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婚礼

作品:《浮世

    夜晚卸去妆发,明夷两手架在浴桶边沿,余光扫到刚脱下的衣裙,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总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意有所指的言语,不经意间的触碰,亲昵的举止……好像自他们订婚后阿孚就有些不对劲了,近来更……


    那她呢?


    明夷摸摸自己发烫的双颊,听到自己如夏日急雨般的心跳——糟糕!定是这水太热,澡泡太久,明夷摇了摇脑袋,“唰”的起身,抬脚准备跨出浴桶


    “我一直喜欢你!”


    吴中孚提亲那日的辩白突然出现在脑中,她整个人如过电般一抖,一不留神脚底打滑,猛地向前跌去


    “啊——”


    “小姐你怎么了!”


    麦冬闻声冲进浴室,只见明夷两手抓着浴桶边沿跪坐在浴桶中,低垂着脑袋胸口剧烈起伏,四周地板布满了溅出的水渍,亮晶晶的映出烛光的亮彩。


    “小姐你——”麦冬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


    “没,没事,你先出去吧,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我,我再泡一会儿。”明夷皱着脸,龇牙咧嘴的调整姿势,重新躺在少了一半水的浴桶里。


    嘶,好痛!先让她缓缓……明夷小心屈起膝盖,看着上头新鲜出炉的两块乌青,苦着脸长长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胡思乱想什么呢,还是多关心关心明天能不能爬起来上课吧。


    次日黄昏,明夷看见道观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额角微微抽搐,您真是东边亮完西边亮,城东下班就赶来城西上班了,国家公务员了不起啊!下班早了不起啊!要是她能考,她高低得——


    “明夷!”青年快步迎了上来。


    “欸!来了呀!”明夷收起忿忿的表情,微笑挥手,欢快招呼。内心默默鄙夷,出息呢?出息去哪了?


    可是……明夷看着向自己迎面走来的青年,嗯…男色诱人,她只是犯了每个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明夷向前走了两步,吴中孚瞧出她动作不对,皱眉道:“你的膝盖怎么了?”


    “不小心摔了一下,就——”看见面前人肉眼可见的紧张模样,明夷又赶紧道:“没事!不妨碍走路!”


    吴中孚眉头蹙成一道川字,满脸担忧,“看大夫没?有擦药吗?”


    明夷摆摆手,“擦了擦了,大夫就不必了,小伤而已。”


    “可是——”吴中孚还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走吧,咱们今天去哪逛?”明夷主动拉了拉青年的袖子,仰头笑道。


    见明夷坚持不看大夫,吴中孚只好改口道:“我叫顶轿子送你回家吧。”


    “不回不回。”明夷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回去也没事做,嗯…我要去朱雀街那家茶楼吃金乳酥!今天课上有学生提到了,说他家做得最好,咱们去试试。”


    “可是你的腿”吴中孚犹豫道。


    “都说了没事,能跑能跳的,怎么,还管起阿姐来呢?”明夷板着张脸叉腰佯怒。


    吴中孚无奈的看着明夷,忽然一把拉过她的手,弯下腰贴在其耳边吹气似的轻轻道:“我扶你走吧,明夷。”


    说完就立马直起身子,目视前方,似乎自己只做了件十分寻常的事情,没在意少女颊边瞬间染上的绯红,只十分自然地牵着人慢慢向前走去。


    然而


    拉了一下,没动,再拉一下,还是——吴中孚看着杵在原地不动的明夷,面露疑惑


    “怎么了?”


    明夷深吸一口气,冲人挤出一个假笑,抬手指了指身后,“朱雀街从这走。”


    吴中孚一愣,面色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青年掩饰性的咳嗽两声,故作镇定地带着人转了方向,闷闷道:“走吧。”


    明夷侧头瞧见人微微抿起的双唇与发红的耳垂,发出一连串欢快的笑声,青年耳廓的红晕在笑声中悄悄烧到脸侧,明夷甩了甩两人牵着的手臂,愉快地向前一指


    “出发!”


    五月末,天气已显出几分逼人的暑气来,晨光虽还带着些水汽的清凉,然日头甫一升高,明晃晃的光亮便与恼人的热气一起泼剌剌地倾泻下来,将庭院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带着燥意的白。


    庭院草木疯长,梨树浓阴如盖,茂密的枝叶下垂着沉甸甸的碧梨,芭蕉叶阔大如扇,叶脉在阳光下清晰得如同碧玉的经络。


    石榴花早已开得泼辣,一簇簇火焰似的缀在枝头,红得灼目,而墙头攀援的荼蘼却已到了尾声,细碎的白花零落飘散,带着一种繁华将尽的慵懒。


    明夷房内红烛高燃,空气中弥漫着暖融融的蜡油味、新木器的清漆味,以及隐隐的百合喜饼的甜香,窗外传来仆役们压低声音的忙碌脚步与器物轻碰的声响。


    明夷几乎一夜未眠,此刻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手心微微出汗。她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然环视满屋的红色,红烛、嫁衣、喜饼……


    她的确是要成亲了,在古代,作为明夷,在今日,与阿孚。


    麦冬捏着帕子为她净面,玫瑰露淡淡的香气飘进鼻息,带来些许抚慰,她稍稍放松。


    门外传来响动,顾静翕带着一身晨露的微凉水汽走了进来。她今日身着一身绛紫色如意云纹锦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只有一支粗粗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步履小幅度的摇晃,妇人面容沉静,眼底却翻涌着浓浓的不舍。


    顾静翕走到明夷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母女二人的目光在镜中相遇,两人皆未言语,顾静翕轻轻抚过女儿如瀑的黑发,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明儿……”


    妇人的声音带着哽咽,随即被又压下,换上温柔的笑意,“今日之后,便是大人了。”


    明夷鼻尖一酸,强忍着泪意,覆上母亲的手背,“娘亲……”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只化作一声依恋的轻唤。


    顾静翕拿起犀角梳,亲自为女儿梳理长发,她低低念诵着古老的祝福:“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每一下梳落,都仿佛在梳理着母女间二十载的骨肉情深,也梳理着对女儿未来无尽的祈愿。明夷阖上眼,感受着梳齿划过发丝的细微触感,母亲的体温透过梳背传来,那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既安心又酸楚。


    她初来时只是把她当做姐姐的,然共同生活近十载,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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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数不清的关心、爱护与操劳,她给了她母亲能给的一切,她们的回忆丰饶且温润,她早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母亲了。


    跟在后头的梳头娘子看见母女俩这幅样子,笑着劝慰道:“姑娘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日后定会与姑爷将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顾静翕轻轻点了点头,将梳子递给梳头娘子,“接下来麻烦您了。”


    梳头娘子上前接过梳子,动作熟练利落,仔细地将如云乌发绾成繁复华丽的同心髻。麦冬与冬青二人一起将装着头面的托盘端了过来,赤金嵌红宝牡丹分心、累丝镶红宝鸾鸟掩鬓、嵌宝金雀点翠花钿、累丝蜂蝶赶花步摇……每一件都是沉甸甸的,待全都戴好,明夷登时觉得自己脖颈矮了一截。


    接着,梳头娘子拿来一根浸湿的、坚韧的细棉线,熟练地在明夷光洁的额角、鬓边、后颈绞去细小的绒毛。棉线重复着绷紧、拉扯的动作,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皮肤被绷紧的怪异触感,明夷眉头微蹙,忍不住轻轻吸气。


    开脸后,明夷本就白皙柔嫩的肌肤变得得更加光洁细腻,透出淡淡的红晕,还不待她揽着镜子多看几眼,一旁的妆娘就拿着工具挡在镜前。敷粉、描眉、施胭脂,镜中的少女容光焕发,明艳不可方物,明夷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自己,心中百感交集。


    明夷的嫁衣是吴中孚托京中最好的绣坊赶制的,十位绣娘,整整绣了月余,期间试衣三次,至前天才将将做好。


    麦冬与冬青将嫁衣展开时,整个房间似乎都亮了几分,红袍泛着如火焰般内敛而华贵的光泽,衣身主纹是展翅翱翔的金凤,围绕以五彩祥云、缠枝牡丹、并蒂莲花。金凤的羽翼是用捻金线缂织成,在烛光下随着衣料摆动,流光溢彩,仿佛随时要振翅飞出。云纹、牡丹、莲瓣则用各色真丝线,色彩饱和而和谐,过渡自然如晕染。


    明夷用手指捻着袖口处的金线滚边,上边密密绣着如意云纹,腰间束着金镶玉的蹀躞带,垂下长长的、缀满珍珠和玛瑙的宫绦。


    她突然想起那日试衣时,她与绣娘闲话,夸赞嫁衣的美丽繁复,不想绣娘回答,如此样式的嫁衣,只此一件,因为上面的纹样,还有细节的处理,全都是照着吴家送来的图纸做的。


    绣娘感慨她们看见图纸时的惊艳,从业多年,她们从未做如此华丽精美的嫁衣,甚至有些担心新娘能否压得住衣服,待见到明夷,瞬间放下心来,如此美人,当配得上天下最美丽繁复的衣裳。


    妆成不久,林时夏来了。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一进门就非常夸张得“哇”了一声,围着明夷转了一圈,满眼惊艳,“明夷!这……这简直是九天玄女下凡尘了!天啦,你,你难道就不能嫁给我吗!”


    梳头娘子正为明夷带上赤金点翠嵌东珠和红蓝宝石的凤冠,闻言扶着自己脖颈转过头来,神气一笑,“那我就勉为其难将你收入房中吧。”


    林时夏“啧”了一声,“见你脸皮依旧如从前般厚,我这心也不知该不该放下——”


    “我才不管你心搁哪放呢,快再多夸几句,我爱听!”


    林时夏正要开口损人两句,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是谁在那要人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