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的闹剧是以卫封来找徐明疏为结局终止的。


    “大人,”卫封看到徐明疏眼底一片乌青,心下一惊,话锋调转了一百八十度,“你没睡觉啊?”


    徐明疏抬眼睨他:“有话说话,一天天没个正型。”


    门已经开了一条缝,卫封朝门里偷看的别枝做了个哭丧的鬼脸,接着说。


    “哦,南珣长公主回京了,今晚在定风楼设宴。”


    南珣长公主谢春是皇帝谢迎的姐姐,乃是先皇嫡出,一出生就备受珍视,受尽宠爱。


    有天下最好的老师教她道理,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瞧上两眼来日就都会送到她府中,何等风光。


    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这皇位也就没谢迎什么事了。


    谢迎即位后,给她分封了南珣,其实也就是变相地赶她走。


    不过她治理有方,南珣虽小,但其地势易守难攻,不受战火影响,也算是黄发垂髫安居乐业的一方净土。


    此时回京,若说没有野心,徐明疏是不信的。


    “大人,要去吗?”


    “管他是接风宴还是鸿门宴,总要去赴一赴。”


    “那夫人……”


    “带我一起去。你当我是去吃酒菜的就行。”


    不知什么时候别枝已经站到徐明疏边上了。


    昨日那般魂不守舍的模样已全然褪去,她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徐明疏的动作那么大,非要把别枝摆到台面上来,就注定会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朝着她去。


    但是她不怕。


    这定风楼是专门为朝中权贵设宴之处,以美酒佳肴闻名,不过只接待达官贵人,寻常人家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刚一踏入,别枝就被这排场惊呆了。


    满屋奢华至极,铺张浪费,还真不愧为贵人作风。


    这一屋的贵人看下来,别枝只觉得就连徐明疏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这寻欢作乐的场景,几名乐姬舞姬围上来你侬我侬一番,逗得坐在一旁的朱丞相好生快活。


    “朱丞相,这美酒佳人,你还满意吗?”


    朱柯闻言敬了她一杯:“长公主摆的宴,臣自然都是满意的。”


    别枝盯着他看了一会,她总觉得这个人在哪儿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倒酒。”徐明疏注意着她的动作,沉声道。


    别枝正走神,闻言差点把杯子砸了。


    还好她眼疾手快,才免了泼这个狗官一身。


    真是没天理,出来吃饭还得伺候着。


    谁知道他是带了自己家夫人出门啊,恐怕都觉得带了个丫鬟吧。


    没等别枝再细细数落下去,便听到徐明疏开口。


    “长公主殿下这回来京,总不会是只为了来尝尝定风楼的这一道‘福星照月’的吧?”


    谢春笑而不语。


    这道“福星照月”乃是定风楼的名菜。


    盐水鸭被仔细雕琢成了画舫模样,梅花糕星星点点地缀在周围,酱汁淋在鸭肉上,像极了一个女子抱着琵琶弹唱。


    别枝看得眼睛都直了,奈何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菜摆到了徐明疏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狗官还不动筷子好让她断了念想。


    为了不被佳肴诱惑,别枝刻意偏过头去扫视了一圈。


    回头时才发现徐明疏已经夹着一块鸭肉递到她嘴边了。


    别枝虽然不想和他作戏,但碍于这香味实在扑鼻,于是顺从地张了嘴。


    却不想这举动惹恼了站在一旁的女人。


    “哟,这位便是夫人么?生得真漂亮,徐大人真是好艳福啊!”


    钟谦侯夫人罗氏夹着嗓子,一句话说得尖酸刻薄,丝毫不顾及徐明疏和长公主的颜面。


    别枝哪里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正要开口,却又被她自己夺了话头。


    “想来呀,我们家那个也是个上赶着倒贴的赔钱货!”


    她一个人远嫁到夫家,这么多年只生了一个女儿。


    徐明妍就要嫁过来了,她怕不能给钟谦侯续上香火失了宠,日日在他身边吹枕边风,旁敲侧击之下终于让陛下有了指婚之意。


    谁知半路杀出个别枝,坏了她的好事。


    罗氏让女儿傍上徐明疏的计划不成,恼羞成怒。


    “你这个疯女人!”钟谦侯气恼不已,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连个男娃娃都生不出来废物!我早该把你休了!”


    长公主闻言色变。


    她从前是识得罗浅的,没想到她一番好心,反倒把那个率真可爱的姑娘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世家大族,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短短数年,把一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生生熬成了口轻舌薄的泼妇。


    她语气不悦:“钟谦侯,你们家的家事倒也不必放到戏台上讲了。今日本该是庆祝本宫进京的宴席,怎的闹成这般模样叫人笑话。”


    “是,南珣长公主殿下。我回去定然好好教训这个不懂礼数的女人。”


    “好了好了,也给挽挽一个面子不是?”


    朱柯唱了个红脸,席上顿时安静了不少。


    柳挽是整个京城里最出名的乐姬,可惜每每身体抱恙,总是一曲难求。


    别枝顺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她眉如柳叶,眼含秋水。


    “各位大人,挽挽献丑了。”


    她唱着词,声调百转千回,凄凄婉婉,似有断肠意。


    “嘉俏蛾眉宴玉容。金陵雪、几时春?菩提泪落,芭蕉叶下,魂断苦残冬。”


    ……


    “杏花微雨与谁共?一弯残月凭黄昏,长亭分枝离人众。雁字回时,红烛画屏,看尽小山松。”


    徐明疏手一抖,酒洒在衣襟上,晕染出一片氤氲。


    别枝看到他晃神,拿了块帕子故意粗暴地擦拭他的衣领,像是对刚刚演那一出亲昵好戏的报复。


    不是喜欢演戏吗,那就演个够吧。


    不料一手被他抓住,她一脱力失了分寸,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手已经摸上他的胸膛。


    那里有一颗燥热的跳动的心脏。


    指尖蔓延开被火灼烧一样的温度,这一瞬间,别枝觉得她的心,跳得更快。


    他从她手中夺了帕子,轻笑:“不劳夫人费心了,子铭自己来就好。”


    别枝咬牙切齿:“徐郎莫要怪妾照顾不周才好。”


    **


    酒过三巡,觥筹交错的光影逐渐暗淡下去。


    徐明疏几乎把整个身子都依偎在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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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枝怀里。


    别枝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


    那日在伞下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被打破了,现在徐明疏醉了,别枝终于能有机会,在近处居高临下地审视他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别枝才会恍惚。


    她没有办法把这个张牙舞爪的狗官和那个在衣冠冢前像清风明月一样的人连在一处。


    “别枝。”


    “你醉了。”


    “我知道。”


    “你不能饮酒,为什么喝那么多?”


    “秉烛游夜,及时行乐。”他悠悠张嘴。


    “……果然是狗官。”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啊。”


    别枝一怔,一直以来,她的思路确实都是在被他带着跑。


    她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


    身在其中的人意识不到这个动作的亲昵,但徐明疏脸上攀上了两抹绯红。


    这个死狐狸精,竟敢调戏他。


    但他本就一夜未眠,头疼得紧,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只好暂且由着她胡来。


    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句尖叫。


    “快来人啊!死人了!”


    整个定风楼里乱作了一锅粥。


    别枝趁乱搀扶着徐明疏到楼下去定睛一看,那一男一女从楼上坠落,已然成了一滩肉泥,死状惨烈。


    不是别人,正是那吕氏妻儿。


    “怎么办,要不要跑啊?”说着,她拉着徐明疏就要逃。


    但徐明疏纹丝不动。


    人活着就难免会开口,高复既已舍了吕大人这枚棋,便不会再给任何可能知晓此事的人开口的机会。


    他该想到的,高国公能稳坐高位,定不会就这样轻易落下把柄。


    是他轻敌了。


    “都别动!等排查清楚这是何人所为,自会放你们走!”


    再一看,监察司的人早就把周围的路口包围得水泄不通了,哪里还逃得掉?


    “徐子铭,”别枝看着这阵仗呆滞住了,“这又是哪出戏啊?”


    “又不是你杀的人,你慌什么?”他按了按太阳穴,忍下一阵不适。


    像是知道别枝心里在想什么,他又补了一句,“想要坐稳我夫人这个位子,就安心点。别让人看出来你德不配位。”


    在这定风楼里的都是些高官,这可算是把这些人都得罪干净了。


    “喂,我们可都是长公主请过来的宾客,你们这样,是对长公主的大不敬!拦人也得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吧!”


    “是啊是啊,岂有此理。”


    最后长公主发了话:“既如此,我们也不好妨碍公务,诸位大人且等一等吧。”


    这话算是给了监察司一颗定心丸。


    不过宁可得罪这么多贵人,也要闹出点动静来,看来这个局所图非同小可。


    “禀告大人,此人在廊桥上鬼鬼祟祟,想必就是他杀了人。”


    从远处望去,别枝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却认出了他不当心露出的后背上的印记。


    这样的印记,在她身上也有。


    一个死士的烙印。


    一个奴婢的烙印。


    一个永远也洗不掉的烙印。


    他是天令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