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场亏本的交易，但瑟希没打算走。


    原因很简单。


    一，为了凯兰。现在凯兰身边一个信任的人都没有，而自己是个半卓尔，有一两百年可以活，分配三个月给她也没关系。


    二，她现在对异世的了解不多。她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训练——头脑训练和身体训练，这只有在深水城堡才能完成，她要利用好这一优势。


    三，为了那个“老大”。


    尽管在心里暗骂，但瑟希还是不想承认——


    她很兴奋。


    “老大”的神秘调动了她的交感神经，她恨不得立刻封锁会场，拿起放大镜，一个一个地观察宴会成员，揪出内鬼。


    现在，她看谁都十分可疑。


    靠着窗台的一位女士，明明穿上了舞裙，却没有入场，一直默默观察着室内众人。还有那个穿着马术靴的男子，看不出身份，可他的口袋鼓鼓囊囊的......


    这种怀疑一直持续到宴会结束。


    瑟希避开人流，沿着小路独自回去。


    她想，从“老大”的行动看，这人应该野心很大，十分了解伯爵利因，所以才能切中所有的“盲点”，隐身至今。


    瑟希回到城堡左翼，在朦胧的月光下摸到了木门。此时，晚风拂动，层层叠叠的松树发出沙哑的律动。


    瑟希下意识摸向口袋......不对。


    她这才想起钥匙还在原来衣服的口袋里，这漂亮的礼服没有一点储物空间。


    “叩叩——”


    瑟希敲响门，里面没有任何应答声。但门缝下有微光靠近，她知道有人听见了。


    “吱嘎——”


    果然。来的是晚间值班的侍者，他一脸倦容，面色不太好看，连第一晚的客套话都没有，就把烛灯和备用钥匙扔给瑟希，回屋睡觉了。


    看来真如卡里克所说，整栋西侧只有自己一个客人。


    瑟希望了望侍者房间，那里无比安静，连被吵醒的抱怨声也没有......按时间推断，卡里克应该也在睡觉，他脾气这么好的吗？


    瑟希没多想，她沿阶而上，回到卧室。


    首先，得搞清楚深水城的过去。她明天要和凯兰去无主之地，就定在后天好了......后天，她必须去一趟藏书馆，看有没有和伯爵利因有关的历史。


    如果伯爵利因真的靠武力上位，那建立政权的过程中一定会树立很多敌人，“老大”也许就是旧敌之一。


    其次，她必须学会骑马。为了避开视线，她打算后天晚上再去训练场，为自己挑选一只健壮有力的马匹。


    至于现在......


    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


    瑟希用备用钥匙拧开房门，果然，自己的衣服折叠整齐地放在桌上。她检查了所有物品——月光长袍，死亡尖刺，匕首，双面纸牌，两把钥匙，变身术卷轴，魔鬼卷轴。


    很好，一样都没有少。


    瑟希拉上窗帘，又搬开浴桶，下方的木板缝隙没有改变。很好，也是安全的。


    最后。


    瑟希掏出匕首，她对准手上的法师印记，用力刺下去——


    顿时，鲜血涌出。


    .......她下手有点重。撕开的皮肉不断跳动，受到刺激，印记更是发出强烈的光线。


    她就是要这个效果。


    毕竟，这是她联系维亚特的唯一方式。


    瑟希知道法师印记可以标记个体，建立联络，但这种联络是单向的——维亚特可以时刻联系她，她却不能。


    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令印记产生波动，让维亚特主动来找自己。


    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一小时过去了。


    瑟希不断计算着时间，直到月亮转过了一个树冠，她才终于听见熟悉的叩叩声。


    她拉开窗帘，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看着她。


    瑟希连忙为渡鸦打开窗户。


    这次，渡鸦没有携带任何信件，它羽毛凌乱，不停喘气，显然是急速赶到的。


    “对不起。”瑟希摸摸它的脑袋，老样子盛了一盘清水。


    渡鸦立刻大叫一声，头埋进去，一刻不停地啄饮。


    瑟希则坐下来，写信——


    维亚特，


    一切安全，法师印记是我自己刺破的。


    我从特纳那听说了空间指环的事，不知道你还有吗？我有一批宝藏，大约3箱，需要指环转移和存储它们。


    事成之后，我会给10%金币给你，当作酬谢。


    瑟希


    瑟希写完，仔细将羊皮纸卷好，绑在渡鸦的脚上。


    渡鸦喝完水，喘气终于平息下来。它依恋地用头蹭着瑟希的手，用羽毛擦去血迹。


    “乖孩子，飞吧。”瑟希摸摸它的脑袋，将它放飞。


    渡鸦不愧是黑暗的生物，它通体漆黑，扩展双翼，很快就和夜色融为一体。瑟希最后看见它穿越松林，之后就完全消失了。


    现在，就等着维亚特的消息了。


    瑟希心里十分清楚——维亚特一定离深水城不远。或者，他根本就没离开这里。瑟希计算过，从刺破法师印记到渡鸦赶来，只过去了一小时八分。


    渡鸦并不是飞行速度最快的鸟类，即使不考虑耐性，全速飞行，一小时也只有几十公里，这完全就在深水城的范围内。


    结论：维亚特没离开深水城。


    瑟希预判过后，立刻把维亚特列为远程队友之一。


    最后一件事。瑟希强忍困意，除去伤口上的鸦毛，给自己调好治疗药水，洗伤口，止血，简单包扎。


    之后，她躺倒在床上。她感受困意慢慢爬过自己，就像河水溢出河床两岸......她有预感，之后的日子还会遇到很多困难。


    但毕竟，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


    滴答。


    滴答，滴答。


    瑟希是被一连串细微的声音叫醒的。


    她翻身起床，屋里十分昏暗。她原先以为窗帘没有拉开，可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窗外连绵的松树。


    这是个阴雨天。


    她不仅拉开了窗帘，还忘记把昨晚打开的窗户关上。此时，雨滴不停打在窗框上，发出噪音，雨水也顺着洇湿了一小块墙面。


    看样子还早。


    侍者没有叫醒她，起码早餐时间还没到。她用力搓脸，赶走最后一点困意，慢慢起床。


    她慢吞吞拿起月光长袍，穿上——


    这是什么？


    从外袍的褶皱间，突然传出一阵躁动，就像袖子活了过来......接着，几声鸣叫。


    是渡鸦。


    看样子，它是在夜间返回的，已经在里面睡了好一会儿了。它的羽毛蓬松，干燥，赶来时还没下雨。


    瑟希庆幸窗户忘了关，否则，这个小家伙要被困在外面淋雨了。


    “看看你给我带来了什么......”


    瑟希一阵激动。因为下一秒，她就发现渡鸦脚上的指环——正正好好地穿过后脚，用亚麻布条固定住。


    这次，空间指环不再像上次一样普通。它似乎感知到瑟希，开始抖动......


    瑟希迅速取下空间指环，装进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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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同时，她取下渡鸦脚下的回信——


    瑟希，


    谢谢你给我带来的治疗药剂。


    但它浓度过高，不适合治疗伤口，我的伤口溃烂了......还结了很严重的疤，疼得晚上睡不着觉。我用它来驱除害虫了，意外地很有用。


    我只剩下两枚空间指环，希望它能帮到你，10%的报酬我在六个月内来取。别忘了观察并记录身体状况，我手上很缺死灵术的实验材料。


    另：以后只要按压法师印记，通过魔网就能联系到我。不用太极端，你会失血而死的。


    维亚特


    魔网......


    对啊。


    瑟希突然想到，在到深水城的第一天，她就见识到了魔法互通的样子......“法师印记”就是维亚特打通的路径，她可以施法进行互动。


    她继续看下去，信件还有一行——


    另另：以后减少信件往来。如有必要，请到深水城堡外呼唤毛毛。我们的信件被第三人读取了，那人就在城堡内。


    第三人？


    顿时，一股寒意游走全身。


    这个城堡还有另一个人正在监视她。会是谁？凯兰吗，这是最好的答案。万一......是那个幕后“老大”，她简直就是双手送上把柄。


    瑟希陷入思考。


    就在这时，“叩叩——”木门被敲响了。


    瑟希条件反射般转过身，藏好渡鸦，匆匆巡视一圈室内，确保无异样才开门。


    她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可打开门，她就知道白费力气——


    她不需要装。


    眼前的卡里克一脸疲倦，眼皮低垂，压根没注意到房内的异样。


    卡里克端上早餐，程序化地说了声“祝你用餐愉快，冒险者。”就转身离开了。


    看样子，他昨晚睡得很不好。


    不应该啊......瑟希想，自己顶多在晚归时敲门有点吵。之后她一直刻意降低动静，连渡鸦到来也只不过几阵扑棱，完全算不上噪音。


    到底什么影响了他的睡眠？


    瑟希一时无法得出答案，只好接过早餐。


    -


    不得不说，这绝对是很丰盛的一顿了。


    馅饼刚刚送出烤炉，十分松软，还很温热，夹着调味蔬菜和碎肉。一旁是豌豆粥，加了牛奶和杏仁乳，喝起来有一股坚果香气。


    为了保证营养，还有一包简易食物：烤土豆块和肉卷。已经沥干汁水，可以随身携带，以便路上补充能量。


    瑟希迅速吃完馅饼，把豌豆粥给了渡鸦。


    “毛毛......这是你的名字？”她有点想笑，眼前的渡鸦正在换毛期，身上坑坑洼洼，有一块没毛，另一块又长出了小绒毛......总体算不上好看。


    毛毛听懂了自己的名字，从豌豆粥抬起头来，嘎嘎地欢叫着。


    “嘘。”瑟希连忙合上鸟喙，“你必须保持安静，卡里克还没走远。”


    瑟希一边等着毛毛吃完，一边理全装备，将食物小包塞进衣袋。无主之地在城市交界处，光赶去就要不少时间，她得留在路上吃。


    最后，瑟希避开正向窗户，将毛毛从后侧小窗口放出去。等毛毛好不容易从缝隙挤出去，本就斑驳的羽毛更凌乱了。


    毛毛在上空盘旋一圈，没有发出声音，向瑟希告别。


    微冷的空气侵入鼻腔。


    瑟希合起后窗，重新看向城堡正门——


    此时，遥远的训练场传来马匹奔跑，兵器相接的声音。有一小拨军队正走向大门。他们是凯兰的部下，正在集合，即将出发无主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