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绿豆冰沙
作品:《八块钱买绿豆冰》 熟悉的X光室,熟悉的医生,周拓躺在熟悉的台子上。
医生拿着片子确认:“左腿骨裂。还好这次伤的不是脚踝。好的会快一些。再去治疗室打个石膏吧。”
从治疗室出来,周拓两只脚都打着石膏,这回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只能坐轮椅。
何乐仪责怪:“希音。你怎么回事!都告诉你这段时间要在医院好好静养了。早知道就不给你申请免期末考,打着石膏也给我去考试。”
何希音不敢反驳,低头站在那挨骂。
周拓说:“不怪她。是我要出去的。”
何乐仪向蒋素道歉。
蒋素:“不管是谁提出的出去,这次都算是你们不遵循医嘱的教训了。还好没出大事,这周在医院老老实实待着静养,哪里都不许去了。”
何乐仪附和:“听到没?”
“听到啦。”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回到病房,何希音松了一口气:“还好有你。呜呜。要是没你出来扛-雷。妈妈一定会骂死我的。”
周拓却抬手:“这雷不是白扛的。”
“我懂。等出院我请你吃饭!”
“不止。”
“啊?你还想要什么?”
“这段时间,我去哪你都得跟着我。”
“那我不就变成你的跟班了?!”何希音笑容全无,眼睛无语成一条直线。
周拓是懂得如何拿捏她的,手指着两条石膏腿,眼尾下垂,像只可怜的小狗,没说话,那委屈的表情已胜过千言万语,更别提那只为救她负伤的右脚。
何希音应下:“知道啦。”她绕到他身后,握住他背后的轮椅把手,“我定会紧紧跟随少爷您的。”
—
周末,孙舟、徐子欣提着果篮来看望两人。刚进病房,孙舟就哭天抹泪,仿佛不能走路的是他。
“老大。你太惨了。你怎么两条腿都打石膏了。太惨了。”孙舟重复了无数个‘太惨’,神情痛苦到周拓不跟着哭两嗓子都对不起他,但周拓有着异于常人的耿直,“在你没来之前我没觉得自己惨。”
孙舟:“现在呢?”
周拓直白道:“现在觉得你很烦。”
孙舟捂住胸口:“老大。你太伤我了吧。我可是早起赶公交来医院的呢!”
“这个我能证明!”徐子欣举手,“他绝对没有睡过头,绝对不是我打电话催他,他才记起来今天要来,这些水果也绝不是我叫他买的。”
被拆台,孙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周拓拆开果篮,拿了串提子放在盆里交给他:“帮我洗一下吧。”
“ok!”孙舟端盆去卫生间。
过了会,孙舟出来,已经吃上提子了:“老大,你们这病房条件还挺好的,卫生间真大,有两个水龙头。”
周拓和何希音瞬间警觉。
何希音问:“你用哪个水龙头洗的?”
“左边那个啊。”孙舟怕说不清楚,还往卫生间指了指,“右边那个有人在用。”
病房内有个病人两只手都打着石膏,每晚洗脚都是用脚趾拧开水龙头,贴着水龙头冲洗,再用脚指关上水龙头。何希音和周拓见过好几次,那个水龙头拿来洗衣服无所谓,拿来洗水果就有点……
周拓和何希音非常默契地把手里的提子放回去。
徐子欣见状也放了回去。
孙舟不解:“这提子特别甜!真的。”
何希音说:“那个水龙头是隔壁床用来洗脚的。”
孙舟当场石化。
徐子欣拍他肩膀:“节哀。”
孙舟拿着难以下咽的提子,愁眉苦脸,一阵阵犯恶心。
“我有点想吐。”
何希音开窗:“吹吹风缓解一下。”
周拓拉过轮椅,一手扶着轮椅,一手撑在床面,坐到轮椅上,摇着轮椅往前。
“你去哪?”何希音跟在后面。
“去厕所。”
“哦。”
何希音走回床边。
孙舟跟上:“老大,我推你去。”
周拓厉声:“千万别。”他的眼神布满惶恐,浑身每个细胞都在拒绝,语气异常坚决,生怕眼前这个一根筋的听不懂。
“哎呀。都是自己人。你现在多不方便啊。”
“不用。”
周拓震惊到直接从轮椅上站起来。他两腿受伤的部位略有不同,右脚伤在脚腕,不能受力,无法站立,但左腿伤的是小腿腿骨,有腋下拐支撑的时候,可以短时间站立。
他拄着拐,单腿站着。
“好好好。你厉害。你自己去。”孙舟打消帮忙的念头。
周拓拐进卫生间。
孙舟从包里拿出竞赛卷:“老大在医院肯定很无聊。我给他带了卷子。让他解闷。”
何希音笑:“你真把他当解题机器啊。”
徐子欣戳破他:“把你的作业外包,可真有你的。”
孙舟挠头:“有的题我真的不会。”
周拓从洗手间出来,孙舟捧着卷子冲上去求助。
周拓却一反常态地推开:“老师特批我这个假期不用写。”
“那你就不写了吗!”这次惊讶的人换成了孙舟和何希音。
“是啊。”他拧眉,“怎么了?”
孙舟:“我以为解题是你的乐趣。”
何希音点头:“我也以为。”
周拓没否认:“是任务也是乐趣。但我现在想休息。”
“不行啊。老大,你得救我。要是开学小测我没通过,会被踢出竞赛名单的。”孙舟展开卷子,“你看一眼呗。”
“啧。”周拓嘴上嫌弃,拿过卷子又无比投入,整个人像沉入深海,瞬间没了声音,任何吵闹都激不起波澜。
三人坐在何希音的床边聊天。
周拓坐在轮椅上低头写题。
一下午就这么过去。
谁也没想到,乔喻来了。他在社团群里知道何希音在住院,带着花束来看望。今天是高考日,可他出现在病房。
何希音张着嘴,震惊到说不出话。
徐子欣问:“学长,你今天高考啊!”
“我考完了。”乔喻指腕表,“一小时前考试就结束了。”
何希音收下花,仍处于震惊中,也有些感动:“谢谢你来看我。”
“我刚上来的时候,医院餐厅还挺多窗口的。你吃了吗?要不要一起下去吃点东西?我有些事要交代你。我毕业了,以后社团就要交给你们了。”
“噢。好呀。”何希音放下花,要跟他下楼。
一直安静解题的周拓忽然开口问:“那我呢?”
“呃……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上来?”何希音问。
周拓摆手:“算了。”
两人下楼,乔喻把社团活动室的钥匙都交给她,交代了一些社团的事:“果然还是交给你,我最放心。”
何希音拍胸脯保证会妥善管理钥匙,直到选出下任社长。
乔喻望着湛蓝的天空,张开双臂,深呼吸:“真好啊。真羡慕你们。”他拍了拍何希音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享受最后一年,要努力,但不要太紧张。”
“学长!我会加油的!”
~
何希音提着盒饭回到病房,其他病人去食堂了,徐子欣和孙舟也回家了,空荡的病房只剩周拓,他坐在窗边,神情复杂。
何希音打开他的桌板:“我回来的快吧!”
“你怎么没把那封信给他?”周拓侧目。
何希音噎住。要是她会医术,她一定要打开周拓的脑子看看,他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为什么能装下那么多知识,还能记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小事。
“那封信……我……我还没写完。”她支支吾吾地解释。
“如果你有疑虑,说明不应该给他。”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
深夜,病房内新来的病人睡不习惯病床,翻来覆去,一会去卫生间,一会在走廊踱步,隔壁床的大叔倒是丝毫不受影响,鼾声震天响。
何希音没了睡意。
她翻身,隔着单薄的床帘,透过细缝,发现周拓也没睡。他同样是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
新来的病人又出门了。
这次,病房的门没关紧。风吹开,扑向何希音。初夏总是阴晴不定,白天热,晚上又会冷,尤其是下过雨的夏夜,冷空气突袭,她拉紧被子,打了个冷颤。
周拓起身,拄拐绕过她的床铺,将门关上。
“谢谢你。”她小声说。
他没回应,似乎是没听到。躺回床上,沉默许久,忽然转头。昏暗的房间,又隔着床帘,何希音看不清,只是透过床帘的影子,觉得他应该是在看自己。
“其实……我也挺好的。是吧。”
何希音没听清:“你在和我说话吗?”
“……”
“周拓?”
“梦话。”
“哦。”
—
一周后,手上的石膏还没拆,但病情稳定,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继续静养。
周承安和蒋素准备去旅游,旅游行程是一个月前定下的,本来是一家三口的亲子游,现在成了夫妻俩的二人世界。
蒋素再次确认:“你一个人可以?”
“可以。”周拓确定,“你和爸爸好好去玩吧。”
周承安拍他肩膀,眼神无限惋惜,嘴角却微微上扬。周拓早已接受自己是父母的意外这件事,他翻白眼:“不用憋着笑。”
周承安笑:“我们不会放你一个人在家的。我请了个阿姨来照顾你。你有事及时打电话给我们,我们第一时间飞回来。”
随即他又压低声音:“事情不大,你就自己处理一下。妈妈好不容易有个假期。”
“知道。”周拓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收拾行李,忽然提出,“我想回旧家休养。”
蒋素觉得不妥:“那边是四楼,你现在上下楼不方便。这里多好,就在一楼,出来还有庭院。你偶尔还能出来透透气。总不能一天都憋在屋里吧。”
周承安拉住妻子,想了会,竟然答应下来:“也行。你一直住在那,书和衣服都在那,继续住在那方便。我让看护阿姨也住过去。”
“我去收拾东西。下午过去。”周拓转着轮椅离开。
蒋素仍有疑虑:“真的那边比较好吗?”
周承安:“我和老夏说一声,让他帮忙看着。希音在呢,不会出事的。”
下午,周承安开车送周拓回到南浦街。护工陈阿姨先一步到达,等在小区门口。
周承安指挥陈阿姨推轮椅。
“你先回去。我去找夏文斌说一些事。”
“好。”周拓跟着陈阿姨继续往前。
到楼门口,陈阿姨特别热情,撸起袖子要去抱他。
周拓忙摆手拒绝。
陈阿姨笑:“哎哟。别不好意思。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
“我能走。”周拓拄拐站起来。他两手撑着腋下拐,右脚向后勾,左脚站着,左腿有伤,所以身子往□□,重心放在右边的腋下拐。
陈阿姨站在那又看了一会,确认他是真的能走还是吹牛。
看他一步一台阶,虽然费劲,但还算稳当。悬着的心落下,折叠轮椅,搬上楼,经过他时,撂下一句:“你别逞强。不行就大喊。我马上下来。”
周拓道谢,低着头,拄拐一步一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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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他固执又别扭。陈阿姨心疼,也没再说什么,上楼等他。
旧小区没电梯,楼层高,楼梯又长又陡。个子高,重心不易控制,拄着拐走路需要特别小心,他全神贯注,紧盯地面。每一步仿佛用劲全身气力,走到三层,就觉得头晕目眩,前额的汗细细密密的,背后也被汗水润湿。
他靠在三层平台休息。
身侧忽然多了个人。她抬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用身体顶着他,另一只手环过他后背。
“我带你上楼。”何希音扬起娇憨的笑脸。
“嗯。”
“不是让我当你的小跟班吗?怎么上楼不叫我?”
“你的手受着伤。”
“又不影响走路。”
两人进屋,周拓拉过轮椅坐下。
陈阿姨倒水。
“陈阿姨好。我是……”
陈阿姨抢在她之前说:“我知道。希音。周先生和我说过,我这两个月的任务是照顾你们两个。”
“啊?周叔叔……是这么说的?”
“是呀。”
何希音挠头:“他怎么算准了我会来你家。”
周拓反问:“你不来吗?”
“当然会来。”何希音握着他的轮椅把手,“我可是你的小跟班呢~”
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咬牙切齿,她可以照顾周拓,也应该照顾他,毕竟他是因她负伤,可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像个狗腿子。在医院的这几天,周拓没少使唤她,真把她当狗腿子,连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都让她帮忙拿。
一个上午周拓做什么,何希音都跟着,没有顶嘴,没有抱怨,反倒让周拓有些不适应了,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求他?
何希音眨眼:“没有呀。照顾好你可是我的荣幸呢。”
“何希音。”
“我的大少爷。又怎么啦!”
“别这么说话。”周拓抱着胳膊打冷颤,“我冷。”
她的异常就像盛夏下大雪,绝不可能。
周拓挑着疑惑的高低眉,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回答,何希音笑嘻嘻的,弯弯的眉眼却透着股坏,透着古怪。
今天不会好过了。
但有什么办法呢。
周拓决定顺其自然,见招拆招。
何希音倒水:“给你。”
周拓接过,抿了一口,是水,很普通的水,似是不敢相信,又小抿了一口,还是普通水的口感。
“太凉还是热了?”何希音举着热水壶候着。
周拓问:“你给我下药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何希音放下水壶,锤他肩膀,两手叉腰,“我和你无冤无仇,下的什么药。”
“泻药?”
“周拓!”
“你给的,毒药我也喝。”
周拓喝完。
何希音再次举起水壶:“还要吗?”
周拓放下杯子:“我又不是水牛。”
“我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说嘛。”何希音有点失望。她没下药,但给的东西胜似药,是让周拓可以求她饶命的药。
约莫一小时,何希音的计划奏效了。
周拓转着轮椅往里屋走。
她紧跟其后。
“不用跟。”
“为什么?”
“……”轮椅停在卫生间门口,周拓拄拐站起,“我要去厕所。”
“我可以帮你呀。”何希音的手按在门把上,先一步打开门,站在门边,弯着腰,伸长手,恭敬地请他进去。
“来嘛。不要害羞。Don''tbeshy.”
周拓瞪大的眼睛很快从难以置信到震惊,再到惶恐,他的脸颊涨红,含羞带臊,像个蒸汽机,脑袋顶呼呼冒烟。
“何希音。你到底想干嘛?”
“不是你说的嘛。我是你的小跟班。你走到哪,我跟到哪。我这是在完成我们的约定呢。是吧?少爷~”何希音堵在门口,两手叉腰,堪比门神。
周拓嗤笑:“在这等着我。”
“我说你怎么不停倒水。”
“你可真是冤枉我了。”何希音委屈,“我多用心照顾你呀。”
按照何希音的预想,此刻周拓应该哭天喊地,叫她‘姑奶奶’,说‘自己再也不敢使唤她了’,说‘我不需要小跟班了’。
但他没有。
没有求饶,没有生气,甚至不再害羞。
他往轮椅上一坐:“行。你有这觉悟真是不容易。那你推我进去吧。”
何希音呆住。
周拓催:“过来推呀。”
“啊!周拓是变态!”何希音捂脸逃走。
在这场和周拓比拼谁更不要脸的战争中,何希音输得很彻底,她羞红脸,丢盔卸甲,坐在沙发,两手环胸,独自生闷气。
周拓洗完手,坐在轮椅上。
他叫了两次。
何希音都不理睬。
周拓换了个语调,可怜兮兮的,声音像沾水的棉球湿润黏稠,像淋雨的小狗,细微哀求。
何希音侧目。
他的轮椅停在台阶上。
通往卫生间的地砖高出两个台阶,上台阶容易,下台阶难。他坐在那,动弹不得,他等在那,向她求援。
何希音环胸,不为所动。
周拓说:“大小姐,帮帮我吧。”
何希音慢悠悠地走近:“你叫我什么?”
“大小姐。”
“我不是你的小跟班吗?”
“当然不是。”周拓推着轮椅往后几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看。没有你,我哪里也去不了。”
“求我。”何希音扬起脸。
周拓低声:“求你。”
“求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