，他只好低头承认：“抱歉，莫栗小姐，我不该隐瞒你，我的确去见阿煜和他签了一份协议，不过这件事莫栗小姐不用太放在心上，协议只有三个月的有效期，对我没有太大影响。”


    “可你依然失去了原本属于你的利益。”


    莫栗低声，语气还算平静，左手手心却不知何时已压满指痕：“裴先生，你为什么要帮我做这么多？莫珍……就算她真来见我，也不会像莫耀那样对我出手。”


    “莫栗小姐，这是我早就答应你的事，我当然要做到。”


    裴恩泽抬眸轻笑，金丝眼镜下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包容，仿佛帮助莫栗只是一次简单的善心之举，并没有什么其他原因。


    莫栗忽然抠破了一点皮，温热血珠瞬间渗进指间，疼意唤回清醒。


    “就只是这样么？裴先生做这些就只是想要信守承诺？”


    “当然，莫栗小姐，接下来三个月你安心养病，不用再担心有人来打扰你。”


    裴恩泽仿佛没看到莫栗有些泛红的眼尾，回答声平静而温和。


    莫栗就笑了，攥紧渗血的掌心，抬起另一手控制轮椅：“好，那……我先谢谢裴先生，您放心，我不会让您亏本帮我的，您今天因为我造成的损失，我以后会连本带利还给您。”


    裴恩泽闻言一怔：“莫栗小姐，你不用这样，我不需要你回报——”


    “我知道这次损失的利益对裴先生来说可能不值一提。”


    莫栗打断他，神情倔强但也异常冷静：“可您帮了我，这份帮助对我是很重要的，如果您不想要钱来回报，那么将来如果我在其他地方能帮到您，您尽管开口。”


    裴恩泽感受到了莫栗的疏远，比刚刚在凉亭里不看他时还要远的疏远。


    但这就是他想要的不是么。


    保持距离，相敬如宾。


    裴恩泽抿紧了唇，沉默许久才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笑，声色微哑：“好，如果将来需要莫栗小姐帮助，我一定会开口。”


    莫栗顿时笑得更加灿烂：“嗯，那我现在就不打扰裴先生了，再见。”


    说完，她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控制轮椅离开。


    裴恩泽这才注意到莫栗放在轮椅按键上的手有些怪异，指尖似乎隐有血色，他黑眸顿深，不由催动轮椅越过书桌，担心问道：“莫栗小姐，你受伤了吗？”


    莫栗却已经操控轮椅背过身，闻言并未回头也未停下：“没有，裴先生看错了。”


    话落便打开房门，径直离开了书房。


    裴恩泽追了半间书房，却在莫栗纤薄的背影从眼前消失之后忽地停了下来。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残废多年的双腿，喉间低笑，冷声自嘲。


    “裴恩泽，不要白费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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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电梯门前，莫栗停下轮椅，原本想平复一下心情再按电梯，没想到刚难受地呼出口气就碰见上来送午餐的高启。


    高启热情的跟她打招呼：“莫小姐，你来找小裴董？”


    莫栗眼角的湿润生生被她止住，偏了偏脸努力冷静：“找过了，我现在要回去吃饭。”


    高启闻言眼睛一亮，不禁打起莫栗午餐的主意：“那莫小姐自己操控轮椅有困难吗？我给小裴董送完午餐就下去，您要是不着急，我一会儿可以送您。”


    莫栗轻轻摇头：“不用，我自己可以。”


    高启遗憾：“好吧，那莫小姐慢走。”


    莫栗嗯一声，下一秒却又想到什么，忽地拦住抬脚往书房走的高启：“等一下，我有件事想请你解惑，今天裴先生见过裴煜之后，有没有叫你做什么？”


    高启双眼顿时瞪大：“莫、莫小姐您都知道了？您怎么知道的？您可千万不能让小裴董知道您知道他见过裴总了，小裴董刚嘱咐我不能对您讲的。”


    莫栗：“他已经知道我知道了，不过你放心，他知道是谁告诉我的，不会把这件事怪在你身上。”


    高启大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要不然这个月的奖金恐怕就没指望了。


    莫栗见他一副不在线的样子，有些着急：“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从集团出来后，他让你做了什么吗？”


    高启这会儿已经放下戒心，闻言便如实道：“小裴董让我跟国外的几个实验室打了电话，让他们暂停研究，不过莫小姐，这件事跟裴总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几个实验室一直是小裴董私人资助的，他们好像是研究什么神经学、脑科学、还有什么脊椎之类，小裴董资助他们……其实是想看看自己的双腿是不是还有可能恢复，但莫小姐您也知道，小裴董坐轮椅已经坐了十年了，双腿恢复的可能性很低。”


    说到后面，高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他不是要说小裴董坏话，但这么多年一直大笔大笔地往那些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实验室投钱，他觉得小裴董多少还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莫栗听见这些，双眸却不可置信地颤了颤。


    裴恩泽，他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