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作品:《我拿暴君当替身

    20


    没过两日,便遇见户房来催,挨家挨户敲门。


    “丁小粥,年满十八,婚配了否?……没有?那得交罚银。请按时缴纳。”


    是了。


    每年都在秋收过后来收税。


    这时百姓们手里有余钱。


    罚银不小一笔钱呢!


    他得抠抠搜搜攒一个月。


    丁小粥跺脚:“狗皇帝!狗皇帝!”


    阿焕:“……”


    丁小粥:“诶诶你往我面前站干嘛?”


    娘亲,娘亲,小粥该怎么办呢?


    他心烦意乱。


    隐约察觉,此时此刻,自己正站在人生中至重要的分叉口。


    是夜,丁小粥做了个梦。


    他梦见未失忆的阿焕,俊宇轩昂,锦衣斑斓,在阳光下似熠熠生辉。


    那么高傲,视他如泥尘。


    他心揪疼极。


    倏地,远处又有个声音在唤:“小粥,醒醒,该起了。”


    丁小粥睁开眼。


    他摇晃地爬起身,摸一把脸,都是眼泪。


    原来,这短短一段时日的相处,阿焕已长进他命里。


    他不知如何割舍。


    穷人有资格去论情短情长?


    还是先管好今日生意。


    三更的风愈发冷了,往身上一吹,满身的汗哗哗震走热气。


    但又没到冬天,丁小粥想,还是再扛几天。


    然后当晚便发起烧了。


    就像他照顾阿焕那样,阿焕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病如山倒,来势汹汹。


    阿焕不吝花钱,去城中最好的医馆找大夫。吃了三四日药,却丝毫不见好。他心急如焚,逼问大夫。


    大夫也不明白:“我的方子没错。我也不知为何没用。……或许,他积劳成疾,一下子病了,隐疾也全被催出来,故而难好。”


    接连找来好几个大夫,还去托了洪建业,人人都是一般说辞。


    阿焕骂道:“乡下地方,尽是庸医!”


    之后,病急乱投医,又请先前那个江湖郎中来看。


    老郎中掐指一算:“这得怪你……”


    阿焕怔住,霎时脸色铁黑。老郎中被吓住。他缓了缓:“但说无妨。”


    老郎中心惊胆战往下说:“你命中冤衍过多,连累身边人。你命硬他们带不走。但丁小粥命薄,实在承不住。”


    一灯如豆。


    阿焕坐在丁小粥床前,叮叮当当,反复丢铜钱,算六爻,直到天亮也没出一卦吉相。


    天拂亮。


    阿焕给丁小粥裹紧棉袄,戴上兔毛帽,抱放在小板车,推去城外的寺庙。


    到山脚下,车上不去了,他便亲自背丁小粥。


    如跟谁在赛跑,半步不敢停。


    把丁小粥送进庙中,请老和尚为丁小粥驱邪。


    老和尚多看了他一眼,却说:“你不信神佛,来这做什么?”


    阿焕:“我信。我即刻开始信。”


    老和尚:“心诚才灵。”


    于是,阿焕回到起点,一步一叩,三步一拜。


    纵使额头磕破,双膝磨血,一夜下来他的动作依然木偶般端正,比信徒更虔诚。


    或是巧合,或是奇迹发生。


    第二天,丁小粥退烧,活了过来。


    21


    丁小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阿焕。


    见到人的第一眼就惊住了:“怎么这么憔悴?”


    阿焕脸庞消瘦,眼白布满红血丝,望住他。


    丁小粥迷糊,傻笑。


    阿焕也笑了,笑着笑着,鼻尖一酸,落下泪来。


    丁小粥被他抱在怀里,一勺勺地喂水喝。


    有点懊恼。


    丁小粥:“我是哪得罪了老天爷?几次三番都这样,才攒点钱就出事花光。”


    但也想得开。“罢了,钱还能再赚,命丢了才是完蛋。”


    他向阿焕道谢。


    沉默半晌,阿焕说:“是我害了你。”


    丁小粥没明白:“啊?”


    阿焕心有余悸,低着头,极其认真地说:“大抵我以前是个作恶多端的人……”


    话没说完,丁小粥轻柔抱住他。


    “可你不是忘了吗?忘了就忘了吧。阿焕,你说过,你觉得自己再世为人了。那就当自己是再世为人。以前的不论,以后我们做好人。”


    阿焕回抱。


    结结实实的。


    他不信世上真有神佛,但世上有丁小粥。


    他的好小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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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丁小粥问:“我病了这好几天,户房的人来催钱了没?”


    冷不丁提起,阿焕都要忘了:“似乎来过,看你病了就没多问。”


    丁小粥痛苦呻/吟。


    丁小粥到底没交罚银。


    病好后,他用剩的几个钱给阿焕买了新户籍,因阿焕不记得自己姓氏,所以随他姓,叫作丁焕。


    接着,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初冬下午。


    丁小粥和阿焕递交合婚书,在官府处结为夫妻。


    小老百姓结婚正是这样。


    悄无声响。


    只有他们自己在意。


    不过还不算正式成亲。


    丁小粥说:“我得告诉我娘亲才行。等冬天过去,我带你回家。”细细地商量,“而且,我们也没钱啦。”


    阿焕都听他的。


    这个冬天也很难熬。


    去岁,丁小粥的手总在冰水里泡得红胀,红萝卜似的,今年却没再发,每天睡前,阿焕会给他擦油膏,耐心按摩,他也给阿焕擦。


    这两个年轻的新婚小情侣,每次揉啊摸啊,就笑哈哈地玩成一团。


    日子便一点儿也不哭了。


    然后抱一起睡。


    一个人睡时,被窝整晚冰凉,但多了个人后,明明他们进去前都是冷的,依偎一会儿马上彼此都暖起来。


    阿焕总会把他瘦伶仃的手脚搂在怀中。


    丁小粥不讨厌阿焕的拥抱。


    相反,他很喜欢。


    就算是娘亲,自他七八岁后就不怎么抱他了。


    ……要是阿焕只是抱抱他,不想操/他就更好了。


    每次抱上没多久,阿焕就会摸过来亲亲他。


    亲得多了,丁小粥慢慢不排斥亲嘴,也会应一应,


    但他还是觉得别扭。


    那种被亲得酥酥麻麻,浑身发软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羞的慌。


    实在是热了。


    阿焕会停下,喘气匀息,自我劝说:“等春天,等洞房花烛夜。”


    恶狠狠的语气。


    丁小粥懵懂感到害怕。


    想春天来,又不想。


    终于,冬天过去。


    春江水暖,重新蓄起一笔钱,丁小粥带上阿焕踏上回家的路。