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梁雪

作品:《青禁客

    梁雪走出琅川花了八年的时间,但确切而言,她是被人带出琅川的。


    琅川隐于重山深壑之间,四面环峦,山高林密。琅川之人难出,外界之人更不愿入。梁雪与大多的琅川孩童无异,心中怀抱着凭己之力踏出大山的憧憬。可能走出去的,不是葬生黄土,便是被人贩卖掉。


    幼时她还会难过自己的家世为何这般凄惨,母亲在生下她之后不久便死了,父亲见她是个女娃颇为不满,自她记事起便是在拳脚中长大。梁雪一度以为是自己带走了母亲,因此也理解父亲对自己的怨恨,她甘心忍受父亲的打骂,直至她七岁那年。


    琅川小地,乡里乡亲的都认识,但那年偏偏来了一群生面孔,在琅川这穷乡僻壤之地开了间赌坊。


    梁雪的父亲,便是第一批踏入赌坊之人。


    他们对外招摇,称逆天改命不过转瞬之间,梁父便信了个十足,琅川村民大多亦是如此。初时几次,还真就带回了点银子回家,梁雪也因而吃上好几顿肉,那滋味她至今难忘。可没过多久,他再未带回过一文钱,甚至人影也少见了。


    梁雪靠着邻里接济度日,久而久之,连邻居也不再顾她。她只能啃树皮、嚼野果。日复一日,直到身形瘦弱得仿佛一吹便倒。恰在她快要熬不住时,父亲回来了。


    他是被一群赤膊壮汉拖回来得,被重重丢在家门前。


    那群人进屋时,瞧见了年幼得梁雪,目光顿时一亮,凑近梁父耳边低语几句,父亲狠狠点头。未过几日,梁雪便被父亲领着离了琅川。


    梁雪不识字,但听旁的人说这里是遂农。她原以为父亲这是要带她奔赴好日子,不想却是独身进了一座雕梁画栋的楼阁,自此父亲再无踪迹。


    醒来时,她换了身光鲜得衣裳,躺在一间从未见过得华室之中。床侧坐着一位温婉美貌的姐姐,自称蕊音,嗓音如水般细腻,与她那父亲截然不同。


    可她尚未来得及与蕊音说几句话,便有一位体态丰腴的老妇踏入,将蕊音赶走,独留她一人。


    “从今日起,你唤作芜溪,小草芜,溪水之溪。你爹从我这儿拿走十块银锭,这是你的卖身契。明日便有人来教你规矩。此处是你的居所,每月三块银子,将来开张后一并算清。”


    梁雪没听明白,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不解她为何如此凶狠,也不明白父亲为何弃她不顾。她嘴角一瘪,默默垂泪。


    入夜再见蕊音时候,梁雪已饿得无力。蕊音进屋时瞧见她躺在床上,将包好的大白馒头放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抓着馒头就往嘴里塞。


    “还未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


    梁雪努力咽下那块馒头,小声道:“梁雪。”


    蕊音笑了笑,给她递过去一杯水,:“我是问你在这儿的名字。白日那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都称呼她鸨母,亦可以叫她妈妈。”


    “妈妈……”梁雪呢喃着,忽而摇了摇头,“姐姐,我想回家。”


    蕊音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抚道:“回家啊,姐姐也想回家,可时候还未到。等时机成熟,自然便能回家了。”


    “姐姐,什么是时机成熟?”


    “等田里的麦子长大结果,就能回家了。”梁雪似懂非懂,抱着馒头点了点头。


    次日,真如那位鸨母所说,清早便有人前来,将她带去一处陌生之地。那儿聚着许多年纪相仿的女孩,他们穿着相似的衣裙,眼里皆是惊慌。


    鸨母于前头说了一堆话,又命她们逐一自报姓名。轮到梁雪时,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引起了鸨母的不满,于是她成为了那日第一个挨打的。许久之后,她才适应了自己的新名字。


    她在那间小屋里数着大米过日子,一颗两颗,一百颗两百颗,直到最后她在蕊音的相助下,将那捧大米盘了个清清楚楚——


    一千六百三十九颗,蕊音说,那是四年之久的光阴。


    她早已记不清自己挨过多少打,只记得自己哭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耳旁全是其他女孩的哭泣声。她终于明白,这世上竟有这么多像她一样的孩子,被带离原本的家,改名换姓,被送进这扇永远锁住的大门里。


    鸨母将他们称为“种子”,种在这玉春堂内,等某日开花便能结出银子,结出前程,结出她想要的自由。


    在这玉春堂内,不是所有人都会善待她,弹错一个音符,步子多迈一毫,开花结果便会多些时日。后来她学会在鸨母面前保持乖巧温顺的模样,哪怕夜里被饿醒,她也绝不对忤逆半分。


    蕊音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支撑。


    姐姐总会带着她偷偷溜去后院晒太阳,或是相赠从客人那里打赏的发钗。梁雪从她那儿学的了如何掩饰眼里的倔强,学会了如何讨人欢心,如何让人一步步卸下防备。


    蕊音教她:“有些人不躲掉,便就让他们觉得自己得了便宜。”


    她也渐渐悟了,玉春堂并非安稳之地,可即便如此,仍有人甘愿踏出。她问姐姐为何。


    “哪有那么多缘由,活下去的办法有很多,这也是其中一种,我们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


    于是她开始努力识字,学着写了不少字,但她写得的第一个字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蕊音的“音”。


    舞姿、琴弦、簪花、粉饰,只要是能装扮姑娘的,他们统统都要学会。她悟性极佳,学得快,其他姑娘都不如她学得好。于是她来玉春堂第二年,便自荐报名花魁选举。


    可花魁要学会的不止是装扮自己的法子,还有讨好男子的技巧,舐阳、聚水、夹阴……那些提起来就让她面红耳赤的技艺。起初还只是与那些未开花的姑娘们缩在房间里研究根系,慢慢的,就会带着她们去观摩开花的姑娘是如何做事的,最后便是姑娘之间互相折磨。


    蕊音虽非花魁,但待他有个不错的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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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喜欢便将她揽了下来。梁雪也瞧过两人的房事,那与平日里温柔细腻的蕊音完全是两个模子。


    梁雪曾问:“姐姐,为何鸨母不让你接下其他公子?”


    蕊音笑回:“因为姐姐是公子一人的,小雪年纪尚小,还不懂情情爱爱。等我们小雪长大了,便会有心爱的男子,愿与心上人相守一生。”


    梁雪再问:“那为何公子不带姐姐离开?”


    蕊音不语,只是笑着抚摸梁雪长发,可是笑着笑着就变了,眼眶逐渐红了起来,最后落下一滴泪,滴在梁雪的手背上。


    那年的花魁大赛她自是没能参加,她坐在楼上,瞧着那些个平日里与自己作伴的姑娘在台上翩翩起舞,陌生但又熟悉。她不记得那次的花魁是哪位姑娘,但她记得那年的花魁选出时,便被一位有钱公子买下了卖身契,与公子离开了这座金楼。


    那一刻,梁雪暗自立誓,两年后的花魁大赛她定要参加,她定要走出这个地方。别人偷懒,她练舞;别人偷吃,她节食;姑娘们小打小闹不肯细学接客的法子,她却咬着牙搜刮所有的技巧。她也曾在夜里偷偷躲进后院的屋子里,握着簪子对镜练笑,看久了,真真假假也就分不清。她在水盆前练姿态,脚底磨出一圈圈血泡,却从未喊过一声疼。


    玉春堂从来不是她的归宿,她告诫自己不可懈怠,可后来她发现自己欠下的银子越来越多,这才从鸨母口中得知,她那父亲来借过不少次的银子,每次都说隔断时日便还回来,可从未见他还过。银子越欠越多,蕊音见她每日愁的不行,暗地里帮她还过几次。


    只是梁雪来玉春堂的第三年,蕊音离开了,被那个揽下她的男子带走,说是给了五百银锭换来的卖身契。但她未曾到蕊音的最后一面,只是听闻她在那户人家里过得很好,为那男子生儿育女。蕊音在离开的那年冬天回来过,给她偷偷塞了十块银子,见到姐姐过得很好,梁雪很是为她开心。


    她继续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努力将自己变成蕊音的模样。


    终于梁雪十二岁那年,她开张了,作为当年雏妓花魁走到了玉春堂的台子上。一袭嫩粉轻罗长裙,在微风中翩翩起舞。


    那日来的人很多,都是他未曾见过的俊俏公子们。他们出手大方,银锭如雨,最后是一个唤作陆英的公子的夺得其首。她看着自己身上的牌子被鸨母撕下,随后招呼来丫鬟带着她慢慢走向陆英。


    陆英在鸨母为每届花魁准备的屋子里等着她,他坐在那张木床上,一身素衣,在满屋的红绸罗缎中显得格为俊秀,如同那仙画中的俊美仙子。


    陆英的声音比她在台上听见的还要悦耳,他身上的味道也格外的好闻。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梁雪的脸慢慢红了,直到面纱被男人温热的手指取下。


    “你叫什么名字?”


    梁雪眼神飘忽着,不敢与他对视,声音嫩的能掐出水来:“芜溪,我叫芜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