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绿豆冰沙
作品:《八块钱买绿豆冰》 何希音做噩梦了。
一个离奇的噩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一只人偶,坐在椅子上,睁着好奇的大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房间的摆设没有变,但都很假,塑料化,像娃娃屋。她坐在镜子前,自己的脸充满塑料胶质感,她想伸手摸,却动弹不得,她想大声喊,可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只是坐在那里。
像只人偶。
不对,她就是一只人偶。
一只不会说话,不会动,但有思想的人偶。
“妈!”
“爸!”
“快来救救我!”
“周拓!周拓!我不能动了!”
她挣扎着,椅子却生出绳索紧紧束缚着她。
“希音?”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
肩膀好像被人拽着,有人在摇晃她。
光像利剑刺进眼睛。
她被周拓晃醒。
她抬手,摸了摸脸,软软的,肉肉的,是真实的皮肤触感。她又摸床铺,摸周拓,都是真实的。她的脚落下,踩在木地板上跳。
“我能动!”
“我能动啦!!”
她又蹦又叫,又惊又喜。
周拓转着轮椅凑近:“你没事吧?”
何希音坐下来,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嘿嘿地傻笑着。明知是噩梦,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周拓看着她迷离的眼睛,红晕的脸颊,含糊不清的话语,顿感疑惑。抬手贴在她前额,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何希音,你发烧了!”
“啊?是么?”何希音摸额头,摸脸。是有点烫。但她没觉得难受,反而挺开心的。
“你先坐。我去找退烧药。”
周拓转着轮椅,拿出医药箱,一盒盒查看。忽然里屋传来扑通一声,他丢下东西,转着轮椅往屋内冲,瞧见何希音上半身趴在床边,下半身坐在地板。
旁边风扇还在呼呼地吹着。
他立即关停。
陈阿姨去超市了,不在家。
周拓顾不得腿伤,站起来,两手抓着她胳膊,将她拉起,扶到床上,何希音浑身都在发烫,脸颊泛红,退烧药可能不顶用,需要马上去医院。
周拓打电话给夏文斌。
幸好今天出版社没什么事,夏文斌提前下班,此刻就在附近,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他二话不说,拉起何希音背上。
周拓推轮椅跟出来,却被长长的楼梯拦住。
夏文斌说:“你在家待着。我到医院会告诉你的。”
“嗯。”周拓停在楼梯口。
周拓给陈阿姨打电话,让陈阿姨快点回来。
他换衣服,坐在凳子上,将轮椅折叠好,左手拄着腋下拐,右手拖着轮椅走出来,锁好门,转身对着长长的楼梯深吸一口气。
他把折叠轮椅放在门边,拄着腋下拐下楼,坐在楼门口前的长凳等陈阿姨回来。
陈阿姨匆匆赶回来:“轮椅呢。”
周拓:“在楼上。你帮我拿下来吧。”
轮椅拿下来,周拓重新坐上轮椅,陈阿姨推着他往外走。或许是他坐轮椅的缘故,几辆计程车远远看到他们先是减速,看清他后立刻加速离开。周拓低着头,看着两条打着厚石膏的腿,无力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等了二十分钟,有辆计程车停在他们面前。
司机师傅很热心,主动下车帮着把轮椅折叠好,放进后备箱。
“去第一医院。”周拓说。
司机应下:“好的。”
在车上,周拓接到夏文斌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到医院了,挂上号了,问题不大,何希音在点滴室打点滴。
“我在路上了。”
“没关系。陈阿姨陪我一起。”
“我很久没出门了。顺便出门走走。”
“对了。”周拓焦急提醒,“希音刚才有摔倒,不知道有没有磕到哪里。最好检查一下吧?”
“哦。做过了。”
“没事就好。”
挂掉电话,周拓惴惴不安的心稍稍镇定。
~
点滴室。
何希音的状态好转不少,坐在点滴室输液,一手扎着针,另一手打着石膏也没影响她刷手机。
“我真是服你。”周拓转着轮椅,坐在她身侧。
何希音倍感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担心你啊。”
“可是你……”
“我的腿没事。打车过来的。”周拓伸手,贴上她前额,“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
话音刚落,何希音前额挨了个结结实实的脑瓜崩。
“周拓真讨厌。”
“说过几次风扇别对着吹了?”
“哎呀。我睡着了嘛。”
“做噩梦了?”
话题突转,何希音有些没反应过来,别扭地‘嗯’了声。
周拓很在意这事。何希音在梦里哭,在梦里喊,他怎么推都不醒,着了魔似的,什么梦能让她这样难受。
何希音难以开口。
或许是这些天在搜骨折相关内容,不停被推送骨折后骨头长歪、石膏缠绕过紧导致肢体缺血性坏死,需要截肢……越刷类似的新闻越多,真实的新闻,伤口的惨状,吓得她好几天没睡着。
要是周拓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得愧疚一辈子。
“你在担心我?”周拓推测。
何希音不置可否。
周拓乐了:“我是腿骨折。又不是死了。”
何希音捂住他的嘴:“呸呸呸。”她往地上呸,又瞪周拓,非常严肃的,“不许胡说。抬头三尺有神明。再乱说……我就……”
“怎样?”
“就不理你啦!”
周拓撇嘴:“我要怎么证明真的没事?起来跳段舞?”
何希音噗嗤笑开,周拓拧眉瘪嘴,五官愁得像苦瓜,她脑海里却脑补出他扭腰扭臀的样子。周拓身材这么好,又肯学,要是真跳舞也会好看的吧。
她仰着头,被想象的情景逗乐。
周拓喊停:“绝无可能。”
“真的吗?”何希音好失望。
周拓摇头:“不可能。”
何希音来得着急,只穿着背心裙,医院的空调温度低,手臂竖起鸡皮疙瘩,她的手掌贴着手臂搓了搓。
周拓注意到,弯腰从轮椅后面的袋子里拿出一件外套。
“穿上吧。”
“还是你最好!”何希音穿上。
周拓笑:“那就不要做让我担心的事。”
何希音穿上衣服,摸到口袋里竟然有几张彩纸。
她拿出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周拓接过,从旁边的桌子上拿笔在彩纸上写字。
何希音凑近:“你写什么呢。”
周拓放慢速度,一笔一划地写给她看——
‘何希音。快点好起来吧。’
何希音转头看吊瓶:“马上打完了。”
再转头,那张纸已经被叠成纸鹤,周拓叠完最后一步,伸长手,把纸鹤放在她头顶。
“顶鹤。顶鹤。”周拓用方言说,“依定鹤(一定好)。”
何希音无语:“什么烂梗。”
点滴结束,夏文斌提来两份煎饼:“饿不饿?要不要补充点?”
“好呀。”何希音伸手。
周拓道谢:“谢谢夏叔叔。”
夏文斌分别给出:“周拓的加鸡加肉松。希音的加肠加蛋不要香菜。”
“Bingo!”何希音咬着酥脆的煎饼,眼睛滴溜溜地转。八月盛夏,夏文斌被她下楼,在医院忙前忙后,背后湿了一大片。他记得周拓的喜好,记得她的喜好,在她需要的第一时间回家。
何希音咬着煎饼,只觉得眼眶温温的。
陈阿姨走过来:“晚上可能要晚点开饭了。还是我们出去吃?”
周拓这才发现她提着超市的购物袋:“出去吃吧。”
夏文斌接过袋子:“晚上来我家吃。我做饭。”
陈阿姨推辞:“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
“那我给你打下手。”
“好。”
~
回程时,夏文斌再三叮嘱何希音的两只手要放在腿上,不要压到。确认她系好安全带,坐好了,他才绕到前排的副驾驶落座。
坐在后座,何希音想到来时,夏文斌陪她坐在后排,帮她系安全带,反复确认她哪里不舒服,问她有没有头晕,问她有没有恶心想吐。
夏文斌的性子温吞,做事细致,也慢慢的。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着急,甚至有些乱了方寸。在医院,护士问他是何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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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的爸爸吗?他顿了顿说他是。
爸爸这个称呼代表的不止是一种关系,也是一种认可。夏文斌和何乐仪结婚两年了,对何希音很好,但她一直没有改口。她认可夏文斌是何乐仪的丈夫,但不认可他作为自己的爸爸。
在今天之前,她的爸爸只有牧辽。
夏文斌扭头:“家里冰箱还有一只鸭子。做冬瓜鸭汤可以吗?还是要排骨汤?”
“都行。”何希音耸肩,“你决定吧。爸。”
夏文斌愣了一下。
旁边两人也转头看过来。
何希音依旧是那样表情冷淡的,有些酷,努力装作很平常地说:“爸。”
夏文斌点头:“好。那我做冬瓜鸭汤吧。”
“刚刚医生说你有牙痕,湿气有些重了。冬瓜鸭汤健脾化湿、祛暑除热。你妈也喜欢这个。就做这个吧。”夏文斌絮絮叨叨地说着,尽力掩饰惊喜导致的语无伦次。
何希音抬头。
后视镜将车内每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夏文斌偏头,看向窗外,嘴角勾着,微微颤抖,他拿下眼镜,用布擦拭,重新戴上的时候,指背偷偷擦过眼角。
何希音叫这一声。
不止是因为今天,因为他对她的每一天。
—
两个人行动受限,只能困在房间,时间仿佛按下慢速键,过得很慢很慢。
暑假作业写完了,假期竟然还有一半。
何希音画上作文句号,抬高手伸懒腰:“写完啦!我的作业都写完啦!”
“周拓,你呢?”
周拓努嘴,示意她看桌角。
他的练习册整整齐齐地码在桌角。
“早写完了。”他说。
何希音长‘嘁’:“你当然写得快了,你的手又没骨折。”
“我没和你比谁写得快。”
“哼。”
“你在干嘛?”何希音好奇。
周拓拿着那张纸很久了,这几天他都在低头贴纸,她还以为他是在写作业,现在凑近看,发现他竟然在贴造景贴纸。
再看桌面,他已经贴好十几张了。
“你怎么也贴这个了?”
“学你。”
“哟。”何希音忽然来了兴趣,尖声细语,“你也有学我的一天。”
周拓的工具比她齐全,直钩镊子、弯钩镊子、刮板、笔刀,连软胶底板都买了。也对,他做什么都很认真,都要做到最好的。
何希音欣赏他的造景贴纸。
周拓的造景特别细致,底图背景他没有用现成的,是用十几种纸胶带粘贴出来的。
好熟悉的背景。
何希音盯着看。
“这是电影里的海滩!”
“是。”
上周,高考成绩出来了,乔喻考上理想的大学,社团同学组织聚会,庆祝他考上大学,也是他的送别宴。聚会结束,乔喻送她回家,经过影院,看到宣传屏上的海报,何希音想看,乔喻刚好有时间。两个人就一起去看了。
电影是在夏宜市拍的,两个人一边看电影,一边找主角去了哪些地方。
主角在海边相遇,也在海边告白。
延长的海岸线,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细软的黄金沙滩,细碎的贝壳,时不时冒出头的招手蟹。
电影把夏宜市的海滩拍得很美。
电影结束,何希音还沉浸在其中,好多天走不出那个场景,对着周拓不停发出感慨:“好想去海边啊!”
可惜,这个暑假他们没有办法去海边。
但周拓用纸胶带粘出了海滩,粘出了蓝天白云。她趴在桌边,贴在海螺贴纸,听着他拿着刻刀在贴纸上滑动,细微的震动,透过木板再传到她耳朵,像海浪的声音。
“周拓。你贴的真好。”
周拓的眸色却沉了些。
“知道贴纸要贴好最重要的步骤是什么吗?”
“是什么?”
“顺序。”
周拓拿出几张贴坏的:“顺序不对就会乱成一团。”
“是啊。我知道呀。”何希音坐直,拿过一张没贴的,“我可注意顺序了。毕竟这东西只能贴一次。”
“像这种重要的大背景,大块贴纸一定是在下面的。”她说。
周拓眸色又暗下去:“是啊。先出现的却成了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