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广寒仙(十)

作品:《明珠在怀

    莲花寺位于城西十五里的清泉谷内,依山而建。因其殿宇四角翘檐皆为莲花雕饰,故此得名。它是鄞州香火最盛的庙宇,先皇时,是皇家祭祀的地方,寻常百姓均不得入内。改朝换代后,新帝不愿跑这么远来祭祀,莲花寺便渐渐沦为民间寻常寺庙。只是因着曾与皇室的关系,引得富商权贵们络绎不绝,虔诚祈福,香火绵延不断。


    来到鄞州日久,沈怀珠头一次来莲花寺。路途遥远,她雇了辆马车,现下正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姑娘,到了。”帘外车夫的声音落来,沈怀珠缓缓掀起眼皮。面如春水,色若桃花。眉心花钿点缀,装扮地同寻常贵女无甚区别。


    车帘轻卷,女子身着一身海棠色的束腰纱裙,衬得肌肤越发白皙出尘。她提好放着香烛瓜果的竹篮,缓步走向轻掩着的寺门。


    传闻佛荫节是诸神明聚在一起的日子,为求众神荫庇,不论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纷纷选在这天来供奉香火,好叫心底所求上达天听,获得保佑。


    还没到辰时,莲花寺已人满为患。放眼望去,有穿金戴银的贵女公子,华盖马车鹤立鸡群;有踏青赏花的妙龄少女,穿得整齐干净的书生,还有捧着给线香贡品来祈福的百姓……看得人眼花缭乱,不一而足。


    想在这里头找个人,宛若大海捞针。


    早知道就给徐纾传信,同他们一起来了,省得她费眼睛。沈怀珠暗自懊恼,随着人流涌进莲花寺的大门。


    莲花寺规模很大,进门首先就是正殿,来祈福拜佛的人多数在这里停步,赏玩风景的则越过正殿,顺着两侧的蜿蜒小路往后走,约莫跨过五六座殿宇,才能走到桃花林的下头。左右两边各有小径,但只有左边的能到桃花林,右边的则是往相反方向的后山,写着“游人勿入”的木板。


    偶尔有人议论,“后山怎么又不让进?”


    又有知道内情的人解答,“估摸着又有达官贵人做法事呗,今天这日子,做法事祭祀的恐怕多到比这花儿还密集。”


    “后山是专供奉牌位的地方,便是让进,又去做什么?难不成这桃花不够吸引人?”


    ……


    徐纾言明他们二人来莲花寺是为赏花,自然该往左边走。少男少女、儒雅书生也都踏上左边的小径,通往同一个目的地。然而沈怀珠站在山脚下,遥望左侧芳菲春桃,迟迟没动脚。


    趁着无人注意,沈怀珠悄声挪到右边的柳树下,借枝条掩护,跨过警示木牌。


    “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沈怀珠回头,是个年纪尚轻的小沙弥。


    “小师傅,我来此处祭祀故人,缘何要留步?”沈怀珠双手合十,垂首还礼。


    “女施主有所不知,今日是孙氏祭祖之日,为免扰清净,后山今日不接外客,还请女施主见谅。”


    祭祖?孙氏?能让莲花寺拒接外客的,向来非富即贵。整个鄞州能有这般能耐的孙氏,除了孙玉德还再没第二个人。


    透过稀碎枝叶,她隐约看到有人影移动,正往上慢悠悠的走。


    察觉到沈怀珠的视线,小沙弥立时上前,挡住她的视线,道:“女施主,烦请改日再来。”


    “我很快的,供奉完香火,立刻出来,绝不打扰贵人。”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让小僧为难。”


    小沙弥垂眼而立,一派淡然,却始终不肯做半分让步。


    想起周行白日日供奉的武财神像后的玄机,沈怀珠心里生出个大胆的猜测。想要验证,须得登上后山一探究竟。


    然而这沙弥冥顽不灵,她该如何悄无声息潜入呢?沈怀珠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确认没人,她便摸出一根银针,想刺入沙弥颈后的百会穴,令他暂时失去意识。


    她轻转手腕,就要将银针刺出的刹那间,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收手,藏回袖中。


    “沈姑娘?你来了。”


    徐纾认出女子的身影,喜上眉梢,径直走到她面前。


    沈怀珠莞尔,不经意瞥了他身后跟着的青年一眼,“山寺桃花难得一观,我也来凑个热闹。”


    仅仅一瞬,徐纾捕捉到她的视线,跃起的愉悦心情顿时跌落,满心五味杂陈。他重振精神,挂上得体的笑,“好啊,正好同行。”


    三人并肩而行时,徐纾有意无意地落后半步,让两人走在他前面。周行白今日穿得是件浅蓝色大袖衫,举手投足颇有风流潇洒的姿态,和身边那抹海棠色莫名相配。


    徐纾露出苦涩地笑,他到底是慢了一步。惊艳他的初见,是她对另一个人主动的步伐。


    沈怀珠一心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半点多余的心思欣赏桃花。身边的人陡然站定,她吓了一跳,转头疑惑地望向周行白。


    周行白:“桃花林人太多,不如我们先到寺里歇歇脚,等人消散些再来?”


    沈怀珠愣住,这是唱的哪出戏?还是徐纾抢先接过话,“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好。”沈怀珠道。


    眼看就要走到桃花林,又忽然折返,沈怀珠刻意走在最后,时不时地回头,想瞧瞧到底有何玄机。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的多,很快就回到山脚的分岔路口。方才拦住沈怀珠的小沙弥并未远走,还在原处双手合十地念念有词。


    周行白快步走到他面前,合掌回礼,礼貌地打听道,“小师傅,寺里现在可有地方歇脚?”


    小沙弥头也没抬,道:“阿弥陀佛,请三位施主跟我来吧。”


    三人在他的带领下先走侧门,穿过游廊,绕到一处院落。院子里摆着几口大缸,里头种着碗口大的莲花。没到花期,金色的锦鲤只能莲叶间嬉戏,好不快活。沈怀珠抬眸观察周围陈设,俱是雅致灵气,和寻常寺庙里供游客歇脚的厢房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引路的沙弥走到门口,施礼退下,“三位施主在此歇息片刻,茶水自便。”


    厢房陈设简单,窄小的室内添置了基本的家具,木桌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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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上头挂着一副山水画。徐纾和周行白走到旁边的罗汉床边,各自坐一头。


    沈怀珠则就近在方桌后坐下,倒了杯茶,轻轻吹散袅袅热气,“听闻周先生饱读圣贤书,学识渊博,原来在佛道上也有所造诣?”


    周行白依旧淡淡地,“姑娘谬赞。”


    沈怀珠笑:“何必这般谦虚,能给孙家的儿郎教授课业的先生,定然差不到哪儿去。只是先生年纪轻轻,为何甘心留在别人家里做西席?以先生的才华,中个三甲进士不成问题,到时有了官身,岂不更富贵?”


    “荣华富贵又如何?周某志不在做官,千金也无用。”


    沈怀珠不依不饶:“原来如此。瞧着周先生和寺里的小沙弥熟稔得很,难道考虑做和尚?”


    周行白瞳孔微震,沉默不语。


    室内一时气氛微妙,徐纾察言观色,在中间打圆场,“这茶汤色透亮,唇齿生津,没想到能在这里喝到贡茶,当真难得。”


    两人无声对峙,都没理会他这番话。


    徐纾轻咳几声,提示周行白莫要这般较真。沈姑娘没有恶意,俱是出自爱慕才真心关切。然而当事人在场,他不好挑明,只能频频暗示。


    周行白似乎明白他的用心,放下茶碗,“我出去透透气,你们不必等我。”


    徐纾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没出声,眼睁睁望着他拂袖的背影。再看沈怀珠,宛若无事发生,自顾自盯手里的茶碗,眉眼氤氲在袅袅热雾里,如何都看不清。


    轻叹一口气,徐纾安慰道,“他就是这般性子,对别的女子更冷清,你切莫放在心里。”


    沈怀珠从热腾腾地云雾里抬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啊?”


    算着时辰差不多,沈怀珠借口更衣,溜出厢房院子,远远地跟在周行白身后,尾随她穿过廊庑,绕过一个挤满人的放生池,步履不停,走到后山的山脚处。


    熟悉的分叉口,周行白毫不犹豫地跨过“游人勿入”的木板,亦步亦趋地往山上走,很快隐没在茂密的树林里。


    按照方才小沙弥所说,孙玉德一行人正在后山祭祀祖先,这才不许人进入。周行白为何要去后山,他去祭祀谁?


    沈怀珠心里那个大胆的想法又冒出来,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迅速地跟了上去。一路跟随周行白左绕右绕,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下脚步。而山洞的另一面,正是孙玉德祭祀祖先的地方,点烧的元宝香烛,化作滚滚尘烟飘向天空,自然也飞到这边的山洞来。


    周行白抬头望了望肆意飞扬的尘烟,闪身进入山洞。


    趴在洞口仔细往里看,烛火明灭,香灰缭绕。俨然是依托山洞,所建造的供奉牌位的殿所。


    只见浅蓝色的身影从香案上捻起几支线香,就这香烛点燃,甩灭,沉默地给每个牌位都续上新香,又用袖子把掉下来的香灰擦干净。明明灭灭的山洞里,他神情凝重,眼底隐有哀恸,站在绵延不尽的香火前,身形孤单,好似天地间只剩他一人般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