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叔侄盟誓

作品:《栖梧雪

    “驸马爷”这三字正如平地一声惊雷,叶染衣骤然心神剧颤。


    若只是市井闲谈尚可置之不理,可这流言竟已传到远在白州的叔父耳中,其中分量他自然知晓。面对这近乎诘问的话语,以及男人倏然肃穆的神情,他明白对方真正要问的是什么。


    文死谏,武死战。古往今来,可没听过哪个好儿郎是死在帝姬的罗帐春帷之中。


    ——君臣天堑,岂敢僭越?


    他越是如此告诫自己,一遍遍,甚至不惜自欺。然而面对这位酷似父亲的至亲,谎言却再难编织。


    前日少女讲述的故事没由来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时鱼儿便说:鸟儿鸟儿,带我走可好?我想亲眼看看你描绘的天地呀。”


    她笑眼弯弯,眸光流转。最天真的言语中,却藏着那份秘而不宣的邀约。


    那时他不敢应。


    可如今不同了。或许叔父封为大将军,正预示着叶家将被重新启用。或许这便意味着,他可以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的身份。


    驸马爷……


    驸马又如何?他叶家三代功臣,难道便担不起一个驸马?


    叶染衣咬了咬牙,当下把心一横,便要坦诚相告:“还请叔父做主。其实侄儿对公主殿下……”


    “染衣。”谁知叶守诚似已洞悉其意,肃然截断他的话,“你已非懵懂孩童,贵人们自有任性的资格,吾辈却断不能行差踏错。如何应答,你可想清楚了?”


    这话瞬间扑灭了青年方才鼓起的那点微薄勇气。


    “我……”他一时语塞,掌心竟渗出细汗。


    见青年默然,叶守诚复又问道:“染衣,那么叔父再问你。你是否怨恨你父亲当年将你送入宫中?”


    叶染衣一怔,喉头随即涌上苦涩——说不怨是假的。世间有哪个孩子情愿因父母之私,舍弃本该拥有的人生?他怨过一意孤行的父亲,怨过那位只顾一己之私的赵皇后,更怨过永远不谙世事、任性肆意的公主殿下。


    可即便有怨,又与谁诉?即便有恨,又该恨谁?


    于公,父亲守护的是永昭皇后——她是永昭的半壁江山,她的血脉,自然不容奸佞加害。


    于私,父亲与赵皇后情同金兰——君子一诺。苦叶大侠确然恪守承诺,直至生命尽头。


    他明白叔父的弦外之音。他与京华殿下能有今日情谊,全赖这千金之诺。若非父亲,他与公主本应是陌路之人。


    时至今日,又有何可怨?倘若无处可怨,又何以动情?


    是了,他不过守着父亲遗志,只需保公主此生平安便好。其余种种,与他何干?


    他们之间,本无半点可能。


    “……叔父言重了。父亲所为乃大义所在,染衣不敢怨他。至于公主殿下…”半晌,叶染衣涩然苦笑,“叔父之意,染衣心会了。”


    “不。不够。”哪知男人摇头,“叔父要你以父母在天之灵起誓,此生绝不损及叶家分毫,更不对荣华公主存半分妄念。染衣,你可愿立誓?”


    “叔父!”叶染衣惊退半步,“不!叔父,何以至此…”


    “其中缘由,待你立誓后自当告知。今日这誓,你非立不可。”叶守诚神色平静如常。


    冥冥中叶染衣生出一种预感——倘若此番答错,叔父或许真会转身将他弃于深宫,只当这段叔侄情谊从未存在。


    叔父虽与父亲容貌酷似,性情处世却截然不同。若说父亲的锋芒敛于剑鞘,那么与他血脉相连的叔父,其锋芒则隐于无形的谈笑风生之下。


    不过唯有一点他们一脉相承——凡他们认定不妥之事,便绝不容其潜滋暗长。


    当断即断,快刀乱麻。


    可惜叶染衣似乎未能承袭这份果决。


    青年指节攥了又松。最终,他宛如虚脱般抬手立誓:


    “染衣以爹娘在天之灵起誓,此生必与叶家荣辱与共,也绝不会……绝不会对公主殿下存有半点非分之想!”


    叶染衣指尖微颤,几乎是咬碎牙关挤出誓言。在眼前男子步步紧逼之下,他终究选择了顺从。


    “若违此誓,九泉之下,双亲难安!”


    “如此甚好。叔父也能安心启程了。”叶守诚展颜轻拍他肩头,“你在宫中长大,终日只见得荣华公主一个女子,心生慕艾也是常情。可她视你为无间玩伴,你万莫错认作儿女私情。外面天地广阔,世上也并非只有荣华公主。你年少有为,将来定会遇到比她更好的女子……”


    末了,他低声自语:“赵家的女儿沾不得。那荒唐事,我们绝不能重演……”


    叶染衣听着叔父训诫,只觉喉间一阵血气翻涌,竟至心如死灰。


    “…侄儿谨记。”


    初冬时节,寒风凛冽,二人默然行经纷乱城郊。


    叶染衣心绪纷扰,忽忆及对方提及的“荒唐”、“重演”,又想起父亲书房那幅美人图,心头蓦然腾起异样之感。


    “对了,叔父适才所言缘由…”


    对于父亲往昔之事,他隐约感到叔父似乎知晓内情。


    叶守诚静默许久,方低声开口:“染衣,你可知道赵皇后分娩之时,为何独独召你父亲入宫?君上当年,又为何会允许一个外男踏入后宫?”


    叶染衣摇了摇头。


    “——因为当年他们三人,本就是结义金兰的至交。”


    叶染衣心头一震,难以置信:“您是说…君上、父亲,还有赵后,当年曾结拜为异性兄弟?”


    “若论异性兄弟,你这顺序确实颠倒。”叶守诚不紧不慢道,“你父亲苦叶大侠,恐怕才是那个排行首位的大哥。”


    “当年君上尚是皇子,混迹江湖草莽,也曾小有名气。三人因偶然相遇,意气相投而结义为异性兄弟。那时君上化名言允公子,赵后女扮男装,彼此未曾察觉异常,却也结下了深厚情谊。”


    “后来历经六王夺嫡之乱,西州叛起,正是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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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难之际。叶家与赵家鼎力支持君上,为他赢得众多拥戴,你父亲与赵后更是南征北战,替他立下了赫赫战功。”


    “待到君上登基,册封赵氏为后,更将你父亲封为大将军。自古以来,能与帝王称兄道弟者寥寥无几,他们情谊笃深,因而即便是赵后待产之时,你父亲亦可在宫中来去自如。”


    叶染衣默然。自他记事起,父亲已不再是将军,叶家也已式微。


    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孝德皇后赵亦舒,听说她是个奇女子。有人说她温婉贤德,绝代风华,自幼便显母仪之姿,更得君王独宠;有人说她野心勃勃,不习女红却博览史籍,曾随谢允征战天下,帝后更是曾同坐金殿,共理朝政;更有人说她文武兼资,曾两度亲征西州,败大宛、抚诸部,令西州子民闻其名而感佩臣服。


    这位堪称传奇的女子,唯一的遗憾是生命太过短暂。以至于她留给后世的,不过是史书上寥寥数笔——


    永昭五十年冬,后娩荣华公主而薨。帝大恸,辍朝三月。举国缟素三载,九州同哀,天地尽白。


    “赵家权势源于赵后之功,而今势颓,也因她仙逝。你父亲急流勇退,率叶家迁回白州,也是因君心难测。”叶守诚叹息,“他三人能共苦,却不能同甘。乱世之中,他们是生死之交。而今太平盛世,帝王不需一个功高震主的将军,更不需一个足以与君王比肩的皇后。”


    叶染衣瞳孔骤缩:“您是说赵后之死……”


    “我不知。”叶守诚却当即笑道,“你父亲耗尽半生都没能寻得的答案,我又岂能知晓?关于赵后的死因,民间向来众说纷纭。可她确是在生产时血崩而亡——这是你父亲亲眼所见,亲口相告。”


    叶染衣低头,心绪纷乱。而那股异样感愈发强烈——抛开结义之情,父亲与赵后,似乎也太过亲近……


    当年面对梅家悔婚,他只是一笑置之,成人之美;对曾为生死之交、如今却兔死狗烹的永昭帝,他也只是功成身退。但听闻皇后体弱待产,他便从白州千里奔波至帝都,冒着帝王猜忌入宫探望。


    ——与他人妻垂帘闲谈的是他,分娩作陪的是他,甚至赵后临终一刻,陪在她身旁,立下重诺的还是他。


    叶守诚似看透他心思,叹息一声:“你父亲与赵后的恩怨纠葛,非几句能尽。斯人已逝,多说无益。”


    叶染衣倏然动容。叔父看似未言明,却已道破一切——母亲眉间常带的哀愁,父亲书房中那幅美人图,还有所谓“芙蕖出水,最苦相思”的题字……


    ——当年为赵后的红妆所倾倒的,又何止永昭帝一人?


    “人说帝都四贵中,叶家多良将,江家多裙带,钱家多忠贤,赵家多贵女。这‘贵’之一字,寻常人无福消受,更易招惹祸患。染衣莫怪叔父多事,自古伴君如伴虎,叶家今时半步都错不得,叔父更不愿你重走你父亲的老……”


    然而他话音未落,远处陡然响起惊呼。


    “嘿!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