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泽操控轮椅来到餐厅。


    餐桌上摆着两道一模一样清淡健康的蔬菜沙拉，两杯气泡水，两份餐具。


    是因为帮了她的忙，所以想要陪他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来回报他么……


    思索着因由，裴恩泽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双手缓扣身前：“莫栗小姐，你不必勉强自己吃蔬菜沙拉。”


    他低垂着眼，嗓音平静，金丝眼镜也将他眼中情绪遮盖的很好。


    莫栗就没察觉他隐藏在话里的意思，只自顾说清缘由：“不是的，我是中午吃得太多，晚上要吃清淡一点，所以才想试试你常吃的食物，没有勉强。”


    她是想多跟裴恩泽相处，巩固一下同盟之情，但绝不想亏待自己的胃。


    不过……选择吃蔬菜沙拉倒确实有跟裴恩泽拉近距离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抱歉，是我误会莫栗小姐了。”


    裴恩泽闻言立刻微笑着表达了歉意，抬眸看向莫栗的那双凤目也浅浅弯起。


    莫栗对上他一如既往温和的神色，率先拿起餐叉，叉起一口五颜六色的蔬菜送入口中。


    “唔，比我想象中要好吃。”


    “嗯，莫栗小姐如果喜欢就多吃点。”


    裴恩泽清声回应，拿起气泡水，轻抿一口。


    陈姨做饭的手艺很好，初尝蔬菜沙拉，他相信莫栗小姐会觉得它味道不错，尤其是在饱食荤腥之后，它就更显可口。


    然而通常当它完成使命，让食用者的味觉恢复清爽，那么食用者几乎毫不犹豫就会把它丢到一旁。


    想到这儿，裴恩泽垂眼放下水杯，终于慢条斯理地拿起刀叉，开始食用晚餐。


    五分钟后，他果然看见莫栗小姐把沙拉送向嘴巴的速度越来越慢、频率也越来越低。


    裴恩泽放在刀叉，淡淡抬眸：“食物变不好吃了么，莫里小姐。”


    “……”莫栗不语，默默将脑袋埋低了点儿。


    她的味蕾确实开始不满足，几分钟前还觉得味道不错的沙拉不知道为什么越吃越无味，像是在啃草一样。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刀叉偶尔触碰到餐盘才会发出一阵声响。


    裴恩泽对莫栗的沉默早有所料，眉眼低垂，声音疏离而克制：“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再吃了，让陈姨帮你准备其他食物。”


    莫栗闻言愣了下，有些错愕地抬头看裴恩泽。


    他唇边仍然浅浅弯着弧度，看起来温和，似乎跟往日没什么不同。


    但她感觉得到，他生气了，只是从小到大的良好教养让他足够有礼貌，即使生气，也不会轻易对人发脾气。


    莫栗敛回视线，不解地攥紧餐叉：“谢谢裴先生，不过不用麻烦陈姨，我已经吃饱了。”


    她不清楚裴恩泽为什么会生气，但好在不算笨，明白他这副态度是想让她和他保持距离。


    于是莫栗低头把餐盘中所剩不多的苦苣一口气塞进嘴中，便鼓着腮催动轮椅，果断离开了餐厅。


    她是想跟他交好，可既然他不想，那她也不会强求。


    裴恩泽望着她离去的纤薄背影，薄唇轻张，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握紧刀叉，闷声吃完盘中食物。


    *


    这晚之后，莫栗再没去过餐厅。


    早餐和午餐她偶尔会在房里吃，偶尔也会去窗外松树旁的凉亭下一边吹风一边享用。至于晚餐，夜里降温天凉，她就不出去了，顿顿都是请护工阿姨帮她取来病房的。


    裴恩泽每天仍然会抽出一点时间来病房探望她，与她交谈时态度温和，言语礼貌。


    仿佛那天晚上在餐厅什么事都没发生……


    事实上，也的确没发生什么。人与人打交道，有些话不必说透，有些事也不必说清，大家心知肚明就足够了。


    况且知道裴恩泽的边界在哪里，对莫栗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她本来就是奔着利益来的，不用耗费感情跟未婚夫打交道，那不是更轻松么。


    莫家人也没再来烦她。


    虽然不知道别墅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天比一天安静的手机告诉莫栗，她抛出去的石子已经泛起涟漪。


    *


    九月十八号这天下午，裴煜的助理许扬终于从私家侦探手上拿到莫耀过去十年或交往或包养过的女人资料。


    莫耀这二世祖玩得极放浪，但凡看得上眼，他就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人的喜好总是难以隐藏，他看上的女人里十个竟有八个与裴总未婚妻相似，要么是性格，要么是长相，要么就是背影身形。


    而他最近包养的，则是各方面都与裴总未婚妻有七八分相似的一个女人。


    许扬让私家侦探先联系这个女人，他则拿着手中几十页厚的资料返回集团，把它们亲自交到裴总手上。


    裴煜看见资料上这些女人的照片果然大发雷霆，当即便要去教训莫耀。


    许扬：“裴总，您先等等，我已经让私家侦探去联系那个叫赵茉儿的女人了，您把她带去莫家，莫耀才无从狡辩。”


    裴煜气得发狂，听见这话不由寒着脸拽了拽领带：“尽快，别让我等太久。”


    许扬：“裴总放心，我这就去催。”


    他说完就离开办公室给私家侦探打去电话，也巧，私家侦探已经顺利和赵茉儿取得联系，不过赵茉儿听到私家侦探的来意，张口便是要五百万报酬。


    莫耀是个大方的饭票，报酬不够，她才不舍得摔自己饭碗。


    但五百万对裴煜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当晚便将女人带到莫家，当面找莫耀对歭，又当着莫家一家人的面狠狠揍了莫耀一顿。


    偏偏莫家没人敢拦裴煜。


    最后还是许扬在裴煜出气之后将人拦住，提醒他：“裴总，莫珍小姐还在海庭等您回家。”


    听到莫珍的名字，裴煜这才忍怒停了手。


    但莫耀还想待在燕城是不可能了。


    裴煜给莫父下最后通牒：“三天，我给伯父三天时间，如果到时伯父没把这畜生送去国外，别怪我不留情面。”


    莫纳海立刻满脸惭愧的答应，莫家得罪不起裴氏，二儿子对养女生出那样肮脏的心思，也令他异常气愤恼怒。


    裴煜走后，他抽出高尔夫球杆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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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打莫耀：“你个混账！珍珍是你妹妹！你怎么敢动这种龌龊念头！”


    向来冷眼旁观的莫宗却在这时出手拦住莫纳海：“爸，二弟已经被裴煜打得头破血流，你再动手，难道真想要了二弟的命？”


    陈如芸也着急冲到莫耀身前挡住他：“就是！老莫，阿耀生出这心思是不对，但他没对珍珍做什么不该做的！你可别犯糊涂！”


    裴家不能得罪，陈如芸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裴煜打阿耀出气。


    但莫纳海要是敢打她儿子，她今天非得跟他拼命！


    莫纳海此刻手里虽然还扬着高尔夫球杆，但其实两只手已经被大儿子牢牢擒住，看着比自己年轻力壮的莫宗，莫纳海眼底微不可见闪过一丝畏惧，转头却强硬地把球杆一扔，气愤地指着陈如芸道：“行！我管不了你儿子！你现在就去给他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让他滚出去！”


    莫宗闻言后退一步。


    二弟确实蠢，自己养的女人都看不住，否则今天莫家也不会被裴煜这样羞辱。


    另一边，陈如芸其实也明白，得罪了裴煜，让阿耀出国已经是最轻的处置方法。


    她没再跟莫纳海对着干，而是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二儿子：“把阿耀打这么重，好歹得让他去医院养两天，裴煜不是说给咱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会把阿耀送去机场的。”


    莫纳海气哼：“随你！反正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这话听得陈如芸忍不住发恼，老不死的东西，孩子优秀出息就是他教得好，一犯错就都甩她身上！


    但最后陈如芸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喊莫宗过来帮她一块把流血不止的莫耀送去医院。


    莫宗原本不想管，可莫耀到底是他亲弟弟，他更不想莫耀真的死在今晚。


    *


    次日，半湾别墅。


    高启今天本来不用来别墅上班，但昨天莫家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大，他必须要向小裴董请示一下，他们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调查。


    而裴恩泽听完昨夜莫家发生的事，黑眸不禁深了深。


    那天莫栗小姐要阿煜的号码，难道就是和这件事有关……


    办公桌下，裴恩泽双手缓扣，一只手的食指轻敲另一只手的手背，好一会儿才轻抬凤目，看着高启微微弯了弯唇：“去把这件事告诉莫栗小姐吧，我想，她会想知道最近家里发生的事。”


    “嗯！对！二世祖对莫小姐那么坏，听见他遭殃，莫小姐肯定会开心！”


    高启摸着下巴点了点头，说完就一脸愤慨地去了病房找莫栗。


    书房门被紧紧关闭，下一瞬，裴恩泽唇边弧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拿起手机，神情冷漠地拨出一通电话。


    对面响了很久才接。


    “堂兄。”


    “在集团吗？”


    “堂兄想见我？不用着急，今天中午，我会带珍珍去半湾拜访。”


    “不，阿煜，我想我们需要先见一面，你应该也不想让你的未婚妻知道她二哥的事，对吧？”


    裴恩泽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跟裴煜交谈的语气平静和缓，眼底却冷得无半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